333章 盧十六郎
元容到春山堂的時候,盧玄方到。
他一身月白儒衫,頭戴方巾,乍看便是一書生模樣,面上還掛著溫文爾雅的笑。
鄭氏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元容和八郎十娘,看見盧玄便是眼前一亮,不由道:「這便是盧十六郎了罷,果然是氣度不凡。」
盧玄聽見動靜,扭頭看見一隊娘子軍進了屋,便立即起了身,被鄭氏誇獎也只是面頰泛紅,謙遜的笑了笑,拱手一揖,然後看向盧氏,等盧氏為他引薦。
「這話我愛聽。」盧氏對著鄭氏一笑,叫諸人坐下后便道:「不是我得意,這十六郎確實是盧氏的出色子弟,你這一聲誇獎也受得起。」又扭頭對盧玄道:「這是你四叔家的嬸娘,那幾個是你表弟妹,九娘、八郎、十娘。」
元容隨著盧氏的話默默起身,與盧玄見禮,不經意間視線相對,便瞧見了對方眼睛里的那一抹笑意。
而八郎和十娘倒是十分欣喜,兩人活像看見什麼稀奇事物似的,盯著盧玄目不轉睛的,瞧得元容都有些不好意思,便抿唇輕輕咳了一聲。
盧氏笑道:「你們歡喜十六郎我就放心了。」又看向盧玄道:「十六郎便留下如何?你在那宅子里冷冷清清的,我瞧著都心疼,便是你家長輩也會體諒你的。好好的年節,哪有自己過得道理?」
鄭氏對此倒是無所謂的,便幫腔了一句道:「正是,十六郎便答應了罷,怎麼也是你姑祖母一番心意不是?」
盧玄到長安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原是想著平素住在崔家不方便,畢竟再如何。總是不如自己家隨意,但一起過年倒是無妨的,何況盧氏說的也不錯。讓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過年,真是顯得有些凄涼。
於是便略微鬆了口道:「是。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多有打擾,還要請諸位見諒。」
盧氏聞言便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道:「這就好,你的院子我已經叫人收拾好了,回頭你搬過來就是。若有什麼不妥當的,便找我身邊的阿琴,不要拘謹,便如在家一般。」又扭頭對鄭氏等人道:「你們可不許怠慢了十六郎。」
話音才落。便聽見外頭婢子的聲音傳來,卻是帘子一動,一個小男孩先跑了進來,接著又是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正是王玉屏和兩個兒子,先見禮,而後便瞧著盧玄笑道:「想來這就是盧家郎君了。」
盧玄復又起身,就聽盧氏道:「這是你三表嫂,那兩個小的便是你小侄兒了。」說著便順手摟住了跑過來的崔子翰,道:「還不快見過你表叔。」又是一通行禮。待完畢后,才都按照身份坐好。
此時鄭氏才道:「怎來的晚了?可是有些失禮。」
王玉屏聞言,先是一低頭。眼中忽的有一抹戾色閃過,復而抬頭笑道:「是我不對,只是臨時有些事兒,這才晚了,還要請十六郎千萬見諒。」若非元容同她坐得近又仔細,恐怕也難以發現端倪。
莫非她屋裡出了什麼事?元容心中不由揣測,然而此時卻不是詢問的時候,便只當不知道。
盧玄忙欠身一禮道:「不敢。」
「你們這禮來禮去的,太過客氣豈不顯得生分?」盧氏插嘴笑道。
諸人紛紛稱是。正說著,便聽見外頭婢子的聲音響起。卻是崔善凈來了,後頭還跟著崔謙之。崔謙之後頭又有崔元靖和崔元昱,這一家子便算是到齊了,彼此見過之後,便有婢子來問是否開飯。
雖然盧玄作為晚輩進到了內院見女眷們,但吃飯就不跟女人一起摻和了,而是被崔善凈提溜走,臨走倒是還沒忘了叫丫鬟送上見面禮,人人有份,東西並不貴重,只是一份心意。
盧氏頗為滿意笑道:「這孩子確實被教養的很好,若非咱們家沒有合適的女郎,我倒是真想招他做女婿了。」
屋中幾個對元容婚事知情的便面面相覷,然後眼神一掃,便從元容身上落到了十娘身上,俱都不由哭笑不得。要說年齡合適,身份也合適的話,崇仁坊那邊有兩個,他們這一房就只有元容,畢竟盧玄乃是盧氏家主嫡孫,總不能娶個庶出的媳婦。
但那兩個已經訂了親,元容明面上雖然未定,可實際上也算是定給秦王家了,唯一剩下的女郎就是十娘,可十娘才幾歲?難道還能叫人家盧玄蹉跎上好幾年,等十娘長大?想想都覺得不太靠譜呢,畢竟又不是非聯姻不可的,人家未必樂意等。
十娘有些遲鈍,待到諸人都看她了,還有些迷茫,不由詫異道:「怎麼啦,都看我作甚。」
屋中便立時響起高高低低的笑聲,盧氏嘆了一聲道:「不說這些啦,都散了罷,回頭十六郎那裡,阿鄭你上心些。」
鄭氏應聲,便起身帶著兒女出了春山堂,回了觀瀾苑吃飯,吃完飯便道乏了,將兒女都打發了出去。元容又想起了自己那才抄了幾頁的曲譜,自然是回自己屋裡,卻未料到身後還多了兩條小尾巴。
「跟著我作甚?」元容不由笑道。
八郎哼哼兩聲:「阿姐,今天阿婆的意思,是想讓阿姐嫁給盧十六郎嗎?」
十娘聞言先捅了八郎一胳膊肘,嗔道:「胡說什麼呢。」
八郎翻了個白眼,沒怎麼使勁的小小推了十娘一把,嫌棄道:「怎麼出去念書了,還這麼傻?阿婆那意思多明顯啊,咱們家還未定親的,年齡合適的女郎不就是只有阿姐嗎?難不成還是你?你還沒到人家肩膀高呢。」
十娘聞言怒叉腰:「八郎,你想挨揍嗎?」
元容不由笑出了聲,制止了這對活寶:「你們倆都閉嘴。這種事情小孩子不要那麼好奇,等再過幾年,有你們操心的。」說著便給了八郎一巴掌,這臭小子倒是機靈,可這種事情你機靈個什麼勁,而且還找錯了對象……不過相比十娘,確實進步很多,十娘沒見城府變深,倒好像是更暴力了一些?
八郎有些不滿的撅嘴:「阿姐,我雖然年齡還小,可又不傻,男婚女嫁人之大倫,又有什麼難明?連《詩》里都說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雖然不是君子,可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阿姐就是窈窕淑女嘛……不過盧十六郎想做我姐夫,卻沒這麼容易呢。」曆數自家阿姐往來較多的年輕郎君,個個都十分出色,還真有點不好挑呢。
首先他最熟悉的是裴寧,雖然年紀大了些,可也不礙事,不管容貌還是氣質都很好,腹中又有學識,性格脾氣也不錯,其次是秦王世子,蕭三郎相比裴寧就顯得有些嫩,然而除去這一點別無不妥,何況還有身份加成。如今又出來一個盧玄,雖然了解還不多,但既然是盧氏出色子弟,想來也不會差啊,哎呀好煩惱,可惜只有一個阿姐了,不能分成三瓣兒!
正想著,便被元容一巴掌印到了後腦勺,抬頭就見元容陰測測道:「你想的太多了。」
旁邊十娘做著鬼臉偷笑:「八郎你活該!阿姐的婚事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挑揀呢,叫阿爹知道,非得抽你不可!」
「停!」元容眉毛一挑,聽著一雙弟妹越說越不像話,便一巴掌一個給摟到跟前,低聲道:「阿婆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你們就當沒聽到,不許再胡說,聽見沒?八郎,你的心思應該該用在進學上,還有十娘,跟自家兄弟逞口舌之利,像什麼樣子?若是讓我瞧見你們再犯,可要請家法了啊!」
龍鳳胎聞言俱都老實了。這是歷史的教訓,別看元容有時候說話跟玩笑似的,但她真會請家法!說是家法,其實是元容定給一雙弟妹的各種懲罰措施,但誰讓她是姐姐呢,管教弟妹天經地義,就連崔謙之和鄭氏都默認了,兩個小傢伙除去心裡嘀咕兩句,屁都不敢放。
「行了,我送你們回去?」元容教訓完了,又是溫柔體貼阿姐一枚。
「阿姐送八郎罷,我自己回去。」十娘吐了吐舌頭便帶著人跑了。
八郎瞧著十娘的背影撇了撇嘴,才道:「不必阿姐相送了,在自家裡,我還能迷了路不成?」說完便也跑了,徒留元容站在原地。
「唉,這兩個小東西真是愁人。」元容不由嘆了一聲,又抬手扶額,略覺頭疼:「也不知道是何緣故,明明是該親密無間的龍鳳胎,怎麼湊到一塊就偏偏不對付呢?不過話說回來,我只是個阿姐,過幾年就管不著他們了,往後還得是阿娘更頭疼。」
話音才落,便聽見遠處燈火陰暗處傳出一聲輕笑,元容扭頭,就看見一個打著燈的婢子低眉垂眼走過來,後頭跟著的人竟是盧玄。盧玄這會兒面上還帶著笑意,想來方才的笑聲就是他發出的咯?
直接忽視了行禮的婢子,元容盯著盧玄半晌,忽然一個機靈:「你什麼時候來的?」不會聽見龍鳳胎的胡說八道罷?若是被人知道他家自作多情的想法,實在是有些丟人。
「什麼?」盧玄卻有些迷茫的看過來,臉上滿是無辜之色:「這不是才過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