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159章

159第159章

於珊並不知道她小小的努力,在旁人的眼裡被放大了多少倍,私下裡又被人誇讚了多少回,戴了多少頂高帽,她只是理所當然地覺得,她的身份,賦予了她這個權利和義務去做件對傷兵殘將有意義的事,而不是單純的打理謝老爵爺交給她的產業。

不過,於珊也是個明白人,名聲這東西像錢財一樣,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物什,所以她並沒有因為旁人的誇讚而沾沾自喜,只是一板一眼、認認真真的整理著手裡的大小事務。在忙碌了二十多天後,她終於將謝老爵爺的一處酒樓改成了簡陋的醫館,成了收容傷兵的第一站。

在戰場上被救下性命的殘兵,經過戰場上軍醫的簡單治療后,分成了兩撥,一撥是還能繼續上戰場的,自然是留在軍營養傷;而另一波被捨棄的,會被鍾叔等人接到醫館控制傷情。等他們的傷勢痊癒個七七八八之後,再住進客棧養傷。真正痊癒后,可以在謝府的酒樓營生,也可以領了撫恤金還鄉。

這醫館的條件簡陋,藥材什麼的都幾乎沒有,能做的也就是消炎殺菌,外加一個老軍醫給殘兵看著傷情,一旦發作,也只能到真正的醫館拿葯治療。其實說白了,這就是個中轉站,比客棧多了些防護,比真正的醫館多了點人性。

可就是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醫館,卻給了殘兵溫暖,讓他們產生自己不是被拋棄的一列的錯覺。於珊這個謝家大少奶奶,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對殘兵的一條龍服務,替謝昆這個土皇帝,籠絡了軍心。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眼下的於珊卻是煩躁不堪。

某一天晚上,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閑下來的於珊,獨自躺在床上,扒拉了一下手指頭,才發現她竟然有大半月不曾見過於華了,也有大半月沒有見過佳儀了,於華不是她相見就能見到的,可是佳儀,卻是住在同一個府上,又都是女人,沒那麼多忌諱。也是這些日子於珊雷厲風行慣了,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她坐起身,招呼了青英就往於華和佳儀的院子走去。

青英拿著一頂小燈籠,走在於珊的身側,眼裡閃過不解。她伺候於珊的時間還不到一年,本身又不是善於揣測主子心思的,所以根本摸不透此刻於珊心裡在想什麼,她只知道,於珊臉上的表情由輕鬆愉快變為擔心焦急,然後擔心之後,臉色有些陰沉,連步子都不自覺的邁的又快又大。

她哪裡知道,於珊現在是越走心裡越亂的沒邊。

別說大半月,就是半年不見謝家老中少三位將軍都很正常,畢竟這幾個謝家男各個有執念,都認為戰場上少不了他們這主心骨。可大半月不見於華這個五百戶就很不正常了,而且是很不正常,畢竟在她有了設醫館心思之後、開始忙碌之前給疼老婆的於華遞了消息,說佳儀病了。

即便佳儀是在裝病,於華這麼疼老婆的人,也不應該在佳儀裝病期間,久不回府。若是於華回府,照他對她的在乎程度,沒道理不設法到府外與她碰面。

其實於珊一開始就知道佳儀是在裝病,可她從未當面問一問為什麼,一來是礙於佳儀嫂嫂的身份,二來,於珊也是猜測佳儀是避嫌謝府的產業,所以才寧肯窩在府里,也不與她同進同出。在於珊心裡,佳儀一個散養的公主,謝府能陪她鬧騰的就只有她一個人,三天五日的就該忍耐不住了,可她沒想到,都已經大半月了,不僅於華沒在她面前出現,連佳儀都從沒到她面前抱怨一句半句。

於珊曾經以為,前線又僵持了起來。於華心懷大志向,在□無術的前提下,只能選擇為國家盡忠,佳儀即便是真的生病也不會矯情到因為這個心生不滿,更何況佳儀還是因為心裡鬧彆扭假裝的,就更不會心生不滿了。可若果真如此,也就意味著戰事僵持了半個月。這半月她白日里都待在醫館,為何竟沒有一個傷兵殘將造訪,總不能王朝的士兵一瞬間都變成了銅皮鐵骨!

所以,在醫館的事步入正軌后,靜下心、閑下來的於珊,終於察覺事情不對,她越想越不安,總覺得,有一件事關自己的事,別人都知道,唯獨她被瞞在鼓裡。她也來不及等到明天打探戰事,索性趁著『探望』佳儀的機會,想著直接詢問佳儀。

在青英的陪同下,於珊疾步走到佳儀的院子,她的一隻腳剛邁進佳儀的院子,就被原本打著燈籠走在一側的青英堵住了去路。讓於珊覺得奇怪的是,往日里甚守規矩的青英,在佳儀滿院子漆黑的時候,吆喝了一嗓子:「公主可是睡下了?大少奶奶來看你了。」

於珊被青英堵在身後,眼睛幾不可見的一凝。雖說她此刻的確是打算不論佳儀是不是睡下了,都要將她叫起來,與她『嘮嘮嗑』,可她從沒想過用如此野蠻而沒禮貌的方式。青英雖然性子很直,做事直來直去,說話也不會轉彎,但她有個好處,就是從來不會越俎代庖,自作主張,頂多對主子吩咐下來的事,做的不夠委婉而已。

所以,果然是連她身邊的丫頭都知道了嗎?於珊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春香也知曉了,所以才跟佳儀一樣『病』倒了,畢竟比起不甚相熟的青英,春香的心事在於珊面前幾乎算的上透明的。如此這麼一想,於珊的臉色頓時變冷了許多,她強壓下心底的惱怒,冷冷的盯著青英的後背。

青英也敏感,即便不回頭,也察覺到了於珊的不滿和懷疑,她只覺得此刻自己身前是火,後背是冰,面上熱汗,後背冷汗……可是她不能讓,因為她剛進院子,就看見兩個相對而立的黑影印在窗戶上。本來屋裡沒有點油燈,屋外那點子月光也不夠明亮,在一片漆黑之下,佳儀和於華的影子不該映在窗戶上,可是,是屋子就有陰面和陽面,淡淡的月光從陽面照進屋子,使得屋裡窗前的位置有了亮光,而窗戶卻完全處在屋檐的陰影里,如此出現一點點的亮度差,讓佳儀和於華無處遁形,當然也是青英心裡有鬼往這方面想了,不然也是發現不了的。

於珊見青英沒有讓開的意思,也不再著急,她收了冷眼,安安靜靜地站在青英的身後等著,也不與青英說話,主僕兩個一前一後尷尬的站著。

過了大約一刻鐘的漫長時間,佳儀屋子裡的燈終於亮了起來。青英盯著前方眼睛閃爍,片刻后低垂著頭讓開道,讓於珊繼續往前走。

於珊沖著青英輕哼一聲,甫一抬頭,就見披著黑色外衣的於華從屋裡迎了出來,他的神色稍顯尷尬,於華走到於珊的跟前,輕聲喊道:「妹妹來了。」

於珊看著眼前沒什麼睡意卻衣衫整齊的於華,心裡免不了咯噔一聲。於華若是睡下了,黑燈瞎火的能將衣衫整理的這般整齊嗎?若是沒有睡下,為何亮個燈都花了這麼長時間?只可能是於華與佳儀在屋裡說話的時間長了,忘記了時間,沒有點燈。她倒是沒有想到於華會為了避開她選擇晚上回府。

「哥哥什麼時候回來的?」於珊收了疑惑,眉眼含笑地挽住了於華的胳膊,拉著於華就往屋裡走。

於華在屋裡與佳儀說話,聽到青英的提示,本來是可以躲到房梁之上,可是正如佳儀說的,於珊心細如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被發現了,到時候解釋起來更難。而之所以要出來,卻是打了連夜離開,不與於珊打照面的主意。因是打定了這主意,於華哪肯與於珊回到屋裡。他拉住於珊,一邊掙脫,一邊解釋道:「佳儀已是無礙,軍營還有急事,為兄眼下便先回去了……」

於珊見於華言辭閃爍,心裡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腦海里亂糟糟的,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打斷於華的話,急急問道:「謝昆可還好?」

於華嘴邊的話一滯,瞬間又回了神,乾笑兩聲道:「好是好,只是因為備戰忙了些……」

於華撒謊的時候,已是盡了全力誠摯地看向於珊,也想努力做到眼神坦蕩。只是他沒有於安天生的腹黑,不如於楠會演戲,偏偏性子又是直率魯莽的,即便細心此刻也是無濟於事。他察覺於珊起了疑心,越發不肯與她說話了,轉了話題道:「謝將軍還在等為兄議事,為兄先走一步,改日再回來與妹妹閑話……」

說完這話,於華再不多待,攏了攏外衣便向著院外走去。甫一離開於珊的視線,就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丫的,不動聲色這門學問,在於珊面前他也就勉強能得零分,估計他那單純的妻子,得負分都是有可能的!

於珊看著於華近乎狼狽的出了院子,她倒是不急著進屋了,她轉頭小聲的與青英咬耳朵,見青英搖著腦袋,神色抗拒,於珊神色一厲,冷冷道:「我身邊不留存了二心的丫頭,你自己決定。」

說完這話,於珊再不管青英,進了屋子。

卧室里,佳儀只留了個腦袋露在外面,頭髮亂糟糟的,兩隻眼睛骨碌碌轉著也不知在算計什麼。她見於珊進來了,也不掙扎著起身做樣子,只是壓低了聲音,有氣無力的說道:「珊妹妹來了?」

「嫂嫂身子可大好了?」於珊說著,還伸手壓了壓佳儀的被角,只是聲音清冷,全然不似以往至情至性。

可佳儀性本單純,雖然曾察覺出於珊聲音的不對,卻也沒有多想,倒是依著慧妃的形態舉止,畫了一個瓢:「勞妹妹關心,我已經無礙……」

青英立在於珊的身後,看著儀態端莊的佳儀,實在忍不住搖了搖頭。於華適才已是漏洞百出,佳儀又是如此反常的舉止做作,若是這樣還能瞞的過大少奶奶,那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罷了,是福不是禍,她是於珊的大丫鬟,別無選擇只能選擇站在於珊的一邊。

她雖然知道於珊被隱瞞的,就是謝昆在蠻軍的軍營失蹤之事,可現在卻是不能由她向於珊挑明,畢竟,眼下於珊已經不需要從她嘴裡聽到消息了。青英現在只能祈禱,一會能從有第一手消息的公主的嘴巴里能詐出一星半點柳暗花明的消息。

想及此,青英用一種自求多福的眼神看了看縮在被窩裡的佳儀,然後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其實,若是在平時,即便於華再魯莽,佳儀再單純,也絕對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可是他們兩個本就因為謝昆失蹤緊張了十幾天,此刻又突然被於珊『捉姦當場』,心神恍惚之下,難免就手忙腳亂。欲蓋彌彰,拿來形容突遇於珊的兩人,再合適不過了。

卻說另一邊,佳儀唯恐於珊追問謝昆之事,只能瞪大了眼睛陪著於珊東扯西扯,但凡提到一丁點謝昆的事,佳儀就吆喝頭疼。

於珊看著眼睛骨碌碌轉動的佳儀,心一寸寸的涼了下去。不過,於珊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佳儀與於華雖然性子南轅北轍,可都是軟硬不吃的主,她眼下既然已經知道被隱瞞的事的確與謝昆有關,那她吩咐青英的事就將成為很好的探路石。

於珊索性也不再試探與謝昆有關的事情,而是與佳儀說起了閑話。然後在佳儀羨慕和崇拜的眼光中,於珊把這些天她做的事,腦海里的想法,幾乎說了一遍,眼看再無話可說,門外終於響起來急促的腳步聲。於珊的嘴角微微揚起,有些淡有些冷——青英終於還是選擇站在了她身後。

「小姐,公主,姑爺回來了!」出乎於珊的意料,進來回話的並不是青英,而是託病不肯外出的春香。

春香滿臉的喜色不似作偽,語調也歡快,細細打量,她眼裡的喜悅幾乎要溢滿出來。於珊有一瞬間的疑惑,若非她就是設局之人,險些被春香騙了過去。於珊心裡暗嘆一句,她倒是從來沒有發現,春香還是演戲的一把好手!

於珊見佳儀整個人都愣怔當場,沒什麼反應,只能自己接了話茬:「咦?哥哥適才不是說,夫君在軍營等他議事嗎,他怎麼自己回來了?」

於珊的話音剛落,就有些呆愣地看著佳儀一身齊整的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她赤著腳,幾乎是一步邁下了床,緊緊地抓住春香的胳膊,追問道:「果真?」

春香忙不迭地點頭,臉上的表情要多真摯有多真摯,在那一刻,連於珊都被唬住了。

佳儀興奮的走來走去,她銀鈴般的笑聲在這屋子裡顯得特別清晰悅耳,語調高昂而驕傲,只是說出的話,卻讓於珊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凈了。

「我就說嘛,表哥他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就算潛入了敵營,失蹤了個半月,還不是全模全樣的回來了,不知道華哥哥是不是也得到了消息。哈哈,我定要問問他,蠻王的營帳是不是真像旁人說的那麼誇張,還有,六十六世是什麼模樣。春香,快帶我去探望表哥,慰問一下咱們的大英雄,唔,這些日子可是難為死我了。」

佳儀轉著圈,絮絮叨叨的說著,最終拉起春香的手,就要往外走,全然無視坐在床邊一直不曾起身,甚至臉色也越來越差的於珊。

「謝昆……」於珊深吸一口氣,壓下震驚與不安,繼續問道:「謝昆他在敵營失蹤了?半個月了?」

佳儀聽於珊的聲音不好,這才察覺不對,她停下步子,將半酥軟的於珊拉起來,寬慰道:「珊妹妹,我們也不是故意瞞著你,實在是怕你擔心……」佳儀原本還想著好好寬慰於珊一番,可到底耐不住心裡的喜悅,說著說著又蹦跳起來:「珊妹妹放寬心就好,表哥這不是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這些日子,難為死我了,再這麼下去,都要憋瘋了。」

「春香,你來告訴嫂嫂,謝昆,謝昆他可是回來了!」於珊沒了佳儀的支撐,緩緩地坐會座位上,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切,神色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佳儀聽罷此話,像是突然失聲,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珊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佳儀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而這種可能,立時讓她的手心出了汗。她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於珊,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神色急切的春香,聲音帶了幾分顫抖地問道:「表哥,表哥他沒有回來?」

自從春香公布了這消息,見於珊的反應有些異類,就一直是欲言又止的狀態,可偏偏於珊魂不守舍,佳儀又穩不下來,只顧絮絮叨叨個不停,眼下好不容易有了她說話的機會,連忙大聲而急切地說道:「奴婢不敢欺瞞小姐,姑爺千真萬確回來了,正在卧房等你。」

這話一落,佳儀再次高興了起來。而於珊臉上的表情卻更疑惑了,她安排的局,就算進來回話的不是青英而變成了春香,也不應該是這個結局啊。

其實,這事說來也是趕巧,於珊吩咐青英詐佳儀,青英見於華和佳儀都是漏洞百出,即便自己不聽於珊的,謝昆的事想繼續隱瞞也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她按照於珊的吩咐,在院子里等著,過個一時半刻的,就進去說謝昆回來了。

可她畢竟心裡打怵,她這一進去,公主百分百的要露餡,任誰聽到謝昆在敵營失蹤了半個月,都會認為是凶多吉少,到那時,於珊可還能聽得下去別人的寬慰?所以怎麼看,她也得想好之後可能發生的事再敲門。誰知,她正在想著後路的功夫,春香就急匆匆的跑進了院子,然後二話沒說就往屋裡跑,青英想阻攔也阻攔不及。

等到春香話落,不只是屋裡的佳儀愣怔了,連屋外的青英也愣住了。青英見於珊聽完春香的第二次確認,就將目光轉向她,她連連擺手道:「適才,奴婢沒有與春香說話。」

於珊聽罷,眼裡的光一寸寸亮了起來,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喜悅又沉寂了下來。她仿若無事的站起身,對佳儀說:「嫂嫂,如此妹妹就先回去了。」

佳儀徹底消了瞻仰謝昆的念頭,於珊的表情,怎麼說呢,有些心灰意冷的可怕。她唯有愣愣地點頭,應道:「好,妹妹慢走。」

就這樣,於珊帶著春香和青英兩個丫鬟,離開了佳儀的房間。直到於珊沒了蹤影,佳儀想起今晚之事,才深覺后怕了起來,如果她沒有猜錯,一開始,於珊的確是詐她的,只是誰也沒想到,謝昆竟然真的回府了。想及此,佳儀又有些慶幸,她果然是龍子龍孫,老天爺是眷顧她的!她將自己扔在床上,頭蹭著自己的軟軟的被子,心滿意足的想,明天終於又可以騎馬了,不用裝病了!

卻說進了院子,春香和青英就相視一眼,雙雙離開,唯有於珊面無悲喜地進了自己的院子。謝昆正坐在桌前,聽到聲響抬起了頭,含笑看著她,兩頰的酒窩深深的,似真似假。

「怎麼這個時間回府了?」於珊看著謝昆,剋制住自己的眼淚,抑住自己的心跳,裝作若無其事的坐在了謝昆的對面,拿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眼角卻偷偷瞄向謝昆。

謝昆聽到於珊平靜的問話,臉上的表情一僵,輕咳一聲,掩飾性的也舉起了茶杯,彷彿漫不經心地回道:「想你了,就回來看看。」

因為強壓著,所以謝昆的聲線很低沉,很有磁性,甚至是帶出了勾引的曖昧。於珊聽罷,慢慢低下了頭,掩飾了她疑惑的臉色。她從來沒有聽過,謝昆發出如此妖異的聲音。

謝昆長相自小就是似男似女,漂亮到極致,也自傷到極致,所以在於珊的印象里,謝昆很忌諱旁的方面不男子漢。拿說話來說,謝昆說話從來不帶鉤,即便是新婚在床上,謝昆刻意引誘她的時候,他那曖昧的聲音里也不曾給她妖媚的感覺。

說白了,若非眼前之人與謝昆與一樣的容貌,一樣的體型,連兩頰的酒窩都一模一樣,於珊幾乎要憑著聲音推斷,此人不是謝昆了。

「這些日子,你去哪了?」其實謝昆三五月的不回府都是正常的,於珊這麼問,也不過是想知道他究竟會不會期瞞與她。

「大半月前,戰事僵持不下,為夫只能夜探敵營,后不甚被人發現,索性逃進了雞冠山,費事半月才走出深山,其中坎坷不便細說,還望娘子原諒則個。」謝昆說著便站起了身子,沖著於珊深深一揖。

於珊聽罷,隨著謝昆站起身,狠狠的一巴掌就打在了謝昆的臉上,幾乎將謝昆打的趔趄在地,然後不等謝昆開口,聲聲泣血:「你可還記得,你答應我什麼?」

於珊緊緊盯著眼前之人,眼見謝昆緩緩抬頭,漂亮的大眼裡閃過陰狠,而他明明受了於珊不遺餘力的一擊,臉色卻沒有一丁點的變化。於珊與眼前之人對視片刻,原本回暖的心終於徹底沉入谷底。

於珊閉上眼睛,在眼前之人說了兩句話后,終於確認——這不是謝昆!謝昆說話不會帶鉤,謝昆不會自稱為夫,謝昆不會稱呼她娘子,謝昆不會如此酸腐道歉,謝昆也不會在她流露出不理解他的時候,陰狠怒視她,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你答應過我,為了我,不會以身涉險;你答應過我,為了我,你不會捨得死去;你答應過我,會陪我地老天荒;這些,你不記得了!你只記得你的責任,那我呢,我又在什麼位置!」於珊直直盯著眼前之人,淚水不要錢一樣流了滿面。即便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謝昆,可對著這樣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於珊還是覺得委屈了,或許也正是因為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謝昆,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宣洩得知消息之後的不滿與不安。

『謝昆』聽罷,臉色緩和了下來,他拉過於珊抱在懷裡,輕聲安慰道:「寶貝,沒事了,沒事了,為夫回來了。」

於珊被摟在懷裡,先是一僵,然後不動聲色地放鬆了身體。在她的感知力,眼前之人的身體與謝昆一樣的瘦削,但沒有謝昆的梔子花香。而幾乎在於珊放鬆身體的一瞬間,她也察覺到了眼前之人身體的僵硬,好像擁抱於珊,對他來說是多麼難堪的事情。於珊強忍著不適,裝出小女兒的嬌羞模樣,伸手撫摸『謝昆』的臉頰,輕聲問道:「疼嗎?」

眼前之人條件反射地去捏於珊的手腕,可見於珊滿眼赤誠地直視他的眼睛,而且她的眼睛里沒什麼異色。眼前之人伸出的手掌,中途改了方向,輕輕撫摸著於珊的髮髻,帶些委屈道:「疼的。」

而於珊的心神卻全然不在他的話上,她敢肯定,眼前之人是貼了人皮面具才易容成謝昆。於珊現代曾經帶過人皮面具,當然材料是硅膠,而最高級的那些頂級人皮面具,是真的人皮製成的,很貼肌膚,仿若就是自己的皮膚。她雖然不知道為何眼前之人會製作人皮面具,卻只能期盼,眼前之人佩戴的人皮不是從謝昆的臉上揭下來的!

於珊不動聲色的從眼前之人懷裡掙脫出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然後重新坐了下來。而那人也不對於珊的離開悵然若失,彷彿鬆了一口氣,對於珊的識趣很滿意。

兩人之間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真空,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茶水。若真是謝昆,自然知道於珊睡前是不會喝茶的,可是他不是,又因為適才於珊發了一通脾氣,他只能小意伺候著,於珊杯子里的茶水喝凈了,他就給續滿。

過了片刻,假謝昆終於試探著開口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娘子,馮倫的身世?」

於珊緩緩抬頭,彷彿要看透了眼前之人,就在假謝昆以為自己暴漏的時候,於珊疑惑地皺了皺眉,不答反問:「夫君怎會問起馮倫那小子?他雖身懷蠻族血脈,卻是咱們王朝土生土長的孩子。莫非,軍營里已經有人閑話了?」

「那倒不至於,只是讓他一個非親非故的男孩子待在府里總是不妥。我今晚離開的時候就帶他去軍營吧,從小學起,長大了也好保家衛國,你看可好?」假謝昆不急不慢地與於珊商量道。

「此事容我想想,他畢竟才五歲,年紀小了些,府里有全叔在,不至於荒廢了。倒是夫君軍營事大,絕不能讓他耽擱了你,我看夫君還是早些會軍營,至於馮倫那小鬼,還是留在謝府吧。」

於珊沒有一絲一毫猶豫地一口回絕了假謝昆。如果一開始於珊還有一絲絲的幻想,認為眼前之人是謝洪假扮的話,那打探到他的目的后,於珊已經不再懷疑,眼前之人出身蠻族,而不是任何一個與她相熟之人。她這麼一想,就輕輕扯了扯袖子,讓匕首悄悄地從袖口落到她的掌心位置,只待尋個好時機發難。

假謝昆得知馮倫果真在府上,頓時有些焦急了,他張了張嘴,還不等再勸,就見於珊的一個名叫春香的丫頭走了進來。

春香臉上有古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敲門進屋,就對於珊說:「小姐,大小姐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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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爵門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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