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灰眸人
紅髮男子將我帶離了那個美麗但陰冷的地方
他說,他叫阿瑞斯,他說,他是我的老朋友,很老很老的朋友。
我明明不認識他,可不知為什麼,我卻覺得他說的是真的,於是我問他:「我們認識了多久?」
那紅髮俊男看了看我,悠悠的說:「很久很久。」
他說這句話時,沒有看我,眼光落在一個很遠的地方,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心裡有點難過。
他堅持叫我阿芙,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總有一天我會明白的。
送我到樓下,他就走了
我竟有些牽挂他——不單單是因為他出奇的俊美,似乎還有點別的什麼,我卻說不清
那一夜,我幾乎沒有睡著,思緒非常混亂,一直到天亮
大約六點鐘,我在床上碾轉反側實在難受,只好爬了起來
推開窗,大力的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覺得舒服了一點
樓下,花壇前,站著一個人,暗沉沉幾乎發黑的紅色風衣,高大
我心裡突的一跳,是誰?好熟悉,是誰?
直覺上,這個人和我相識,並且相知
甚至顧不上蹬上鞋子,我幾乎是連爬帶滾的跑下樓去
那人卻已經不見了
一轉身,卻看見那個自稱阿瑞斯的帥哥正靜靜的靠在樓旁抽煙
他並沒有發現我,神色和昨天見到的堅韌強悍有所不同,有著莫名的憂鬱,加上俊朗無雙的面孔,別有動人心處
他的腳下,已經扔了一地煙頭,大約幾十支——這傢伙,不想要肺啦!
我衝過去,把煙從他手裡奪過來:「大清早的抽什麼煙?」
他黯然的看我一眼——真受不了,這樣俊美的男人,這麼憂怨的眼神,想怎麼樣啊
我推他一下:「扮楊過啊你?」
他笑了,說:「楊過哪有我帥。」
我大翻白眼:「拜託,楊過比你帥多了好不好。你瞧你的紅頭,火雞似的。」
他大笑:「像火雞的另有其人好不好?難道你忘了……」
他突然收住口,看看我,見我沒什麼反映,就不再往下說了。
誰像火雞?
我很納悶。
我還要上班,雖然和大帥哥在一起的感覺實在美好,可沒法子,養家活口更重要一些
還未來得及和帥哥道別,小區門口忽然開來一串警車
我一向是良好市民典範,膽子小的和芝麻有得一拼,一見警車,第一個反映就是往後縮,得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上班去了,不看熱鬧。
「你是熒惑?」剛走兩步,警察叔叔居然攔住了我。
怎麼?我這麼出名?——我反應過來,對,我已經是大美人了,曝光率不低啊,自然有人認識。
「是。」我畢恭畢敬的回答。
「你認識這個人嗎?」警察拿出一張照片來對著我的臉。
我看了一下,這麼冷膩的表情——我當然認識,不就是那個「少爺」嗎?
我點點頭,表示認識。
兩名警察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旁邊一個說:「請跟我們走一趟。」
雖然他用了個「請」字,可我仍然不寒而慄——從小到大,我都是良民,小到學校罰站也沒有我的份,警局?更是另一個世界的設備,與我無關
「什……什麼事?」我鼓起勇氣問。
警察叔叔又交換了一下眼色,溫和的說:「這張照片里的人,於今天凌晨被殺。」
我心裡「咯登」一下,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下意識的,我回頭看了眼阿瑞斯。
那帥哥正懶洋洋的看著我們,似乎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身後,也有兩名警察——看來,在我被徵詢的同時,他也一樣被徵詢了——他也要「走一趟」嗎
他似乎能看到我內心的想法,竟沖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警局留我們到快中午,實在問不出什麼過多的東西,只能確定「少爺」騷擾過我,阿瑞斯英雄救美過,僅此而已——可是就連警察自己也說,像我這樣的女人,被人騷擾實在是家常便飯,應該構不成任何其他行為的動機
倒是阿瑞斯,警察問他要身份證——這麼普通的東西,他居然鬧了很久才搞明白他們要什麼,最終掏出來的身份證實在讓我駭笑不止——那證件上寫著:牛阿滿江西省撫州地區金溪縣二里村一組——他,居然是中國的-農民?!
不止是我,警察也駭笑,連忙打開電腦核實,居然是真的
幾名女警員奔走相告,所有人都偷偷按著嘴笑——在這樣一個命案發生的早晨,帥哥阿瑞斯實在是帶給大家很多輕鬆
阿瑞斯——不,牛阿滿——坐在一角,臉上帶著尷尬而摸不著頭腦的笑,訕訕的
一名女警員實在忍不住,上前問他:「牛阿滿,你為什麼不去參加選秀?」
有人開了頭,別的人都踴躍發言:「是啊,你條件這麼好,為什麼不去考電影學院?」
「你不當明星,真是浪費了。」
不一會,警局所有女性都聚到我們這間房來,一個個眼冒紅心——牛阿滿哭笑不得的坐在那裡,憋了半天,勉強回了一句:「問完了嗎?問完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從警局出來,大帥哥明顯鬆了口氣,看著笑的前仰後合的我,恨恨的說:「有那麼好笑嗎?」
我大點其頭,繼續仰之合之。
帥哥氣的沒有辦法,只好隨我去。
於是,我們成了路面上回頭率最高的兩個人——不知是因為長的好,還是因為太沒儀態。
走了一段,他突然問我:「你今天不去上班了吧?」
「為什麼?」我瞪他,忽然又爆笑出來:「牛阿滿,你還知道我要上班啊。」
這次他沒有陪我笑,好像挺嚴肅。
等我靜下來,他慢慢的說:「你沒想過那人的死會不會和我有關?」
我一下子怔在那裡,想一想,不知怎麼開口,再看看他表情,確定他不是開玩笑。
他說:「芙,那人,是我殺的。」
事後,阿瑞斯說,他真想不通,像那樣的生物,少一個不少多一個不多,他絕對是替天行道,有什麼啊。
可是,我真的嚇壞了。
我問他:「為……為什麼?」
他說:「誰對你不敬,誰就要死。」
我全身止不住的發抖:「他有那麼多保鑣,你怎……怎麼殺得了他,別……別和我開玩笑好不好。」
他不屑的一笑:「那算什麼。」
說這句話時,他好似變了一個人,眼眸中的血紅更濃烈,散發著一股暴劣的氣息,讓我不安。
回到家中,他說:「送你一件禮物。」
從懷中摸出一張什麼東西,徑直走進我房間,掀開被子,把那東西鋪在了我的床上
「好看嗎?」他問我。
我的眼睛落在床上——淡淡黃色的床單,有著古怪的柔和光澤,看起來很柔軟很溫潤,不過被單是拼湊在一起的,像幼年時看到的「百納衣」東一塊西一塊,呈不規則狀
「不錯吧。」他頗沾沾自得:「我家裡也有一塊,一樣的,很舒服,透氣性好,冬暖夏涼。」
看他那麼高興,我也不好掃他的興,雖然心中對剛剛他說的事仍驚恐不安,可仍勉強擠出笑臉來——省得他老人家一不高興,連我也給殺了,唉——說:「看起來還不錯。」
「何止還不錯。」他笑,拉著我的手,放在床單上:「你試試看,保證你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
我的手放上去——忽然,我臉色劇變,尖叫一聲:「啊!這這這是什麼??!」
「床啊。」
我全身發抖,不住的往牆邊退:「什……什麼做的?」
阿瑞斯抬起他腥紅的眼眸,紅髮無風而動,他靜靜的說:「親愛的,還能是什麼——當然是人皮。」
人皮鋪床!阿瑞斯——傳說中暴虐殺戮不斷的戰神!
我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了點什麼,又想不清楚,只覺得像掉進了一個碩大的冰窟,瞬間就凍的僵了。
「怎麼?」他溫溫柔的靠近我,我卻更加發抖:「你不喜歡這張?那我那張和你換好不好?」
我完全失控,抱住耳朵尖叫:「你神經病!你有神經病!你殺人!你真的殺了人!你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
他像是很詫異,扶著我的肩:「為了你啊,我說過,有我在,你什麼也不用怕,誰讓你難過,我就要他死。」
他說話的樣子,完全像說一件芝麻綠豆小事,就好像我們平時見了面問一聲「吃了沒」或者「早上好」——平淡的好像沒事發生一樣
那種天經地義的感覺,似乎所有生命和殺戮都只是平常不過的雞毛蒜皮……
我極力躲開他的手臂,慢慢往後退,緊緊貼在牆壁上,拚命搖頭:「不,不,你讓他活過來,讓他活過來,不要殺人,好可怕……不要殺人。」
他笑了,笑容美麗的像一朵血色薔薇花:「讓他活過來?哦,親愛的,可是他沒有皮了呢,這樣活過來恐怕不太好看吧。」
我尖叫,控制不住的尖叫——沒有皮了!沒有皮了!這個人,他剝了他的皮!
我眼前浮現出一個血淋淋肉乎乎的人——他的皮,就鋪在我的床上!
我再也受不了,暈了過去。
昏迷中,我聽到一把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熒惑,熒惑醒來。」
是誰?是誰在叫我?
這聲音好熟悉,好熟悉——為什麼,我的淚止不住的流出來,我想他,我是這麼的想他——他是誰?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黑色長發,眼眸呈灰色,似乎沒有焦距的人——這又是誰?阿瑞斯呢?難道,剛才那恐怖的一切,只是我做了個夢?
我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我應該還是在做夢,要不,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呢?
灰色眼眸的男子漠然的看著我,說:「我是哈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