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爭執

傍晚，夕陽西下，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很多店鋪都已經關門打烊了。

小鎮不似首爾、釜山，基本下午五六點都已經關門歇業了。

不像城市裡，即使夜裡兩三點鐘依然燈火通明，不會那麼早關門，夜店和pub有的更是通宵營業，而農村鄉鎮的生活依然單調樸實。

過了一會，花店的門終於被推開了，爸爸媽媽回來了。

金道俊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俗話說的好「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親在外兒不愁」

也許對有的人來說，是真實的寫照，但對於金道俊來講，事實正好相反，父母親同時外出，反而更加擔心，一直在思考為什麼到現在還有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情，還是路上耽擱了……

「爸爸，媽媽，回來了啊」。金道俊趕緊站起身來，上前迎接。

金爸爸一回來看到小女兒正趴在小凳子上，已經睡著了，看來是等了自己好長時間，一臉心疼的看著小女兒，上去輕輕的親了一下女兒的頭髮，然後把她抱起來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道俊，店裡沒什麼事情吧，慧媛吃過飯了吧。」

金媽媽看到兒子站起身來，又看到小女兒趴在凳子上睡覺，心裡不由一緊。

金道俊，一臉吃味的看著父親，又轉頭看看媽媽，吃味的搖了搖頭，低了下頭，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低聲說道：「已經吃過了，還吃了零食。」

「嗯，知道了，孩子他媽收拾下，準備關門回家吧，我先抱著慧媛回家了，你收拾好了就回來吧。」

說完金爸爸就用圍巾包裹了慧媛，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接著就抱著她就回家了。

「爸爸，回來了啊，媽媽和哥哥呢？怎麼沒有看到。」

慧媛有些艱難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困意，剛剛被吵醒的樣子，嘴裡還濕濡濡的，口水都流了出來。

「我先抱著你回家，你媽媽跟哥哥收拾下店裡，馬上就回來了，困就先睡吧。」

金爸爸說完親了下自己的寶貝女兒，幫她蓋好，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

金道俊幫著媽媽一起收拾花店，一言不發，氣氛有點凝重的感覺，讓金媽媽感覺到一股異樣，但又說不出是什麼，只是有點奇怪，又沒好意思去問自己的兒子，於是只能想出一個話題，沒話找話說。

「道俊，今天在學校怎麼樣，跟那個同學有沒有發生矛盾啊。」

金媽媽小心的問道，生怕又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金道俊聽到媽媽的問題后，抬起頭看了看媽媽，又緩緩的低下了頭，低聲了說了一句：「沒事了，謝謝媽媽的關心，我們相處的很好。」

說不出的生分，金媽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印象中的道俊沒有像這樣子的。

以前特別喜歡撒嬌，看到自己回來，有時候還會撲到自己的懷裡，看看自己會帶什麼東西回來。

自從跟同學發生矛盾，打完架以後，明顯變了一個人似的。

「行了，道俊，不用收了，差不多了，咱們回家吧。」

金媽媽一邊把垃圾收拾好，一邊拿著塑料袋準備出門，每次送完花，都有一大堆的殘枝落葉需要處li。

「你把門鎖一下，鑰匙在抽屜里，我去扔一下垃圾。」

說完金媽媽就往外面走去。

金道俊趕緊拿好鑰匙，關上燈，鎖好門，向媽媽那邊走去。

「道俊，心裡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跟媽媽說，不用憋在心裡哦，對了，媽媽跟爸爸去市裡，因為時間太緊，沒有時間給你帶禮物，就看到一個賣蕎麥糕的，稍微買了點。」

金媽媽稍有歉意的說道，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並不是特別喜歡吃這些糕點食物，他最喜歡的就是過生日吃的海帶湯。

平時即使不過生日，也會央求自己做點海帶湯，要麼就是蕎麥麵，一般的麵食還是很喜歡吃的。

「媽媽，那個蕎麥糕給慧媛吃吧，她喜歡吃糕點。」

說完把手插在褲子，臉轉到另外一邊，不知道在看什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這樣走了好一會，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回到了家。

金爸爸正坐在沙發上，慧媛不在身邊，估計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去了。

「爸媽，我想跟你們商量個事情。」

金道俊看到父親坐在沙發上，神色一動，緊緊握住拳頭，彷彿下定是決心一樣，脫口而出。

等爸媽坐好以後，金道俊也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雙手不停的摩搓，過了一會終於抬起頭，看了看金爸爸，又看了看金媽媽，開口說道：「我想當一名歌手。」

突然鼻息加重的聲音從金爸爸的位置傳來，看來金爸爸也突然震驚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有這樣的想法。

金媽媽聽到后也被自己兒子說的話嚇住了，在韓國，歌手雖然是很光鮮亮麗的職業，可是人氣太過短暫，就像流星一樣，雖然耀眼，卻經不住時間的流逝，時間一長就會被淹沒在其他的星星之中。

更何況想做星星的人，猶如過江之鯽，想當明星的人實在太多了，自己的兒子能夠比其他人更出色嗎？說出來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自己的丈夫。

轉頭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使了使眼色，希望他趕緊說說話。

金爸爸看到自己老婆遞過來的眼色后，立刻就明白了，於是思考了一番說道：「說說看，為什麼想做歌手，如果你能說服我，我就同意，你媽媽也會同意。」

「因為我喜歡音樂，只想做音樂，不想做別的。」

金道俊堅定的說道。

金爸爸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發出「啪啪」的聲響：「我的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夢想了，我現在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你比別人成功的地方在nǎ里，還是你天花板上的那幾張破海報，就讓你有了當明星的夢想，是要我幫你撕掉嗎？」

說到最後，金爸爸的聲音明顯變大了，顯然有點生氣的樣子，不過是在故意壓抑而已。

「我的未來只想我做主，我不想一輩子守著這片土地和一個花店，我不想我長大以後從事我不想做的事情，我需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金道俊是第一次這麼擲地有聲的話語跟自己的父親說話，看來也是下定了決心要攤牌，才會這樣決絕。

「行，美淑，你看到了，你的好兒子長大了，開始知道跟他老子頂嘴了，去把我的藤條拿來。」

金爸爸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沒想到一個十歲大的孩子就敢跟自己頂嘴，他都三十幾歲了，也從來沒跟自己的老父親頂過嘴，在他心中父親大如天。

「孩子他爸，你幹什麼，小孩子說的你也當真，道俊趕緊跟你爸爸道個歉，快點。」

金媽媽趕緊催促道。

「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改的，即使今天打我，我也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說完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金爸爸聽到兒子說的話后，立刻站起身來，拿起掛在的牆上藤條，走過來，「啪」的一聲，用力的從上而下，打在了道俊的手上。

小手立刻紅了起來。

金道俊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突然這樣用力的打自己，一瞬間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眼淚，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緊緊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呀，你還真打啊，趕緊給我拿過來。」

金媽媽說完就上去搶奪藤條，剛才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居然讓自己的丈夫打了孩子，當聽到「啪」的一聲，頓時心裡一痛，急忙上去搶奪。

「你讓開，今天不好好教育這小子，以後還翻了天，當什麼不好，居然要當歌手，他知道什麼，歌手的地位有多低，你不知道嗎，我努力攢錢供你讀書，不是讓你來當歌手的，真是氣死我了。」

金爸爸明顯的更加生氣了，嘴唇都有點發抖，點點白沫浮在嘴角。

對自己的兒子從來沒有這麼失望過，即使前幾天發生打架的事情，他依然覺得這是小孩子在鬧脾氣，只是件小事情，但是今天他說出的話，真是讓人的怒火瞬間迸發出來。

金道俊也不說話，也不哭，只是低著頭，伸出手，小手變得通紅，金媽媽搶過藤編后，趕緊去廚房端了一盆水，放在桌子上，示意道俊把手放進去，這樣能減輕疼痛。

過了好一會，金爸爸和金媽媽才坐了下來，三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一言不發，金媽媽一直盯著兒子的手，而金爸爸雖然瞥著別的地方，但眼睛時不時的看著水盆，雖然只是一瞬的時間，卻被金媽媽敏銳的捕捉到了。

「道俊爸，你也別生氣了，今天道俊既然說出來，咱們就心平氣和的來商量這件事，你覺得呢？」

金媽媽一臉嚴肅的看著金爸爸，希望他重視這件事，簡單粗暴的用藤條是解決不了這件事情的。

「行，可以，那我們今天就好好討論這件事，道俊，現在我還是戶主，還是一家之主，你還沒有成年，就是說你還得聽我的，現在放在你的面前就一條路，你現在五年級，明年就六年級了，我希望你小學畢業，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然後去美國，只要你考上美國的大學，我什麼都不管，你從事什麼我也不問，你想實現你的理想就去實現好了，就這麼簡單。」

說完金爸爸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後往沙發靠背微微一躺。

「小學畢業就去美國留學，這怎麼可能，咱們家沒這個條件啊，也沒那麼多的錢啊！」金媽媽著急的說道，在她的腦海里這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

「這你就不用管了，今年韓國高等教育財團通知下來了，為了振興江原道經濟發展，為每個郡的鄉鎮小學提供一個名額，用來資助小學畢業生，前往美國留學，從初中到高中到大學所有學費全包以及住宿和生活費，現在這個機會放在你面前，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了，你自己好好考慮。」

說完站起來準備往樓上走去。

金道俊聽到這個消息后，腦海里也不不停的掙扎，到底要不要去，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難道自己還有什麼其它的辦法嗎？

算了，還是去美國吧，估計這個家裡並不需要自己，自己的存在也許對他們來說是個負擔吧！

下定決心後跟媽媽說了聲晚安就前往自己的房間，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天花板的海報，愣了好一會。

突然想到今天傍晚和晚上的事情，眼淚從眼角抑制不住的流了出來，拉過自己的被子，蓋在了自己的頭上，一陣低低的哭泣聲在被子里飄蕩。

「今天你怎麼了，怎麼對孩子這樣。」

金媽媽背靠著床上，跟金爸爸說著：「你別背對著我啊，把頭轉過來，這樣我怎麼跟你說話。」

「你別動，我就想這樣，你不用管了，我自己知道我做的什麼，睡覺！」

金爸爸的頭枕在自己的右手上，一動不動，一滴淚珠悄悄地從眼角滑落在被罩上。

夜，漸漸的深了。

注1：韓國高等教育財團是韓國sk集團的公益法人組織，專門資助韓國貧困學生出國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