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夜,穗亭,用膳。
木雅歌已適應的隨著木夫人淡然用膳,木爹爹依舊一臉驚然咬著銀筷的看著對面狼吞虎咽的山寨女婿。
「果姨,再來一碗!」
果姨如普通長者般因她食慾很好而欣慰,惟有芸姨一臉尷尬的攔了果姨的去路,對段小樓歉意福身:「姑爺,已沒了。」這個姑爺已經把木家三口的飯量全吃了
「我讓廚房再給你煮上些。」
「算了,不麻煩人了。」段小樓算不是失落,轉而對木家雙親禮敬道:「漂亮岳母,便宜岳父,我吃好了,先下去了。」
話落後,轉身離開。
「還有菜嗎?」木爹爹光顧著觀賞段小樓的吃相,這才發現自個還沒吃上菜就被一掃光了。
芸姨還沒回話,木夫人便將她公碗中還未動過的胡蘿蔔夾到木爹爹碗中,悠悠道:「夫君一心二用,少不得將就一下吧。」
木雅歌隱笑,娘親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說爹爹這般大的人,吃飯也不好好吃,現在就吃你最討厭的菜食吧
木爹爹見碗中任誰都看了都覺得口齒留香的胡蘿蔔,唯有她如臨大敵,擦擦汗,緊張道:「夫人,我吃好了,也先下去了。」
見她落荒而逃,木夫人才吩咐道:「吩咐廚房熬些粥,清蒸個鱸魚,給她送去。」
木雅歌靜然聽著,揚起一個羨慕淺笑,這般的無微不至讓她心生羨,娘親與爹爹情深意篤,讓她不得慨然,何時她也有一個能光明正大待他如斯的人呢。
忽然,一個討打的臉閃過腦海,木雅歌慌亂的搖搖頭,暗忖自己怎會想起段小樓的臉,莫不是被那賊子氣的反常?
木夫人見她異樣,不由疑問:「雅兒,你可有事?」
木雅歌拂去方才的心中怪異對她安然一笑:「雅兒沒事,娘親,今日我去了成陽縣的邊村,遇了些事。」
木雅歌將事巨細無遺的一說,木夫人瞭然的點了點頭,起了身,木雅歌隨著她的步履,散步在柳府的曲徑通幽林中:「柳家在成陽縣立足十餘年就鋒芒畢露,定會引起當地世族的警惕與防禦,你讓村民出去學藝算不得上計,卻也是最適合的法子。我們現在隱居在成陽縣,能避免與世族發生衝突便極力避免吧,莫招一些無謂的事端去煩心。」
木雅歌點頭明白,卻遲疑一問:「若是那個吳老闆咄咄逼人,女兒還應隱忍嗎?」
木夫人腳步一頓,冷傲一笑:「沒人能凌駕與我木家人之上,吳老闆真不知好歹要做一方惡霸,雅兒儘管寬心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娘親還能為你抗下一些事。」
木雅歌舒眉一笑:「雅兒知曉。」
「恩。雅兒你亦要記住,遇敵除之有時並非最好計策,你要懂得權衡其中才是見長之要。」
「是。」
臨近悠月閣與靜怡閣的分岔路口,木夫人忽而想起胃口甚好的姑娘,微微笑然問向木雅歌:「雅兒,小樓問過你,你可是她的小鴨哥哥?」
木雅歌一驚:「娘親也知道她口中的小鴨哥哥?」
「看來你也與你爹爹般忘了她,想來她也是可憐。」木夫人此刻對段小樓頗為同情:「九年前,你與你爹爹在醉春樓遇到的那個小姑娘,你當真不記得了嗎?」
「依稀印象,記得不是那麼真切。」木雅歌搖頭喃喃。原來那賊子口中的小鴨哥哥當真是她!
木夫人見她恍然,漫不經心的打趣道:「小樓與我說,她從小的願望便是嫁你為妻,如今她誤打誤撞的成了你的夫。雅兒,你打算與她如何?」
「娘親,我」
不等她話落,木夫人淺淺一笑,別有深意:「不管如何,你莫失了木家的臉,同為女子還是作『夫』的好。」
木夫人兀自走遠,木雅歌徒留在那處,哭笑不得。娘親這番話,好似說的她與那賊子定會有什麼瓜葛般。她心中對良人的期盼壓根就與那個賊子搭不上邊的。
想歸想,木雅歌又頗為頭疼,憶起新婚那夜山賊中媚還不忘『小鴨哥哥』與這段時日的糾纏,方覺得『小鴨哥哥』在她心中佔據定然不少。
幽幽一嘆,世間當真有這麼巧的事兒,爹爹這麼就這樣帶回一個可惱的人呢。
悠月閣···一處小閣樓。
段小樓正忙活著收拾一些細軟,忽而,響起敲門聲。
一開門,便見被她弄進柳府掃馬廄的下仆的阿黃阿白抱著兩個包袱的守在門口。
「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一個裝滿了乾糧,一個裝滿了水袋。」阿黃阿白進房,將東西擱在桌面上,繼續問道:「老大,你真的要回去啊?」
段小樓將包裹打開檢查一番,放心點頭道:「不回去怎麼確定這個惡女是不是我的小鴨哥哥。」
阿黃阿白相視一眼,擔憂道:「老大,要這木家小姐真的你的小鴨哥哥,你也要認定她?她是女的暫且不說,還欺負過你,你也要誓死不悔的跟著她?」
段小樓如看白痴一眼看他們一眼,一邊碎碎念一邊將三個包袱摺合在一起:「你們傻啊!任何一位心存幻想的妙齡少女知曉自己心儀多年的夫君是個女子,是多麼一件雷天霹靂」
「是晴天霹靂,老大」
「閉嘴。」恨他們一眼,接著收拾道:「是晴天霹靂,痛不欲生之事,可我段小樓是何人,綠林女俠是也,怎能斤斤計較么。當然你們老大我也是個柔弱的小女子,知道她可能是我的小鴨哥哥時,也獨自黯然神傷···」
黯然神傷?整天屁顛顛的跟著木小姐身後又惱又打的,還黯然神傷?阿黃阿白自動屏蔽這四個字。
段小樓不知他們心中所想,還在道:「同樣,你們老大我是女子,做女子最基本的是什麼?是對夫君一心一意,哪怕惡女真的是我的小鴨哥哥,我也認定她!」
話落此處,她對兩人坦然一笑,笑容中盈滿了堅定。
「我段小樓認定的人決計不會改變,若木雅歌真的是我的小鴨哥哥,我也要她,我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正當阿黃阿白聞言感動不已時,門外又響起敲門聲,段小樓奇怪皺眉,開門便見果姨端著托盤,上面陳了些糕點慈笑看她:「姑爺,這是小姐讓人送過來的,說你晚膳未食用好,吃點這些。」
段小樓詫異的接過,她未曾想過惡女居然讓人送吃的給她,心中莫名一暖,甚至有點受寵若驚:「她,她叫你送來的。」
果姨見她呆愣的模樣笑了笑,將木雅歌下句戲謔話補充完:「小姐說姑爺瘦的不精緻,胖得圓潤更村姑爺。」
段小樓聞言腮幫子一下就氣鼓鼓,抓起黃金沙糕狠狠一咬,哼,就知道惡女沒安好心。
芸姨笑然離開。
阿黃阿白也順上一口,玩笑道:「老大,看來木小姐對你也上心,恭喜老大賀喜老大,終會抱得美人歸!」
段小樓沒好氣的將盤子送遞過去,朝外走去。
「老大你要去哪兒啊?」
「跟惡女告別,若是我不告而別,惡女擔心的到出尋我怎麼辦?」
阿黃阿白搖搖頭,真不是該稱讚老大是賢妻良婦還是該說她自作多情。她不見了,木家小姐會找她嗎?
「阿黃,你說老大和木小姐兩女子,誰是妻誰為夫啊?」
「阿白,你瞧老大那沒出息的模樣,你認為她能吃下木小姐?她定會被小姐壓的死死翻不了身。」
「嗯,老大天生就長了一張被吃干抹凈的臉!」
悠月閣,木雅歌的閨房裡。
果姨將房裡的燈點了更亮,看著木雅歌神情專註的在案台前撥弄算盤,不禁關懷一句:「小姐,夜深,還是休息吧,免得壞了眼睛。」
木雅歌搖首,淡淡笑之:「得將邊村的虧空算清,這賬簿才能對上,也費不了多久時辰,眼下也要清算完了。」
果不久,木雅歌合起賬簿,扭了扭玉頸,見果姨還立與一旁,笑然問道:「還有何事?」
果姨道:「我適才給姑爺送東西,見姑爺在收拾細軟,好似要出府遠行,可要關問一番?」
木雅歌不以為然的起身,準備寬衣就寢:「她能去哪,再則,你也知道我與她本就是一對虛鳳假凰,無須我關心。」
果姨笑著為她備下的乾淨裡衣:「小姐話雖那麼說,你卻讓我送了糕點過去,這不是關心是什麼?」
「果姨,我那是借花謝佛。」木雅歌聞言忽而窘迫,送糕點過去不過是對段小樓歉意,她也算是壞了山賊嫁與良人的好夢:「你也知曉,那些黃金沙糕是給爹爹備下多餘的,我哪有關心啊?你別多想。」
「好,是果姨多想了。」果姨笑看她,心生好奇,忍不住一問:「果姨斗膽問一句小姐,小姐對良人是何等期許?」
此刻,段小樓剛來到木雅歌門前就遇巧聽到這一問話,抬起叩門的手停頓在半空,片刻,貼耳與門,屏氣的生怕拉下房內一個字。
木雅歌被問及女兒事,免不得臉上猝然一熱,恍如未聞的放下三千青絲,準備沐浴之事。
「小姐,你就與我說說吧。」果姨興緻甚濃:「以後,我也可以為小姐把把關,免得又誤了事。」
木雅歌始終不是木夫人,做不了清冷之人,她比木夫人更多一份兒女情懷,果姨待她也如至親,想來這房內只有她們兩人,偶爾訴訟心思也可舒坦些。
對良人的期許嗎?
想到此處,木爹爹的面容停駐在腦海中,木雅歌面呈柔柔笑意,白皙入玉的肌膚上泛起隱約羞然紅暈。
段小樓在外,心跳狂亂,好似要跳出胸口,她壓著它,像是接受審判一般待木雅歌說出期許。
「她長的面容俊秀。」裡面傳出動人清晰的聲音
段小樓摸摸自己的臉,中!面容俊秀的很!
「性子溫潤如玉。」
低頭看看自己,又中!溫潤跟水一樣啊!
「謙謙君子!」
旋地一轉!再中!簡直是君子中的君子啊!
幸福來得太突然,砸的段小樓太眩暈。現在是無聲勝有聲,萬籟俱寂,她朝門豎立一個大拇指。
惡女,有眼光!
幸福的飄然離去。
原來她早就被人看上了,那還回京城作何,讓那兩兄弟回去幫她一問便是,她要是走了,惡女得多傷心啊!
殊不知,她走後,木雅歌還在思忖木爹爹的好,驀地一張討打的臉一下擠掉她腦海中的木爹爹,木雅歌的臉一下便黑了起來:「算了,我對將來之人只有一個要求,不要是個惱心的傢伙便好!」
本是隨她一樣歡喜的果姨一下便聽得莫名其妙。
段小樓差遣那苦命的兄弟去了京城,這段時日,她與木雅歌相處模式也變了個樣,偶爾對人家嘿嘿傻笑,偶爾給木雅歌一個『我懂的』眼神,偶爾還在府里轉個偶爾,拉扯話題一個勁的浮誇自己。惹的木雅歌雞皮疙瘩掉落一地。
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那哥兒回來了。
是夜,正在好夢的木爹爹被外面一聲響徹九天的叫聲給驚醒,翻身睡眼朦朧的像八爪魚般重新抱住木夫人,懶懶道:「夫人,咱們改日回清逸雅居吧,外面那隻『公雞』太擾人好夢了!」
段小樓還不知她將要氣走真真正正的岳父,在房裡手裡拿著兩個娘回她的信高興的手舞足蹈,。
『樓兒親啟,成陽縣藏居一魔,性冷,好食人骨飲人血,善於冰擊,你當好自遠之,切莫強惹,冰魔養有一女,性情承繼之,好鬥狡猾,生性惡劣,喜財····」
信中小樓大娘對木夫人的充滿控訴與怨恨,段小樓棄置不理,好在二娘簡單明了。
「樓兒,成陽柳家只得一女,你心念郎便是此女,木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