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權衡利弊
「進來吧。」裡面響起了一個溫敦的聲音。
婪洛走了進去，桌案上都是一堆公文，燭光之下父親的眼睛有些渾濁，父親好像也有點老了。
「是洛兒啊。」黎丞相一見是自己的女兒，頓時笑逐顏開。
「爹爹。」婪洛屈膝行了個禮，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黎丞相不著痕迹的點點頭，眼中是一抹讚賞。
「洛兒深夜前來有何事啊？」
「爹爹，女兒想悔婚。」婪洛平靜地說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中古井無波。
「什麼？悔婚？」黎丞相斌沒有急著發火，按他對這個女兒的了解，她是斷然不會莽撞的，這樣做一定有她的原因。「洛兒，你可要想好了。」
婪洛眼神很誠懇一字一句說道「女兒想好了，女兒要嫁的人是九王爺。」
黎丞相聽到她說要嫁給九王爺，當即覺得匪夷所思。
九王爺前幾日才回來，雖然被封為王爺，可是沒有母妃，母族裡面大多都是商賈，能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太尉和吏部尚書，這樣不成氣候的母族實在是太弱。況且九王爺之前一連十年都在偏遠的康鄴，在朝中也沒有什麼親信，雖然他對九王爺的才能很認可，只可惜很顯然九王爺光是在母族上就低了別的皇子一截，就算是最不學無術的三皇子，他的母族也是實力不錯的。
「洛兒，你也很明白九王爺的處境絕對不算好，雖然九王爺的確是一位罕見的人才，可是在皇位之爭中，母族的實力幾乎可以定成敗，九皇子的母族絕對要輸給任何一位皇子。你真的要嫁給他？」
「是，爹爹。」婪洛頓了頓，又字正腔圓的說道「據女兒所掌握的消息來看，皇上對九王爺還是頗為重視的，而且九王爺在康鄴勵精圖治，把那裡打理得井井有條變得繁榮強盛，同時還和璧國的皇帝私交甚篤，到時的皇位之爭璧國皇帝定會助他一臂之力。」
黎丞相對他的女兒向來都是深信不疑的，這些年女兒在江南為自己收集到了不少的信息，因此自己有好幾次都立了大功，得到了皇上的嘉獎與信賴。黎丞相對她的疼愛，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女兒，還因為這個女兒實在是聰明，為自己的事業上幫襯了很多。
「可是九皇子還是沒有一個很好的母族。」黎丞相沉聲道，「母族的重要性絕對不亞於個人的才華和智慧。」黎丞相說的一點都沒錯，放眼古今有一堆草包皇帝，但幾乎不約而同他們的背後都是有著一位彪悍的母妃和強悍的母族，母族對一個皇子來說太過重要。
「皇後娘娘對五皇子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言下之意就是，五皇子死了就什麼都好辦了。
「洛兒！」黎丞相當即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怎麼他的好洛兒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可是殺人放火的事啊。
「爹爹，女兒將來是要做皇后的，這樣的事情早一天接觸和晚一天接觸沒有什麼區別。」婪洛的柳眉之間是一股罕見的老辣，一雙眼睛洞悉世故人情，彷彿比別人多活了許多年的美貌妖精。
事實上，她的確比別人多活了幾十年。
黎丞相陷進了沉思，這麼多年來他都覺得自己的女兒天賦異稟，比同鄰人多了一份成熟，當別的小孩子還在任性發脾氣的時候，她就開始每天出沒於各個錢莊跟著那些老師傅學習經商之道，自己當時以為她只是小孩子過家家胡來，誰知道她居然能有理有據的說出做生意的方法和要注意的事情。
更詭異的是女兒從小就對那些小玩意兒很不感興趣，貌似銀票和白花花的元寶才是她的真愛，實在是讓自己很不解。這麼多年來女兒一向都是蕙質蘭心乖巧可愛，對除了銀子以外所有的事情都是保持著恰如其分的疏離，讓人摸不透。
雖然早早的成熟是好事，但是卻也讓女兒失去了快樂的兒時，這一直都是他所愧疚的事，他也不知道哪裡出錯了，女兒竟然變得那樣通曉人情世故，太早明白人情冷暖的孩子都不會有真正的快樂。
「爹爹，兒女情長對於洛兒來說絕對沒有安漣國和我們家族來得重要，爹爹也希望將來安漣國的一國之君是個明君，不是嗎？」
婪洛知道這樣一說黎丞相的決心肯定會受到動搖，為官多年爹爹一直都是兩袖清風，竭心竭力的為安漣國的皇帝和黎明百姓辦事，是出了名的仁正之士，他最希望的莫過於安漣國能有一位明君來繼承大統，現下九王爺和七皇子無疑都是最佳人選，可一山不容二虎，只能選一個，為此他冥思苦想了很久。
「七皇子為人也是可圈可點的，只可惜太過感情用事，要作為君王的人一定要夠絕情狠辣，如果連自己都捨不得對自己下手，那要如何保住這天下，如何護住這黎民？！」婪洛厲聲道，她知道現在父親的決心正在動搖，只要再添把火就可以了。
「好吧，」一時之間沉默了很久，直到半晌之後黎丞相才開了口。「只是洛兒，為父還是要勸告你一句，將來萬事一定要小心，特別是七皇子，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知道嗎？」
婪洛如釋重負，深吸了一口氣，跪在地上「謝爹爹成全，女兒定當遵循。」
「恩，對了，那些聘禮的事你就別太在意了，那點錢相府還是有的。」這個女兒對錢實在是太過珍惜，那七十二抬聘禮絕對是她的心頭肉，現在也只能好言安慰，讓她放寬心了。
「爹爹，這些聘禮九王爺來賠。」
「既然如此，那也好。」他有點驚訝，但隨即又無比凝重地問道「洛兒，你告訴爹爹，你覺得這樣會幸福嗎？」
這句話猶如平地驚雷，一下子砸在婪洛的心尖上，幸福？在這樣的一個時空中，每一位父親都希望女兒的出嫁能為家族謀取最大的利益，卻從來都不考慮自己的孩子幸福與否，只要對方是個權貴，即使是個瞎子、瘸子、聾子或者是個老態龍鐘快要歸西的陰晦老頭子都沒關係，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女兒的感受。
而面前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爹爹卻問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幸福，婪洛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淚水在洶湧。這麼多年她幾乎不曾哭過，只有這一次是例外。
「只要爹爹和娘親，還有弟弟幸福，洛兒，洛兒就覺得幸福了。」婪洛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了這句話。
「洛兒，爹爹只希望你過得好一些。」黎丞相終於無力的揮了揮手「去吧。」
婪洛止住了眼淚，慢慢地走了出去，月朗星疏風欲回，雲鬢一去何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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