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乞丐

「站住」。

「站住」。

幾個十四五歲身材略顯發胖的半大小子正在瘋狂的追趕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孩子，那孩子雖然瘦小，但跑起來非常迅速，這幫平常養尊處優的少爺很快就被遠遠的落在後面，也許是對這的地形太熟悉，也許是這幫平常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富家子早早的被富貴掏空了身子，跑了幾條街之後，他就沒了蹤影。

跑在最後的一個人一不小心踩在冰面上，臉被冰冷的地面狠狠的親了一下，右邊的臉馬上便腫起一塊，他站起來用力的向地上踩了兩下，用手揉了揉生疼的臉，對其他人喊道：別他媽追了，人早跑了。其他人跑回到他身邊，嘴裡「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那孩子揉著臉恨恨的說道：該死的小要飯花子，下次讓我抓到你，一定有你好果子吃。一位身材比其他人略高的少年將手中的棒子扔到地上，從懷裡掏出一根香煙，點燃之後，猛吸了一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笑著說道：二肥，你沒事吧，你的臉現在真像猴子的那個地方。哈哈。那少年沒好氣的說道：滾，老子正心煩呢。那高個少年緊了緊衣服，對其他人說：我聽說在三環新開個KTV挺不錯，走，哥帶你們長長見識。那個孩子也一掃剛才的陰霾，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們後面。

拐角處有雙大大的眼睛驚恐的看著他們，見他們沒有再追來，他也緊了緊身上那件不知道在哪個垃圾箱翻出來的破舊的軍大衣，頭也不回的跑了。對這樣的事他已經習慣了，每次他到這裡，這幾個孩子都會跑過來戲弄他，有一次甚至將他的衣服扒下來，掛在酒店的旗杆上。

天空中慢慢的飄起了雪花，無情的寒風肆虐著漫天的飛雪，冰冷的飛雪肆虐著他幼小的心靈。他的雙腳已被凍的漸漸沒有了知覺，破舊的大衣也跟這東北首屈一指的城市顯得格格不入。他找了一個還算乾淨的台階坐了下來，孤獨的抱著瘦小的身體瑟瑟發抖。茫然的看著這個自己從沒得過一天快樂的世界。

「磊子，磊子」。磊子只是個代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只知道自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孤兒。兩個穿的跟他一樣破舊的少年跑了過來，幾乎一樣的身高，皮膚一樣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失去光澤。只不過他們的臉好似被人用手抓過，留下一絲淡淡的血痕，那少年站起來，擦了擦他們臉上的血跡問道：又和人家打架了？

一個臉色微黃，身材和他一樣瘦小的孩子驕傲的說：誰讓那個家裡開超市的小胖子總欺負我們，我們今天就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另一個孩子聽到這話，也高傲的揚起了頭。這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是他們僅有尊嚴的一種詮釋，那個孩子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們說：今天的錢你們要到了嗎？那兩個孩子聽到這話，又沮喪的低下了頭。磊子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一疊角票。對他們說：拿去吧。那兩個孩子搖搖頭，另一個說道：磊子，你已經幫了我們不少次了，我們不能再拿你的錢了。

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身材十分臃腫的女人，沖他們喊道：我說今天生意怎麼不好，原來是你們幾個小瘟神，快滾，滾。她的圓臉也因為憤怒而上下抖動，白白的就像發了酵的饅頭，那個面色微黃的少年小聲說道：呸。那少年平出了一口氣，可能是因為自小他的身上發生了太多變故，面對這種事他竟然異常的冷靜。他淡淡的說道：我們走吧。

那老闆娘在他們身後罵道：一群沒娘養的狗雜種，也敢到老娘的門前撒野。快滾。要是再敢來，我打折你們的腿。那三少年好似雷擊般身形一頓，對視了一眼，紛紛在地上撿起一塊轉頭，對著飯館的玻璃狠狠砸去，飛也似的跑了，身後傳來那老闆娘鬼哭一般的叫聲：天殺的，這群小畜生，這還有沒有人管啦？從裡面跑出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狠狠的盯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轉過頭一巴掌打在胖女人臉上：都他媽怪你，一天到晚竟給老子惹事。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紛紛往家跑，昏黃的路燈，慌亂的人群，嘈雜的城市，三條瘦弱的身影孤獨的走在路燈下，他們的臉也因為寒冷而變得蒼白，磊子緊緊的握住兜里的角票，慢慢的回到他們所謂的家。他們的家不過是一個破舊的房子，裡面住著十多個像他們一樣的孩子，他們都是孤兒，被一個叫「大叔」的人弄到這裡，大叔每天晚上都會喝的醉醺醺的到這來收錢，收完錢之後便會回到自己的家。

磊子輕輕的推開門，見到大叔不在他長長的出了口氣，那面色微黃的少年一見，膽子頓時大了許多，高聲說道：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一個身穿皮夾克，臉上一道刀疤一身酒氣的人跟著他們走進來，說道：吃的？媽的一天就想著吃，你的錢要到了嗎？那少年聽到這個聲音猛一回頭，戰戰兢兢的說：大叔。

那個人厲聲說道：我問你話呢，沒聽見那，錢呢？磊子雙手顫抖著把那疊角票送了上去，那人數了數「啪」的一巴掌打在磊子的臉上，「這點錢也敢交」說完一腳蹬在磊子的小腹上，磊子瘦小的身軀重重的撞在牆上，大叔又緊接著補了兩腳。磊子痛苦的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一絲血跡。

大叔好像很滿意這種效果，拍拍手殘酷的對他們說；你們聽著，從明天開始，你們每個人交五十塊錢，誰交不上來，這就是後果。說完，冷冷的看了這群不知所措的小乞丐，怪笑一聲，重重的摔門走了。

那面色微黃的少年快速的跑過來焦急的問道：磊子，你沒事吧？所有的孩子都圍在他面前焦急的看著他。磊子扶著牆慢慢的站起來，說道：我沒事。走到自己的床上，用打了不知道多少個補丁的被蓋住了自己的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來。「別人都有自己的家，我的家在哪裡」？十多個小乞丐站在那裡默默的流淚，不知道是為了磊子，還是為他們自己。

第二天醒來，他們都已經走了，桌子上放著他最愛吃的白面饅頭，他衝過去狼吞虎咽的把它們消滅掉，穿上那件破大衣，拖著還十分疼痛的身體就出門了。「市第七小學」是D市最好的小學，每天數以萬計的家長都會來這裡接送孩子，這也是磊子最長來的地方，看著背著花花綠綠的書包，手裡拿著零食的同齡人，他總是十分羨慕和渴望的想走進去，但每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總是被門衛無情的轟走。

站在門外聽到裡面傳來的讀書聲已對他是莫大的享受，他聽了一會，很滿足的向「地下商場」走去，地下商場附近車水馬龍，來往的人更是川流不息，他找個人多的地方，將懷中已經捂熱的碗放在那裡。期待著好心人扔點零錢。好回去交差。

到了中午，數了數碗里不過才十幾塊錢，他不禁嘆了口氣，如果還是這麼一點，看來又要和昨天一樣的遭遇了，把碗踹進懷裡，他準備換個地方，剛剛經過路口，一輛黑色奧迪迎面而來，磊子只覺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