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杠一星的秦政
這車很霸氣,兩杠一星的技術又實在高桿,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從堵塞的醫院門前擠了出去。
「您在路邊把我放下就行了。」顧惜不好意思道。
男人點了點頭,打著方向燈將車停了下來。
顧惜剛要開門下車,可是隨即就發現了一個要命的疏漏,剛才爬車爬得太匆忙,魏湘琴的手包她沒拿過來。摸摸口袋,別說手機和錢包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怎麼了?」見她磨磨蹭蹭的不下車,兩杠一星不得不開口問道。
「我要去雙官橋,能不能請您送我一趟?」顧惜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要不,您借我一百塊錢也行。」
男人的眉頭蹙了起來,剛剛突發善心就讓他很不適應,現在這小丫頭磨磨蹭蹭的不下車,就更讓他心中不爽了。
「理由。」
「我父親在雙官橋的拆遷現場,有人陰謀害人,把人都關在了要拆遷的房子里,再不趕過去會出人命的!」顧惜深吸一口氣,將事情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男人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若有一句假話,我隨你處置!」顧惜舉手發誓,滿臉焦急。
見她的神色不似作偽,又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男人不再猶豫,他按下檔桿后的紅色按鈕,確定顧惜系好安全帶后,車子隨即如箭一般向前沖了出去。
車子在市區中橫衝直撞,看似兇險,但是這位兩杠一星大人的技術著實了得,總會在危險到來前及時化解。
等車子開到雙官橋的時候,顧惜的臉色已經白得不能再白了。
「你還能走嗎?」車子嘎吱一聲停下,兩杠一星臉不紅氣不喘的問道。
這還是人嗎?如果不是胃裡沒東西,顧惜覺得她一定要吐翻天了。這位的車技是怎麼練的?這也太猛了些吧?
推開車門,努力邁開打晃的雙腿,不是她沒膽色,實在是這位大人開車太兇猛,現在她的腿還軟得跟麵條似的。
女人真麻煩,兩杠一星見她搬著腿往下蹭,跳下車到她這邊攙扶了下。
「謝謝你。」男人的手臂很有力量,顧惜扶著他,很快就穩住了身體。
抓著他的胳膊,看著他一身的橄欖綠,顧惜的眼角有些濕潤,不過是萍水相逢,這位兵哥就能幫她到如此地步,第一次她對軍人這個職業有了好感,也由衷的對兩杠一星大人表示了感謝。
「請問您怎麼稱呼?」顧惜鄭重道:「您幫了我這麼大忙,我不能連您的名字都不知道。」
兩杠一星搖了搖頭,嚴肅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難道要我記下您的車牌號去部隊里查嗎?」
這話可犯了禁忌,兩杠一星摘下墨鏡,用警告的目光看著顧惜道:「不要私自去查車號,這是違反紀律的。」
男人的眼神很銳利,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對不起,可是……」顧惜犯難了,寫感謝信也得有個人名啊!
女孩清澈的目光瞅著他,兩杠一星心中一軟,他不善於與女人打交道,雖然眼前這丫頭像枚青澀的小果子,可是說到底她也是母的啊!看著小姑娘被他吼得有些瑟縮,那怯怯地小眼神瞅得兩杠一星老臉一紅。
「我姓秦,」他說,「我叫秦政。」
顧惜點了點頭,牢牢將恩人的名字記在了心裡。
雖然這個名字不多見,但是她總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秦政沒有多留,把顧惜送到了目的地后,開車就往回走。顧惜沒有時間望著車影遠去,父親還在拆遷現場,她拔腿就往裡面跑。
雙官橋的拆遷已經進行了一部分,現在只剩下十幾戶人家的核心區域沒有拆遷。
顧長安就是為了這十幾戶人家來的,這十幾戶人家不肯搬走有各種原因,有的是因為拆遷款談不攏,還有的就是故土難離,就願意守著老房子過的。
但是一天不完成拆遷就多一天的損失,在與這十幾戶人家耗了半個月之後,顧長安終於按捺不住了,他通過關係向政府施壓,想要讓政府出面把拆遷的事擺平,可是一向支持企業發展的某部門卻打起了太極拳,一通維護社會安定團結的套話說下來,最後主旨還是一個,讓企業自行解決。
顧長安氣得不行,但是協議已經簽了,一天不動工企業就要多受一天的損失,在與下屬商議之後,他決定再到拆遷戶里去做做工作。
「張岳,你確定這屋裡沒人了?」在接受了幾家拆遷戶的加價要求后,只剩下最後一戶人家了。
從早上談到半下午,顧長安累了,也漸漸失去了耐性。
「顧總,這家人從昨天就沒出現過,我聽說已經搬走了。」張岳陪在顧長安身邊,小聲說道。
「走了?」顧長安眉頭一皺,前天派人來時這家人還硬挺著不搬呢,怎麼今天就沒人了?
「進去看看。」
拍了拍門,沒人應。顧長安叫來了幾個街坊,在大家的見證下讓人把門撬開了。
二層小樓很安靜,一個街坊外加一個顧長安公司的工作人員進去查看了一遍,確實沒有人。
「顧總,拆遷隊的挖掘機都開過來了。」張岳指著外面開過來的大型機械,又拿出一份拆遷協議,「你看他們家的拆遷協議都簽了,咱們是不是先把事給辦了?」
就這一戶人家了,只要把這房子推了,雙官橋的拆遷工作就算完成了。
顧長安心中一動,時間越拖下去對他們越不利,要是這次能一鼓作氣地完成拆遷,雙官橋的重建工作馬上就能啟動。
早一天動工就能早一天得利,對於商人來說,這絕對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好事。
見顧長安有些意動,張岳又加了一把勁,「顧總,昨天銀行的張行長給我打了電話,拆遷再完不成,貸款可就批不下來了。」
「拆吧!」顧長安一咬牙,把調子定了下來,「不過先拆剛談攏的幾戶,這一家留到最後再拆。」
「好。」
轟隆隆的拆遷聲在雙官橋響起,顧長安看著一幢幢倒塌的房子,心裡浮現出一絲快慰,雖然多付出了將近兩百萬的代價,但是只要這十幾戶房子一推倒,他馬上就能收穫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利益,想到為了這塊地做的那些前期工作,顧長安徐徐吐出一口長氣。
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啊!
「顧總,就剩這最後一間了。」挖掘機開到了最後一戶人家前,高高揚起的鏟刀就像一張血盆大口,猙獰地對著這戶人家的圍牆。
只要這一刀下去,這戶人家馬上就會被夷為平地。
「顧總?」見顧長安沒有痛快地下命令,張岳的面上現出一絲焦急。
「再等一下。」顧長安擺了擺手,不知為何,看著這幢房子,他心裡總有些不落穩。
這種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顧總,不能再等了。」張岳勸說道:「從早上談到現在,大家還餓著肚子呢!」談判時是沒有心情吃飯,等過了飯點開始拆遷,是忙得顧不上吃飯。現在就差這臨門一腳了,怎麼能裹足不前呢?
顧長安看看圍觀的人群,又看看疲憊的工人們,他極力壓下心中的不祥感覺,下令道:「拆吧!」
獨立在一片廢墟中的小樓是那樣扎眼,顧惜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到小樓前時,挖掘機已經開始工作了。
只見機器轟鳴,高高的機械臂帶著鏟刀對著孤立的小樓狠狠地挖了下去。
「不!」顧惜發出撕心裂肺地叫聲,再顧不得那紮腳的瓦礫,她拼了命地撥開圍觀的人群,不顧自身的安危,連滾帶爬地衝到了小樓下面。
「停車!」
「惜惜!」
「幹什麼的?」
連串的議論聲灌進耳朵,那高高揚起的機械臂眼看就要砸到顧惜的頭上。
「停車!停車!」突然冒出來的女孩把大傢伙都嚇傻了,顧長安雖然被嚇到了,但是當他認出這個攪事的女孩就是他家寶貝閨女時,一向沉穩的顧總也站不住了,他連叫帶跳地衝到女兒面前,想要把人拉離這個危險的區域。
「我不走!」顧惜死死地拉住半扇門框,大聲道:「爸,這裡面有人!」
「你胡說什麼!」顧長安拽著閨女,生怕那鏟刀鏟到自家的寶貝疙瘩,「快跟我走!」
「不走!」顧惜死倔地看著她爸,情況危急,她沒有時間跟顧長安解釋更多,她是顧長安的女兒,如果她在這次拆遷中受傷,或許顧長安的嫌疑能減小几分,只要父親不被收押,那麼顧家還有翻盤的可能。
「惜惜!」顧長安沒辦法,只能大聲命令張岳,快讓機器停下來。
張岳聽到他的命令,猶豫了好幾秒,可是跟著顧長安的不只他一個人,早在顧惜衝到小樓時,就有人看到了這一幕,在顧長安衝過去救女時,已經有人向挖掘機下達了停止的命令。
咯嘰一聲,高高揚起的鏟刀在顧惜的頭頂堪堪停住。
顧長安嚇得冷汗直冒,拉過女兒就是一通訓斥,「惜惜你在搞什麼?你不要命了?!」
「爸,這座樓不能拆!」顧惜急道。
「啥?」顧長安有點拐不過彎來,「你在說什麼?」
「爸,這樓里還有人呢!」
「不會的,爸爸已經派人進去看過了。」
如果進去看過怎麼前世會爆出拆遷致死的醜聞來呢?顧惜不相信一切都是空穴來風,她拉著顧長安的手說道:「爸,咱們再進去看看吧。」
此時小樓已經成為了危房,小樓的一角已經被鏟刀鏟塌了,輕輕一推,門板就卡啦一聲倒了下去。
顧長安皺眉看著眼前的小樓,勸道:「惜惜,這樓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塌掉,你不能進去。」
「是啊,顧小姐,」張岳一臉緊張地趕了過來,勸道:「剛剛這房子咱們已經看過了,確實沒人。」
看到張岳,顧惜的眼裡閃過一絲憤恨,如果不是他,父親也不會因為拆遷致死的事而入獄,自家公司也不會被顧家本家吞併。想到前世母親慘死,自己也被人徹底利用,顧惜真是恨不得一刀將這個叫做張岳的傢伙捅死!
「你確定這屋裡沒人?」
看到顧惜陰冷的目光,張岳一怔,怎麼這嬌滴滴的大小姐的目光變得如此犀利?
「張經理?不敢說了?」
「怎麼會呢,」張岳乾笑一聲,道:「這屋裡確實是沒人的。」
「既然如此,咱們就進去看看吧。」
張岳還想說什麼,但是被顧惜冷冷地一掃,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今天還真是奇了怪了,怎麼沒見過幾面的大小姐對他有這麼深的敵意?張岳看著顧惜轉身而去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深思。
顧長安拉著顧惜的手,小心地邁過倒塌的大門,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裡面走去。
「惜惜,你小心點啊!」顧長安叮嚀道。
「爸,你放心吧。」聽到父親的叮嚀,顧惜眼睛一熱,時隔十年再看到風華正茂的父親,感受著父親的呵護,顧惜心酸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十年,違背著自己的良心被顧家肆意宰割,每天煎熬著,打拚著,能重回父母膝下做他們乖乖的小女兒,顧惜到現在都覺得這是一場夢。
就算是夢,也讓她沉浸地更久一點吧!
父女倆牽手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張岳等人,小樓不大,進來三四個人更覺逼仄。二樓的房頂被挖掘機打了個大洞,顧惜大著膽子上去看了看,確實沒有人。
「怎麼樣,惜惜?」見女兒執意要上去,顧長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沒有人。」
「顧小姐,本來這屋裡就沒人啊。」張岳見顧惜下來,輕輕地鬆了口氣。
顧惜的眉頭蹙了起來,難道是重生後事情有了變化?可是如果這屋裡沒人的話,怎麼張岳的表情這麼奇怪?如果拆遷現場沒問題,為什麼小范會堵著醫院大門不讓媽媽和自己離開呢?
一個個疑問浮現在腦海,顧惜直覺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惜惜,既然沒事,那咱們就出去吧。」這間危房已經變得搖搖欲墜,顧長安可不想還沒拆完就被砸在裡面。
「我再看看。」顧惜不信邪,非要再看看。
「惜惜,別鬧了。」顧長安難得對女兒拉下了臉,「快點跟我出去!」
「是啊,顧小姐。」張岳看著起了爭執的父女倆,勸說道:「顧總連午飯都沒吃就等著拆這座樓呢,您也看到了,屋裡沒啥問題,現在屋頂都掀掉了,再不走這屋子可就要倒了。」
隨同顧長安進來的另一名心腹也勸道:「大小姐還是隨著顧總出去吧。」
三個男人齊齊看著顧惜,那目光就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
顧惜的指甲掐進了掌心,不能放棄,重生一回絕對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轍。她深吸口氣,努力沉澱下慌亂的心思,靜心,一定要靜心,仔細想想,到底是哪裡被忽略了呢?
顧惜就是不走,顧長安也拿女兒沒轍,總不能硬把她拖出去吧?
「顧總,還是先送小姐出去吧。」張岳勸說道:「外面那麼多人等著,就只差這臨門一腳了。」
「是啊,」另一名心腹於大龍也勸道:「小姐的臉色不太好,還是別在這裡面待著了。」
「惜惜,跟爸爸出去吧。」顧長安再次勸道。
顧惜皺著眉頭,鬆開父親的手,在屋子裡緩緩地踱起步來。一定是有哪裡被忽略了,一定是!
她一邊停下來敲敲牆壁,一邊上樓再度查看。
如果人不在屋裡,那又能跑到哪裡去呢?前世只聽說是拆遷時出了人命,可是現在看來,這屋子好像沒什麼問題。難道人是在別的人家被埋住的?那些房子已經拆完了,如果是在別的人家,出了事也該鬧起來了。
她一邊在屋裡敲敲打打,一邊注意著屋裡眾人的表情。
顧長安有些生氣,覺得女兒這次太胡鬧了,於大龍則是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彷彿對父親如此寵她很是無奈。
她的目光轉移到張岳身上,張岳擠出一個笑容,勸道:「顧小姐,咱們在屋裡待得時間也太長了,外面還都等著呢。」
顧惜不動,定定地看著他,那頗具壓迫感的目光讓張岳心中一緊,眼神也變得有些游移。
難道是這小姑娘發現了什麼嗎?不,不會的,這事做得很隱秘,顧長安都沒發現其中的秘密,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能發現他們做下的暗事。
與張岳目光交鋒了幾回,顧惜漫不經心地移開了眼。
如果沒辦法找出破綻,就只能拖下去,哪怕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她也不能讓拆遷繼續下去。
「惜惜,不要再胡鬧了!」時間已經拖得夠久了,顧長安看了看錶,終於失去了耐性。
不對,肯定有哪裡不對,見張岳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顧惜知道這屋子裡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可是在哪裡呢?她一邊巡視整間屋子,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張岳的動作。當她走到樓梯側面時,她發現張岳的腳步突然往前邁了兩步,似乎要阻止她。
難道是這裡?顧惜的腳步猛地頓住了,眼風一掃,驀然發現自己遺忘了樓梯後面的角落。
「顧小姐,別……」張岳還來不及阻止,顧惜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樓梯下的暗角。
一道黑漆漆的小門倏然出現在眼前,顧惜眼神一凝,似乎聽到了若有似無的口申口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