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君臨天下一雙人【大結局上篇】
「阿姀,咱們有孩兒了……」
嬴縱啞聲之語落定,沈蘇姀落在嬴縱肩頭的手立時一頓,她整個人怔住,半晌才深吸口氣的道,「你說……你說咱們有孩兒了?!」
見嬴縱彎唇點頭亦是一臉的動容之色,沈蘇姀先是眸光一亮,繼而身子僵住一時不敢亂動,腦袋之中電光一閃,猛地記起了暈厥之前的那一股子痛意!
她心底驟然緊張起來,「孩子好嗎?我那會兒肚子有些痛!我……」
沈蘇姀緊張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嬴縱連忙抬起身來握住了她的手,唇角上揚著搖了搖頭,「剛有一個多月,是不穩的時候,你這一月之間受苦了,那日……那日見了紅。」
嬴縱語聲微顫,沈蘇姀更是猛地皺眉,嬴縱連忙又道,「不過眼下沒事了,師兄和師尊一併跟了來,有他們為你安胎,自然無礙,阿姀,你睡了三日了。」
嬴縱看著她的目光好似沁了水,溫柔至極致,沈蘇姀鬆口氣,眸中閃出雀躍,又有些緊張的去撫自己的小腹,小腹還是平坦一片,她自己也似乎沒什麼感覺,可一想到她肚裡有了個小生命她就半點不敢大意,嬴縱看著她這模樣笑意一深,忍不住又傾身朝她臉上親去!
沈蘇姀一驚,一把推開他,「不能!慢著點!」
嬴縱哭笑不得,一把將她的手握住,不由分說彎身了下去,口中模糊道,「你見誰一月就有感覺的?我想親你,很想,你別動,不能亂動……」
沈蘇姀本還想推,聞言當真不敢再動,嬴縱低笑一聲,不由分說將她吻住,探舌而入,一陣唇齒相依的磨挲,沈蘇姀嗚嗚應了,一時也有些情動,嬴縱果然是知道分寸的,將她親夠了便將她放了開,看著她雙頰微粉的模樣唇角一彎,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沈蘇姀頓時渾身發僵,緊張的模樣像個孩子!
嬴縱看的直笑,抬手去撫她的臉,又拿過外袍為她披上。
溫聲安慰道,「你別緊張,我自然會小心的。」
沈蘇姀緩緩放鬆了身子,稍稍動了動,覺得沒什麼異樣才呼出口氣,抬眸朝窗欞處看一眼,瞧見外頭還是天光大亮,沈蘇姀又看了看這有些陌生的屋子,不由問道,「這是何處?」
嬴縱抱著沈蘇姀,將她的墨發一絲絲的拂至她耳後,答道,「南煜王都。」
沈蘇姀點點頭,倒是和她猜的一樣,她昏睡了三日,既然知道她有孕在身他必定不會趕路,沈蘇姀悠悠看著窗外,腦海之中那一幕幕又清晰的浮現了起來!
她有些出神,嬴縱看到分明,不由低頭在她頸側咬了一下,沈蘇姀「哎呀」一聲,轉頭嗔怪的瞪著他,嬴縱一把握住她的手,眸色有些沉暗,「阿姀,都結束了。」
他將她的手抓起來,放在唇邊細細的吻,「我來晚了,讓你受苦。」
他臉色難看,眉頭皺起,眼底儘是自責,沈蘇姀轉眼瞧著他,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嬴縱便看著她,沈蘇姀輕咳一聲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一直沉著臉,你本就冷峻,身上殺氣更重,再沉著臉該要嚇著孩子。」
說著她將手從他掌心抽出,抬起來去撫他的面頰,「來,笑一笑。」
嬴縱皺著眉頭牽了牽唇,表情不知多難看!
沈蘇姀笑起來,「唔,你還是別笑了……這樣也沒有很親和……」
嬴縱這才鬆了眉頭,一把按住她落在他面頰上的手輕輕的揉,「阿姀,謝無咎……」
這一關是躲不過去的,沈蘇姀本就和謝無咎相識,後來重華報了什麼心思他亦明白,更何況最後那一幕他亦瞧見,謝無咎是想救沈蘇姀的,他是個不願欠人人情的人,更不願沈蘇姀欠別個人情,可眼下人已經故去,這人情沒法還了,而那時情況急迫,他們終是未能救謝無咎,沈蘇姀眼睜睜的看著謝無咎留在了那裡,不說出來或許就會沉在她心裡。
而他絕不許任何一個男人沉在她心裡,哪怕此刻說起這個話題有些殘忍。
沈蘇姀面上的笑意果然就淡了一分,她嘆了口氣,傾身倚在了嬴縱懷中,默了默才道,「說起來我和他雖然立場不同可他從頭到尾也未曾害過我,還幾番救我,我這輩子沒什麼對不起的人,可就是虧欠了他,我想為他立一座墳……」
嬴縱聽得呼吸發緊,恰在這時門外卻響起一道朗笑聲!
「虧欠什麼啊,那年輕人非我世之人,已去他該去的地方了!」
外頭響起腳步聲,內室入口處的簾絡被人一把掀起,繼而幾道身影一閃而入,沈蘇姀忙從嬴縱懷中退出,看著來人神色一正,「師尊!」
來人正是青袂,青袂之後跟著孟南柯,孟南柯身邊又是嬴湛!
見沈蘇姀醒來三人眼底都是一亮,青袂便走上前來好整以暇的看了看沈蘇姀的面色,又回頭看孟南柯,「你下藥果然極准,眼下她已無大礙了!」
孟南柯一笑,眸光溫潤的落在沈蘇姀身上。
沈蘇姀對後面二人點了點頭,又問青袂,「師尊,您適才說謝無咎他……」
青袂高深莫測一笑,「那個年輕人你不必多想了,這本就是他的命數,他來去皆在那神山之中,此番已經得了正果回歸本源了,你放寬心養胎。」
沈蘇姀一怔,倏地想到了夢中的情景,她愣了愣,這才彎了彎唇,轉頭看著嬴縱,一把握住他的手長長的呼出口氣,「如此真是再好不過!」
嬴縱顧不得吃味兒,只抄起一件外袍給她披上!
這邊廂嬴湛笑眯眯的走過來,目光直隔著錦被落在沈蘇姀小腹之處,「嘿嘿」一笑道,「小侄兒啊,你要知道這次救你娘親也有你皇叔的一份功勞,將來可別忘記孝敬我啊!」
沈蘇姀哭笑不得,看了幾人一眼忙問,「這一次,你們是怎麼安排的?」
嬴縱將她身上的袍子緊了緊,只道出四字,「聯合宗室。」
沈蘇姀想也該是如此,連忙又問,「那秦軍呢?可有損傷?」
嬴縱搖搖頭,「你不要擔心了,都沒什麼大礙,一點苦還是吃得的。」
說著又看向孟南柯,「師兄來為她請脈吧。」
沈蘇姀轉頭,孟南柯便走了過來,沈蘇姀伸出手腕,孟南柯在她脈門之上探了片刻唇角一揚,「沒什麼大礙了,胎穩了,接下來莫要出大亂子便可,我馬上為她換方子。」
嬴縱點著頭,嬴湛又好奇的靠了過來,「怎麼一點反應都看不出呀?」
孟南柯笑,「這才不到兩月,什麼反應都不會有,到了三月才能有。」
嬴湛又摸摸鼻子,「那何時才會生?」
孟南柯搖搖頭,「十月懷胎你都不知道?」
嬴湛乾笑兩聲,「也不知會生出個男孩還是女孩兒,三哥家的是個郡主,七嫂你乾脆生個男孩兒吧,男孩子好!女孩子扭扭捏捏沒意思!」
嬴湛兩眼放光,好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一樣。
嬴縱一記冷眼掃過去,「你在想什麼?」
嬴湛被那語氣嚇得一抖,被嬴縱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的頭皮發麻,抓抓腦袋就準備跑,孟南柯也要去給沈蘇姀開方子,笑著搖搖頭也跟著一道走了。
青袂下頜微揚的上的前來,「信已送回了崑崙,你母妃不日便會知道,你這裡的事情都了了,為師也該走了,等小徒孫出世為師再出山。」
嬴縱聞言立時站起身來,神色恭敬,「是,師尊。」
沈蘇姀也撐身而起,「師尊這就要回崑崙?」
青袂甩甩袖袍,大踏步的就朝外走,「這裡冷死了,可沒有我崑崙好!」
說著話,人已不見了,沈蘇姀推推嬴縱,「你不去送送?」
嬴縱又坐回她身邊,淡聲道,「他會自己走,不用送。」
沈蘇姀聞言真是哭笑不得,看著門口的方向怔然道,「這一次真是多謝師尊了,若非是師尊,恐怕咱們還要更難些,他……」
沈蘇姀想到了重華,表情一時唏噓,「真是沒有想到。」
要給他們下鶼鰈咒,可最終被下鶼鰈咒的人卻是他,她和孟南柯從來都不知道天玄宗有陰陽術,只不過是因為重華將陰陽術只教給了厲滄瀾一人罷了,厲滄瀾得了他的真傳,末了,卻是將他禁錮成了自己的傀儡,幾十年的謀算深情,竟然只是咒術之故!
可真的只是咒術之故嗎?
沈蘇姀心底嘆息一聲,轉頭便對上嬴縱黑沉沉的眸子。
嬴縱撫了撫她眉頭,滿眼都是心疼,「阿姀,莫去想了,對孩兒不好!」
沈蘇姀自知如此,何況眼下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最重要的當是眼前之人和自己肚裡的孩兒,沈蘇姀振奮了一下精神,直了直背脊道,「我想出去走走!」
嬴縱眉頭一皺,「外頭正在下雪,冷。」
沈蘇姀唇角一癟,「可是師兄適才說我沒事了!」
嬴縱直了直身子,神色嚴肅,「可是外頭很冷。」
沈蘇姀也直起身子,一副不會屈服的架勢,「我不怕冷!我睡了幾日,這屋裡也悶悶的,我想出去走走,就一小會兒都不行嗎?」
嬴縱面色嚴肅,「可是孩兒會怕……」
沈蘇姀眉頭一挑,「剛才是誰說一個月的時候沒反應的?!」
嬴縱被她一堵神色一松,沈蘇姀卻又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先屈服了,「那好吧,不去便不去了,眼下一切以孩兒為重。」
說著又抬起頭來看著嬴縱,一個字一個字道,「你、不、許、碰、我!」
嬴縱苦笑起來,朝窗外看了看,嘆口氣將一旁的袍子狐裘暖手筒等物一併拿了過來,而後便在沈蘇姀似笑非笑的神情裡頭為她穿戴,沈蘇姀由著他伺候,待衣裳全都穿戴整齊,心滿意足的被嬴縱抱著出了內室,嬴縱又嘆口氣,「只能一小會兒。」
沈蘇姀高興了,面上生出大大的笑意,仰頭在他面上親了一下,「好好好!都聽你的!」
嬴縱看著沈蘇姀左頰上的梨渦怔了怔,想到自己抱著兩個鮮活的生命心頭忽然湧起一股熱燙,他抱著沈蘇姀出門,甫一走出外室一股子寒意便撲面而來。
沈蘇姀裝備齊全,除了臉之外別的地方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也不覺得冷,只深吸一口氣揚了揚下頜,示意一道庭院之隔的涼亭,「去那裡!」
院中落滿了雪,這會兒還有零星的小雪落下,那涼亭之中四面皆無遮擋,委實不能常坐,可沈蘇姀想去,嬴縱默了默還是抱著她走出了廊檐。
嬴縱身形高大步履穩健,走在小徑之上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沈蘇姀仰頭去看灰白的天,又去看院中已枯敗的景緻,面上的笑意一時滿足!
不多時嬴縱到了涼亭,目光一掃,抱著沈蘇姀坐在了石凳之上,沈蘇姀坐在他腿上,這會兒倒是乖順起來,只圈著他的脖子去看外頭的落雪。
「冬月上旬都快完了吧?」
「嬴縱,咱們什麼時候回君臨?」
嬴縱將自己的外袍敞開,將她整個人包裹進來,道,「你身子還未好,行路多有不便。」
沈蘇姀嘆口氣,「可是我不想在這裡,我想回咱們的王府。」
頓了頓又道,「快過年了,咱們能趕在過年之前回去嗎?」
還有二十幾天就過年,若是沈蘇姀未曾有孕輕輕鬆鬆就能回君臨,偏生她眼下有孕在身,委實不能冒險,嬴縱想了想,「我問過師兄之後再決定能不能出發,過年之前趕不回去也無礙,咱們在路上過了也是一樣,反正咱們是一塊兒的。」
沈蘇姀唇角一揚,下意識去撫摸自己小腹,轉而看著嬴縱道,「已經一月多了,算起來應該是在柳州的時候……咳,我的意思是這一月我都沒怎麼注意,我有些怕……」
她這一個月顛沛流離又是被圈禁又是上山下山的,心理上的起伏更是不用說了,那日還見了紅,何況她身子本來就不好,哪有不擔心的。
嬴縱眼底暗色一閃而逝,又牽唇看她道,「莫擔心,師兄一直跟著的,宋薪被我留在了柳州,到時候讓他和我們一起回去,等回了君臨,什麼都好辦。」
沈蘇姀松出口氣,「也好,等問了師兄之後咱們就走吧。」
嬴縱捏了捏她腰身,「好,都隨你。」
這出來已有片刻功夫,嬴縱一把將沈蘇姀抱起朝屋子裡去,沈蘇姀見狀眉頭一皺表情可憐兮兮的,瞅了嬴縱一眼氣哼一聲,「我是看出來了,有了孩子,我想做什麼都不成了。」
這話偏有一股子醋意,嬴縱聽得直笑,幾個大步將她抱進屋內放在了窗邊的錦榻上,取了她外頭的狐裘和暖手筒,忍不住又在她面上親了幾下,沈蘇姀眉頭緊皺的看著他,嬴縱笑意更深,「覺得我偏疼孩兒了?眼下若是孩兒不好,受罪的還是你!」
說著又轉身去拿帕子來為她凈手凈臉,沈蘇姀看的直笑,「好了好了,我難道還不能自己動手了不成。」說著便自己下地去洗漱,嬴縱轉身出門傳膳,不多時午膳和葯便一塊兒送了過來,飯間沈蘇姀朝外頭瞅了幾眼,擔心的道,「香詞和容颯他們呢?」
嬴縱正為她盛湯,安撫的道,「香詞受了點內傷,容颯的傷有些重,不過有宋薪照顧他們,你只管放心便是,人現在在柳州,等咱們過去了就和咱們匯合。」
沈蘇姀點點頭放下心來,嬴縱便道,「你是怕無人貼身侍候你不成?有我呢。」
沈蘇姀頓時笑出聲來,「從現在我可不能到處走動了,你要是貼身侍候還得一直跟在我身邊,啊,堂堂太子殿下要被人說懼內了!」
嬴縱彎了彎唇,又為她盛碗湯,「誰人敢說?」
沈蘇姀看著那碗湯眉頭一皺,哼一聲,「誰還敢說你……」
嬴縱「嗯」一聲,「來,再喝完這碗湯。」
沈蘇姀頓時眉頭皺的更緊,嬴縱見狀便道,「眼下你可是兩個人。」
沈蘇姀抿了抿唇,還是端起湯喝了,嬴縱十分滿意,又端來葯涼著,沈蘇姀看他忙前忙后眉目之間便生出笑意來,嬴縱正要看著她喝葯,外頭卻傳來一陣響動,不多時容冽在外道,「主子,世子爺來了……」
嬴縱回身,「讓天流進來吧。」
門帘一掀,腳步聲響起,寧天流一身白袍一閃而入。
先看了沈蘇姀一眼,唇角微彎,「醒了就好!看起來氣色也不錯。」
沈蘇姀點點頭,「都好了,沒大礙。」
寧天流點點頭,笑意一消將一份摺子遞給了嬴縱,嬴縱接過一看,眉頭倏然一皺,沈蘇姀心知不好,忙問,「出了什麼事了?」
嬴縱默了默,轉頭看著她一時未言語。
一邊的寧天流道,「皇上病危,令咱們速速回君臨。」
沈蘇姀皺眉,和嬴縱對視一眼利落的看向寧天流,「去準備吧!咱們是該早些回去。」
嬴縱轉身抬手制止,急道,「先讓孟師兄過來一趟。」
寧天流目光下意識掃下沈蘇姀的小腹,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嬴縱站在原地,一時沒動,沈蘇姀嘆口氣一把拉過他的手,「有師兄在,坐馬車回去也不會有大礙的,戰事止了,咱們本就要回去,何況眼下出了這樣的事,國君病危,國內必定不穩,你是太子,當然不能不管不顧,要麼,你先走一步……」
嬴縱斷然搖頭,「不成,我先走如何能放心!」
見沈蘇姀也擔心,嬴縱便反握住了她的手,「先等師兄看過再定奪。」
沈蘇姀點點頭,片刻之後外面便傳來孟南柯的聲音,他急急而來,問道,「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好了?怎麼才走一會兒就……」
話音一斷,孟南柯看著好好坐著的沈蘇姀一愣,後面跟上來的寧天流苦笑,「孟兄走的太快了,我話還未說完他就跑了,孟兄放心,蘇姀無事,就是尋常請脈。」
孟南柯嘆口氣,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眼下還未到請脈之時,我還以為……」
說著將袖袍一捲走到沈蘇姀面前,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要回君臨了?」
嬴縱和寧天流對視一眼,嬴縱點頭,「你看看她能否趕路。」
孟南柯點頭為沈蘇姀問脈,好半晌才收了手,道,「眼下最好的當然是不動,不過要趕路也沒什麼,馬車準備的舒服些,路上我跟著也出不了差錯,眼下胎位有些不穩,卻勝在小蘇還沒什麼反應,趕路的時候小蘇也不會那麼辛苦。」
這麼一說三人都放下心來,嬴縱這才去看寧天流,「準備吧,明日一早便走。」
眼下不過午時剛過,還有半日準備的功夫,寧天流也不啰嗦,轉身便走了。
嬴縱看孟南柯一眼,「我送師兄出去……」
孟南柯起身,看到那碗葯,「快將葯喝了,不能誤了時辰。」
沈蘇姀點點頭,嬴縱便和孟南柯走了出去,一出門嬴縱便皺了眉,又問,「當真能趕路嗎?這一路少說要走一個月,我只怕她……」
孟南柯面上的笑意也淡了兩分,「說起來小蘇的身子底子差,這頭一個月也不順遂,是有那麼些不好,不過我可以用藥調理,走在路上只要安排好對她而言也沒什麼大礙,只要用藥上注意一下就成了,我看她也不願待在這裡,再說,這裡到底是別人的地盤!與其留在這裡,還不如早點回君臨,我看留下的危險比路上的危險還要多。」
孟南柯語氣意味深長,嬴縱又怎能不懂,他凝眸一瞬,「那好,這一路上就靠你了。」
孟南柯一笑,「那是自然!」
正說話間,容冽面色匆匆從院門外走了進來,對嬴縱一躬身道,「主子,宮中來人了。」
孟南柯和嬴縱對視一眼,孟南柯一笑,「真是說來就來,你且去吧,我看著小蘇。」
嬴縱往屋內掃了一眼,進去和沈蘇姀交代了一句便轉身出來徑直出了院門,孟南柯在外站了一會兒便又反身入內,沈蘇姀正看著他道,「王宮裡現在是誰家做主?」
孟南柯一笑走到她對面落座,「熙親王。」
沈蘇姀眉頭微皺,只準備等嬴縱回來再問,又忽然想起什麼似得看向孟南柯,「師兄,到了如今,你是否要回一趟宗門看看……」
孟南柯點點頭,「我也有這個打算。」
沈蘇姀眉頭微揚,「待回了宗門,天玄宗便由師兄做主,師兄可會回君臨?」
孟南柯狹眸,眼底閃過兩分深不可測的光,沈蘇姀便瞭然一笑,「師兄,華庭年紀也差不多了,你若是不爭取,她的性子或許一個洒脫就做了決定,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孟南柯一嘆,「我本不欲入仕……」
沈蘇姀失笑,「這世上哪能事事如意?我前次離開大秦之時想的是再也不回大秦,後來想的是不願和大秦扯上關係,可眼下,我是大秦太子妃,未來還會成為大秦的皇后,若是沒有嬴縱,你以為我會走上這條路嗎?這一切,端看在你心中什麼最重。」
孟南柯唇一揚,「倒是該你勸我了!」
沈蘇姀搖搖頭,「不,若你需要我勸才願來君臨,那就只當我沒說過此話,我要你心甘情願來君臨,我願你非華庭不要,如此我才放心將華庭交給你。」
孟南柯笑意微深,「你說的,我明白。」
沈蘇姀唇角微揚點到即止,默了默道,「待回了宗門,為師父立座墳吧。」
孟南柯頷首,「你放心,我明白。」
兩人都是一默,俱是想到了重華,沈蘇姀嘆口氣,「南煜神山……」
「南煜神山已毀,外面都還不知,只有宗廟尚在,倒也沒什麼妨礙。」
沈蘇姀點點頭,眸光一抬,從窗欞看出去正瞧見嬴縱從院門而入,她眼底微亮,孟南柯也轉頭瞧見,便笑道,「好了,我任務完成,便走了,晚間再來給你請脈。」
沈蘇姀點點頭,孟南柯轉身走了出去,門外傳來他和嬴縱說話的聲音,片刻之後嬴縱便進了屋子,外頭太冷,嬴縱在門口的火爐旁站著等身上寒氣消了才到沈蘇姀身邊來,一把將她攬在懷中,抬手落在她小腹上,沈蘇姀問,「是誰來了?」
嬴縱也不瞞著她,利落道,「是熙親王。」
沈蘇姀眼底微光一閃,「熙親王會掌控朝堂?是他自己繼位還是……」
嬴縱一笑,「他自己繼位太明顯了,是他家的小公子繼位。」
沈蘇姀愕然,轉頭看著嬴縱道,「他家的小公子就是那個叫梓昭的?」
嬴縱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沈蘇姀苦笑一下,「那個梓昭小小年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在宮中屠殺宮婢我親眼所見,他這般年紀性子已經如此嗜血殘暴,又是個虛榮的,看起來也不是個能聽得進去底下人進言的,這樣的小皇帝上位南煜的百姓可是要吃苦了。」
沈蘇姀一臉嘆然,嬴縱面上卻是尋常,聞言只淡淡的一問,「這樣不好嗎?」
沈蘇姀一怔,立刻去看嬴縱的面色,這一看心頭不由得「咯噔」一下,「你……你不會是故意選了熙親王吧?他家的小公子你早知道對不對?你的意思是……」
嬴縱彎彎唇,「從王都權利來說,熙親王是最好的選擇,從小皇帝的人選來說,熙親王家的公子亦是最好的選擇,我何樂而不為?」
微微一頓,嬴縱定聲道,「這是南煜要付的代價。」
沈蘇姀眸色微沉,半晌都未回過神來,嬴縱的確是站在大秦的角度選擇的合作人選,並且他將主動權完全的交給了熙親王,那小皇帝一定會上位,且他已經過了幼年不知事的時候,本性極難改,熙親王年事已高,且他本身也是個重權的,這樣的情景之下,這小皇帝的性子多半是改不了了,一個殘暴的皇帝上台,會引發朝堂動蕩,會枉殺功臣,會勾起民怨,一年兩年還好,可十年二十年之後呢,大秦不費一兵一卒就能讓南煜分崩離析!
這時候大秦再出兵,輕輕鬆鬆就能將南煜收入囊中!
政治從來殘忍,沈蘇姀早知其中道理,到了這會兒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定了定神便問,「熙親王來說什麼了?他既然是重權之人,只怕也是會防著咱們!」
嬴縱聞言唇角笑意趨冷,「他眼下還沒那個膽子,不過長留此地到底容易生變,我們明日一早便走,阿姀,這一路上又要辛苦你了!」
沈蘇姀搖搖頭,「我想回去,路上小心一點就是了。」
默了默,嬴縱又道,「你當真不先走一步嗎?」
沈蘇姀問的是昭武帝病危之事,嬴縱斷然搖頭,「我自然要照顧你,這一路上時間太長,我怎麼能放心的下,眼下,你和孩兒都是我最重要的。」
沈蘇姀看著嬴縱的眸子,抬手在他面上撫了撫,「好,聽你的。」
嬴縱下令要回君臨,自然準備的很快,天剛黑便來說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眼下香詞不在沈蘇姀身邊,二人隨身之物都要靠她自己打點,嬴縱本要替了,奈何他對女子之物委實不知多少,沈蘇姀在旁看的哭笑不得,好說歹說才叫他收了手。
沈蘇姀準備的不過是衣裳和貼身之物,也並不費力,待天色黑透,嬴縱便早早要她去沐浴,好一通服侍才讓她安然躺下,不多時嬴縱也歇下,剛躺下便一把將沈蘇姀撈到了他懷裡,沈蘇姀唇角一彎轉身摟住他的腰,臉頰在他肩頭輕噌。
這一月過的當真是難,眼下能如此相擁而眠在幾天之前還是不敢想的事情。
沈蘇姀心底情動,不由愈發貼了上去,下頜微揚,在他唇邊親了一下!
「咱們總是要分開,希望以後不會了。」
嬴縱的大手在她腰間磨挲著,氣息有些發沉的擭住了她的唇,輕輕柔柔的一個吻讓沈蘇姀萬分受用,不由仰著脖子承受起來,嬴縱緊緊抱著她,渾身都在發燙……
溫度升高,纏綿的吻也越來越走樣,嬴縱從她唇邊留戀而下,抬手便要解開她的衣裳,剛解了一顆扣子,手上卻又猛地停了,將唇從她頸側移開,恨恨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徹底的停了下來,沈蘇姀急喘兩口睜開虛閉的眸子,頓時對上嬴縱慾求不滿的臉!
沈蘇姀恍然,隨即失笑,「你……」
嬴縱在她腰間揉捏一把,老老實實的將她衣裳扣子系了上。
「在你胎位未穩之前,絕不碰你!」
胎位未穩,二人都要當心,然而兩人一月未見,又是經了波折,這會兒正是濃情的時候,沈蘇姀怎能不知嬴縱在想什麼,她唇角微彎的攀住他的脖頸,笑道,「十月懷胎,時時刻刻都要注意呢,而且剛生產之後也不能……到時候你要怎麼辦?總不能一年都不……」
嬴縱抿著唇,表情很是不滿又滿是無奈。
沈蘇姀眨眨眼,意味深長道,「不如我幫你……」
她那表情直讓嬴縱心中一跳,他眉頭一皺,面色冷了下來。
「幫我什麼?!」
尋常富貴人家妻子有孕之時都會為夫君安排侍女,更遑論是皇族,沈蘇姀什麼性子他最是知道,這話絕非她心底所想,難不成是想試探她不成?!
嬴縱氣呼呼的樣子惹笑了沈蘇姀,沈蘇姀眯眸看著他,一隻手從他頸子撤開,先是抬手撫了撫他的臉,繼而順著他胸膛而下,某一刻,嬴縱面色驟變呼吸一簇!
「阿姀……」
這一聲輕喚連聲音都啞了,嬴縱眯著眸子,表情有些僵硬克制!
沈蘇姀一笑,「我幫你這樣啊……」
又眨眨眼,沈蘇姀促狹道,「難不成你適才想到了別的?!」
嬴縱未有機會答她的話,一瞬之間身子微顫呼吸立刻粗重起來,他彎彎唇低頭將沈蘇姀吻住,柔情蜜意溫柔似水,直吻的她七葷八素,過了許久,嬴縱忽然將沈蘇姀狠狠壓住,喉嚨里低哼一聲,身子顫綳的將她樓在了懷中!
他僵直著身子許久才將沈蘇姀放開,帳中立時有些不同,嬴縱長呼出一口氣,額角上汗意涔涔,先退開看了看面頰也有些泛紅的沈蘇姀一眼,又湊上去淺啄她幾口,口中嘶啞的笑道,「別動,等我回來。」
沈蘇姀低低「嗯」一聲,嬴縱便將被子掀開下了地,浴房之中傳來水聲,不多時嬴縱便換了一身衣裳回來,手中拿著個帕子,將沈蘇姀的衣裳也換了,又為她擦拭乾凈,一氣兒弄完才又躺了上去,將沈蘇姀抱在懷中,心滿意足睡了!
翌日一大早二人便起身,用完早膳,又喝了葯便出了門,沈蘇姀這才知他們所住之處乃是這王都的一處富貴民宅,宅院景緻不錯,只是似乎被空置許久沒人好好打理,走出大門,宅門之前停著一溜兒馬車,最中間的一輛最為寬大舒適,且也是鐵制,那馬車之前除了寧天流、嬴湛等人之外還站著一個白須華服老者,面色是一副從容謙恭的樣子,可那雙眸子卻是不似常人般的精亮,人只是平靜的站在那裡,卻有股子難掩的貴氣。
沈蘇姀看了嬴縱一眼,小聲道,「熙親王?」
沈蘇姀從未見過傳說之中的熙親王,可他一見這人卻是生出了這種感覺,嬴縱一笑,攬著她的腰朝那馬車走去,走近了幾步便瞧見那熙親王拱手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本有意讓二位多住些日子等梓昭登基之後再走,奈何二位實在心急本王也強留不得,這後面的馬車乃是太子殿下想要的,算是本王的一點心意。」
沈蘇姀唇角微彎,面上的笑意完美無缺,一邊嬴縱點點頭,「怎敢勞熙親王親自相送,國中有事,不得不早走,等新皇登基,必定送來重禮。」
熙親王一笑,「不敢不敢,時辰不早了,太子殿下請上車。」
說著竟是親自打開了馬車的門,嬴縱點點頭先扶了沈蘇姀上車,又轉身與熙親王說了兩句才上了車,這車隊頗長,因為照顧沈蘇姀坐馬車,乾脆所有人都未御馬,前前後後更有護衛許多,待嬴縱上了馬車,也沒有再多耽擱的便啟程了,沈蘇姀瞧了瞧這馬車,和前次與謝無咎坐的那次不同,卻都十分舒適,沈蘇姀嘆了口氣,或許這馬車也有那人的功勞!
馬車之中十分寬敞,那錦榻更是鋪著許多層錦裘又軟又暖,嬴縱拉過枕頭讓沈蘇姀靠著,又檢查了一番角落裡的火爐,聽到她的嘆息聲回神將她攬在懷中,「想什麼呢?」
沈蘇姀沒猶豫的將馬車的想法照實說了,嬴縱抿唇一瞬,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沈蘇姀瞧著他,忽然「噗嗤」一笑,轉言又問,「對了,微生瑕呢?這次應有他的功勞吧?」
嬴縱面色更難看了,卻還是答,「去南疆了,他對巫蠱之術起了興趣。」
沈蘇姀一笑,「也好也好,去走走看看的對他有好處!」
嬴縱低著頭,將她的衣擺拂了拂,不言。
沈蘇姀定了定神,面上的笑意漸漸擴大……
「吃醋了不成?」
嬴縱彎唇,「沒有……」
沈蘇姀眉頭一揚笑著道,「當真沒有?」
嬴縱唇角微抿,盯著沈蘇姀看了一會兒忽然低頭將她狠狠吻了住,一邊吻一邊含糊不清道,「不能做別的,這個總還是可以的,你再招我我就讓你沒法出去見人!」
沈蘇姀笑意一深,「外面冷,不出去便不出去!」
嬴縱冷冷一笑,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可想好了,這路上可有一個月,你得隨了我折騰。」
沈蘇姀被他熱息弄得發癢,「可是最後受罪的還是你啊,我可不幫你!」
嬴縱意味深長,「沒關係,你看著就行……」
沈蘇姀笑意一窒腦海里猛地就躍出了那副場面,面上頓時鬧個漲紅,嬴縱眸光一掃便知道她想到了什麼,頓時胸膛鼓震的大笑起來,沈蘇姀怒目一瞪,那模樣簡直又嬌又俏,嬴縱愛不釋手的將她撈到自己腿上來,又親又啃的好半晌才將她放了開!
嬴縱和沈蘇姀的馬車隔音不錯,然而也抵不住嬴縱的開懷大笑,馬車之外的護衛和前後馬車裡的孟南柯、嬴湛、寧天流等人都聽見了他那笑聲,諸人皆是微微一愣,隨即便是一副活見了鬼的模樣唏噓不已,心說嬴縱竟然也會這樣笑?!
從王都出發,到柳州不分晝夜也要走將近五六日,若是尋常也就罷了,因是沈蘇姀身懷有孕,整個隊伍誰都不敢大意,晚上無論如何都是要停下馬車歇息的,沈蘇姀自己倒是沒什麼不妥,吃的多,葯也能喝得下去,且一日比一日嗜睡!
心知越早回大秦越好,沈蘇姀便讓人加快了速度,馬車之外還是凜冬,馬車之內卻是溫暖如春,沈蘇姀一整日一半時間都睡著,倒也不覺的何處不好。
如此一來,隊伍用了八日時間才到柳州城外。
「沐家兄弟還在柳州等著的,前幾日雪太大他們也不方便走,我已經送消息回去,秦軍一半人馬已退到了建州,咱們進城之後好好歇一晚。這兩城待南煜新帝登基之時我會當做禮物送給南煜,既然能奪下第一次,咱們自能奪下第二……」
「次」字未說出口,嬴縱低頭之時便發現靠在自己懷中的人又睡著了,嬴縱不由的失笑,放下舉在她面前的書冊將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抱在了懷中!
沈蘇姀睡得並不沉,因為這動靜不滿的癟嘴聳了聳鼻子,嬴縱眼底笑意更深,忍不住低頭親她,沈蘇姀這幾日氣色很是不錯,因為車廂之中暖和面上透著一層微粉,雙唇更是櫻紅,嬴縱呼吸一簇,忍不住低頭吻她,輕輕地一啄,沈蘇姀眼睫一陣微顫!
嬴縱好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唇角一彎又低頭去親,這次唇抵著她磨挲一陣,沈蘇姀似有些癢,皺了皺眉往他懷中縮,嬴縱忍著笑,撫了撫她肩膀的亂髮又去親她唇角,淺淺的啄了幾下,沈蘇姀眼睫顫著,抿了抿唇,竟下意識的探出舌尖在剛才被他吻過的地方舔了舔,嬴縱呼吸一簇哪能放過,低頭便壓了上去……
沈蘇姀迷迷糊糊的被親醒了過來,身上之人發現她醒了更來了勁,只吻的她舌根發麻,沈蘇姀心底哭笑不得,見他一副急切模樣便由著他去了,沒多時,他大手又摸了上來,沈蘇姀這可不願意了,氣哼哼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嬴縱吃疼,笑著退了開!
「睡好了?馬上就要到了!」
沈蘇姀唇上亮晶晶一片,嬴縱看的眼熱,不由抬手去擦,擦至一半,忽然將大拇指探進了她唇間,沈蘇姀面上一紅,卻被嬴縱眼底的熱意懾住,她眯了眯眸子,忽然在他指尖一舔,待嬴縱呼吸發緊之時又重重一咬,嬴縱眉頭一皺,倒吸一口氣涼氣趕忙撤了開!
沈蘇姀哼一聲埋頭在他懷裡,懶懶的伏在他胸膛上又虛虛閉了眸子!
「叫你不安好心!」
嬴縱笑,將那被咬過的拇指放在自己唇邊吮了吮,「嘬」的一聲直讓沈蘇姀在他胸膛上捏了一把,嬴縱樂不可支,低頭看著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些疑惑的道,「都說懷了孩子的人都會變得溫和,怎麼忽然這樣愛咬人掐人起來。」
沈蘇姀聞言又要掐他,被嬴縱一把握住了手!
嬴縱連笑不止,「不過我喜歡!」
頓了頓,又道,「你這樣,若是生個男孩兒必定殺伐果斷,若是生個女孩兒,也必定是個古靈精怪不能吃虧的性子,這樣極好,你還想咬何處?」
沈蘇姀張嘴便咬在他胸膛上,隔著衣服也叫嬴縱疼的悶哼一聲,沈蘇姀抬頭氣哼哼看他一眼,也有些疑惑的道,「懷孩子的是我,為何你忽然變得這樣多話?還整日里都心懷不軌讓我和孩子都睡不好,再鬧我就將你趕下去!」
嬴縱笑眯眯的聽她抱怨,看著她那懶洋洋的模樣眼底又熱了起來,直言不諱的道,「看你現在這樣軟軟糯糯的,我就止不住的想做壞事……」
——軟軟糯糯?!
沈蘇姀狐疑的看嬴縱一眼,繼而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變胖了?
嬴縱看她這動作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由又樂了,連他也不知自己這幾日為何如此容易意動,她沒怎麼胖,甚至還有些連日趕路的疲倦,可就是她這幅懶洋洋的總想閉眼睛睡覺的樣子深深的叫他不能忍,他總覺得她身上的香味兒變得更惑人了,眉眼之間更為溫柔嫵媚了,可等他細細再看的時候卻又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不僅如此,她那小爪子更厲害了,又是咬又是掐的,還比以前行事素來知禮有度的沈蘇姀更會耍小性子!
可她耍小性子的時候是如此嬌俏可人,他恨不能全身都給她咬給她掐,看著身上的淺淺印子他還會心中有滿足感,不是他喜歡受虐,是他喜歡她無拘無束的樣子,他連年征戰累月的謀權,無非是為了讓愛的人想如何便如何!可她從來都是理智從容的人,哪怕和他在一塊也極少做出格的事,而今,才真真放開了性子……
「我當真變胖了?!」
「我以後還會更胖更丑!」
「嘖,太子殿下你傻笑什麼……」
嬴縱樂不可支,一把將沈蘇姀整個人都撈到了自己身上,他故意挺了挺腰,似乎要將沈蘇姀頂起來的樣子,隨即眉頭一皺,「還不夠胖,這個姿勢我還受得住!」
「姿勢」你個鬼?!
沈蘇姀面色紅紅,聽著這話頓時又想掐他了!剛要下手,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外頭響起容冽的聲音,「主子,娘娘,柳州行宮到了。」
沈蘇姀沒掐下去,嬴縱抓著沈蘇姀的手湊在唇邊親了兩口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撈過斗篷暖手筒給她穿上,連斗篷的帽子都給她帶了上,只等渾身只露出一張小臉才打開了車門。
外面的寒意迎面而來,沈蘇姀穿的這樣多還是哆嗦了一下,淺吸幾口氣適應了一下才走了出去,剛走到車門口便被當先下車的人一把撈到了懷裡打橫抱起!
沈蘇姀低呼一聲,看著眼前出現的那麼多人面上一紅。
「你有了身子,萬不能染了傷寒。」
嬴縱適時說一句,沈蘇姀也沒明白她自己走這一段怎麼就會染上傷寒便被他不由分說抱著朝人多處走去了,沈蘇姀嘴一癟,乾脆轉頭裝睡!
嬴縱低頭看了一眼懷中人,唇角微彎!
「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妃娘娘!」
「太子殿下!主子她……」
朱瑞還留在柳州,帶著宋薪等人當先行禮,沐沉、沐蕭並著內傷已經好了的香詞也等著,這會兒看到沈蘇姀被抱著走過來不由的一陣擔心。
嬴縱揚了揚下頜示意眾人起身,又道,「她身子不適,先入行宮再說。」
沐家兄弟連忙讓開,嬴縱便抱著沈蘇姀大步走了進去!
後面嬴湛等人直笑,指揮者侍衛拿著剩下的東西一起入了行宮大門!
入了行宮,還是早前的院落,嬴縱到了門口才將沈蘇姀放下,香詞早將此處收拾齊整,只等著他們,沈蘇姀進了屋子,香詞忙跟著去侍候,到了內室,沈蘇姀一把拉住香詞的手上下左右的看她,香詞面上浮起一絲紅暈,搖頭道,「主子放心,屬下都好了,倒是主子哪裡不適啊?看主子面色也不太好,這一次必定遭罪了!」
沈蘇姀一笑,忽然拉著香詞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面生喜悅的道,「太子說我身子不適,其實說的是這個,旁的我都好得很!」
香詞先是一怔,繼而眸光大亮,掀袍就要跪,沈蘇姀一把將她扶住,「好了好了,我們之間不講這些虛禮了,今晚咱們就住一夜,眼下有你了,我就什麼都不管了。」
香詞激動萬分,眼底淚光閃爍,忙點頭,「主子放心。」
沈蘇姀解下身上狐裘,又問,「容颯呢?眼下如何了?」
香詞聞言眸色微暗,「他受傷有些重,眼下倒是能走動了,不過恢復還要些日子。」
沈蘇姀眉頭一皺,不多時便聽到外頭有聲音,她看了香詞一眼走出去,正瞧見容颯正在和嬴縱說著什麼,表面上已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妥,只是面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虛弱,見沈蘇姀出來,容颯連忙拜禮,「容颯恭喜娘娘……」
沈蘇姀彎唇上前,「這次辛苦你了,快起來吧,這些日子都好好養著。」
容颯笑呵呵的起身,往香詞身上掃了一眼,「是!」
沈蘇姀見此笑意一深,並不點破,又說了幾句容颯便退下,嬴縱攬著沈蘇姀去軟榻上坐了下來,瞧著她的面色嘆口氣,「馬車再怎麼準備也會累人的,不然我們歇兩日再走?」
沈蘇姀搖頭,「我好不好自己知道,不用兩日,明日一早就走!」
嬴縱握著沈蘇姀的手不多言,不多時宋薪和孟南柯一起來為沈蘇姀請脈,聽到宋薪二人都說無事嬴縱才稍微放了心,孟南柯便道,「眼下有宋老在我也放心了,此去終南正好順路,我便不和你們一起回君臨了,等過一陣子我入君臨尋你們!」
嬴縱二人對此自無意見,有宋薪在沈蘇姀身邊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眾人齊聚,沈蘇姀的身子月份未足也沒叫更多人知道,嬴縱令申屠孤和寧天流並著王翦和趙沖領兵先一步回漠北和君臨,只留下了朱瑞等人帶著一行精兵做護衛,嬴湛死活也要跟著嬴縱,便也留了下來!眼下大秦之危已解,沐家兄弟留下也不過是想見沈蘇姀一面,夜中沈蘇姀見了兩兄弟,好生交代一番,沐沉和沐蕭也要帶兵回西楚。
於是乎第二日一大早啟程之時便整個隊伍便精簡許多,大軍本可以跟著,奈何沈蘇姀沒法走的快,大軍路上拖得越久戰士們遭罪糧草消耗也巨大,因此便必定是要兵分兩路的,當天下午眾人便到了建州城,在建州歇了一日便出了南煜直入大秦!
這期間再無城池,嬴縱一行用了三日時間趕到了牧州,眼下郴州已毀,牧州便是南煜邊城,傅青等人早先一步回到了牧州,嬴縱便又在此停留一日,犒賞了此番鎮南軍護衛邊境之功後方才繼續北上之路,越是往北走越是冷,深冬的大秦一派銀裝素裹之色,大雪讓沈蘇姀一行人不得不減慢了前行速度,如此一來,勢必耽誤了回君臨的日期!
馬車裡,沈蘇姀正在喝葯,皺著眉頭喝下一大碗苦藥,嬴縱忙遞上一杯溫水,沈蘇姀咕嘟嘟喝下,嬴縱又捧著一碟蜜餞遞到了她跟前來,沈蘇姀拿著蜜餞放在口中,懶懶的問,「眼看著回去的時間要減慢了,你真的不先走一步嗎?宮裡的消息怎麼說?」
嬴縱聞言眉頭微皺,扯了一條毯子給她蓋上,「自然不能先走,宮裡來的消息……」
宮裡來的消息並不好,只是嬴縱不知如何開口。
沈蘇姀心知肚明,不由握住他的手,「這麼下去,咱們至少還有大半月才能到君臨,這麼長時間,難免可能出岔子,你把朱瑞給我留下,然後帶著小十先回去。」
嬴縱和昭武帝的父子關係幾乎是可有可無,天家父子本就冷情,更何況在從前的二十多年昭武帝一直以為嬴縱並非他所出,嬴縱長這麼大,心底就算還有那麼點關於父親的眷戀這會兒也早就被消磨乾淨了,然而到了生死之時,說他全然無動於衷卻是不可能!
沈蘇姀嘆口氣,「你是要登基的人,不能被人說不孝,你先回去,朝內朝外都需要你做主,眼下已經是在大秦了,有宋薪跟著,我還能出什麼亂子?」
沈蘇姀勸說著,嬴縱卻總下不了決心,早前的驚險他還未忘記,這會兒又怎能和她分開!
嬴縱緊抿著唇不語,沈蘇姀不由傾身將他抱了住,「這大抵是最後一次了,你不回去,我只怕你後悔,你為大秦護疆衛土,哪裡是能全然摒棄親情的人,血緣天倫無法改變,當年之事亦是有人陰謀算計,若是我眼下沒有懷著孩子,必定陪你一同回去。」
嬴縱呼吸發緊,沈蘇姀唇角微彎的撫著他背脊道,「我們的孩兒就要出世了,當年在沒被淑妃陷害之前他也曾這樣緊張期待過你,嬴縱,你是要做一個好父親的人,在這之前,你得先做一個盡了親倫孝道的好兒子,先回去,就當是個了斷,或許他正在等你。」
嬴縱深吸口氣,聽著沈蘇姀的話不禁去想,如果,沒有當年淑妃的陰謀,那今日的局面會有所改變嗎?他或許永遠變不成嬴策的那樣的性子,可至少,會有不同的吧!
嬴縱摟住沈蘇姀的腰,低頭在她發頂上吻了一下,半晌才道,「再過幾日,等到了貢州我再走,我這一走,這個除夕咱們便過不到一起了。」
沈蘇姀嗤笑出聲,抬頭眯眸瞧著他,「這個除夕過不到一起,咱們還有下一個下下一個!難不成你只打算同我過這一個除夕不成?你在君臨等我,我們一起過中元節!」
嬴縱不由微微彎唇,心間一時動容萬分,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輕吻。
「阿姀,你總是讓我覺得老天待我不薄!」
沈蘇姀一笑,在他唇角啄一下,「老天待我也不薄」
如此一來嬴縱的行程便定了下來,吩咐下去,嬴湛也沒什麼意見,昭武帝病危他也知道,不過他從小也不是十分受重視,父子之情也淡泊,可他到底沒經歷嬴縱這些,心性又十分的正派,剛開始還不覺得什麼,越是到後來面上的憂色越是掩不住!
又走了三日便到了貢州,嬴縱安排沈蘇姀一行人落腳在一處別院,他自己則是按照原定計劃離開,容冽被他留了下來,他和嬴湛只帶了十多精衛便離開了貢州城!
他二人一走,沈蘇姀這一行便只有她一個主子,日子一時有些清寂,不過她近來愈發嗜睡,平日里倒也不是十分難耐,然而眼看著孩子已經兩月多了,她卻忽然開始吐!
早前吃飯喝葯沒有一點兒反應,嬴縱一走卻開始發作,連沈蘇姀自己都哭笑不得,眼看著沈蘇姀這會兒吃什麼吐什麼,香詞跟著著急萬分,到底是在路途之中不是那麼方便,宋薪沒法子只得給沈蘇姀行了兩次針,沈蘇姀的癥狀倒是好了些,只是五六日之間人已清瘦下來,嬴縱每日都會派人送信來問,沈蘇姀幾番告誡沒讓容冽彙報實情。
此時已是臘月二十六,距離除夕只剩四日。
嬴縱快馬加鞭趕到君臨的時候正是臘月二十六的天黑時分,這大半年的時間他都一直征戰在荒野邊關,而越是往君臨走城池越是繁華,可他這一路上只顧著趕路根本就來不及去看城池景緻,直到到了君臨之前才一時有些恍惚……
連著五六日的疾馳,嬴縱卻生生趕了十多天的路程,到了城門之前的時候一身風塵,遠遠的便看到在城外等著他的寧天流,寧天流提前幾日回了君臨,這幾日一封信連著一封的催,眼下看到他回來沒好氣的道,「我還以為你當真不打算回來了!」
赤焰低哼著喘氣,這幾日委實靠了他的腳力才能回來的如此之快,嬴縱撫了撫赤焰的脖頸,抬眸看向皇宮的方向,「如何了?」
寧天流眉頭一皺,「很不好,幸好你回來的及時,入宮吧!」
嬴縱點點頭,馬鞭又是一落,「走吧!」
一行人馳馬入城,因是快要臨近新年,城中一片燈火燦然熱鬧非常,百姓們好似還不知皇宮之中發生的事,全然沉浸在要過年的喜慶氣氛之中,嬴縱撩黑的墨袍被那燦然的霓虹照亮,光照在他身上分明是暖的,四周更是人潮洶湧一片歡騰,可嬴縱卻在入城的瞬間心底發涼,更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城門之外是漭漭的夜色,他念著的人離得很遠!
馬鞭落下,嬴縱再不多看一眼,直朝著宮門疾奔而去!
宮門口的禁衛軍見到寧天流和嬴縱一同歸來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宮門打開,禁衛軍們正要行禮嬴縱已快馬入了宮門,悠長的宮道是如此的熟悉,在這寒冬的夜色之中卻又如此冷寂,一行人到了儀門之前也未停,徑直朝天寰宮的方向疾馳,馬蹄聲重響,在寒夜的宮中悠悠傳遠,各處宮閣的宮人們聽到蹄聲齊齊走出宮閣,看到回宮之人唰唰跪了一路!
到了天寰宮之外幾人才駐馬,夜色之中的天寰宮燈火璀璨恢弘至極,卻又沉靜的好似籠罩著一片四氣,宮門早已大開,嬴珞和嬴華庭帶著宮人守在宮門之前,見嬴縱出現,幾人眸光一亮迎上來,嬴華庭往嬴縱身後看了一眼,問,「七哥,蘇姀呢?」
嬴縱將赤焰交給宮人,對著嬴珞點了點頭,一邊往裡面走一邊道,「她身子不適不能快馬疾行,眼下還在路上,我先走一步了。」
微微一頓,看向嬴珞,「太醫怎麼說?」
嬴珞面色尚算平靜,眉頭卻是緊皺著的,「不好,吊著最後一口氣。」
嬴縱抿唇,再不言語的大步朝裡頭走。
嬴珞看了他一眼,「南邊……」
嬴縱下頜微抬,「傅青留下的,南煜也沒機會打大秦的主意。」
嬴珞點點頭,兄弟二人只朝著主殿而去,到了主殿之前,全福帶著太醫宮人齊齊的等在門前,見到嬴縱歸來又是跪倒一大片,嬴縱揮了揮手,全福立刻起身來,急急道,「太子殿下,您可回來了,皇上等著您的,您快進去看看吧。」
全福說著抬手一請,嬴縱眯了眯眸,抬步走了進去!
嬴縱走在前,身後嬴湛、嬴珞和嬴華庭都跟著,偌大的正殿門口只有兩個宮人守著,見嬴縱出現立刻跪倒在地,嬴縱揮揮手,踏進屋子便問道一股子藥味,嬴縱沒有停留的朝著龍榻而去,不多時便看到了睡在龍床之上瘦骨如柴的昭武帝嬴淵!
嬴淵睡著,若非嬴縱眼力好甚至看不出他那微弱的呼吸,全福從後面走上來,在床頭拿了一枝香點燃,他將那香靠近嬴淵鼻端,不多時,嬴淵的眼皮顫顫巍巍的睜了開。
全福一喜,趴在嬴淵耳邊道,「皇上,太子殿下回來了!」
嬴淵先是怔愣著,繼而呼吸聲一重,本來只是虛虛睜開的眸子陡然睜大,那雙本來閃爍著深不可測微光的眼眸此刻已經變得渾濁而沒有焦距,他在龍榻一側站著的幾人身上掃過,好半晌目光才清明幾分,繼而定定的看向了嬴縱……
他的臉削瘦不已,顴骨處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窩處更是青,嬴縱則和寧天流並著嬴湛去了水榭!
「這瞧著不對啊,明明昨日才回來今天該是濃情蜜意的什麼,怎麼看七哥心氣那麼不順呢?難道是……欲求不滿?啊,沈蘇姀有孕,難怪呢……」
嬴湛和寧天流跟在後面,小小聲的和寧天流說話,寧天流聞言笑意微深,目光在前面的背影之上一掃道,「這不順呢自然是因為蘇姀,不過呢,應該不會是欲求不滿。」
嬴湛「嘖」一聲,「那還能因為別的什麼不成?」
寧天流搖搖頭,「看這氣勢,怕是問不出什麼的。」
嬴縱只當沒聽見身後二人之語,進了水榭便問朝中之事,嬴湛近來被嬴縱吩咐了差事,本是抱著來王府看看沈蘇姀稍微鬆快一下的心思才成行的,卻不想一坐下就被嬴縱問的滿頭大汗,於是心底氣哼哼將沈蘇姀數落了兩句……
嬴縱幾人一走,這邊廂嬴華庭也拉著沈蘇姀的手疑惑的問,「七哥怎麼了?」
沈蘇姀苦笑,「我也不知,我不過說讓他午後去宮中看看,他便有些不對勁了,都說懷孕會叫女人變傻,難道我已經看不懂他了?」
嬴華庭聽得直笑,「這世上你不懂七哥還有誰懂?我看啊,他現在是想時時刻刻都看著你,再加上你有了身子,他更是一萬個不願走了,你看重朝政,他吃醋了!」
沈蘇姀嘆為觀止,「吃醋吃到朝政上去了?再說我是為了他!」
嬴華庭眸光促狹,「七哥的心在你身上就這麼一丁點,你自己想吧……」
嬴華庭說著,還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尖,沈蘇姀愕然一瞬嘆口氣,眸光一閃轉了話題,「這次師兄要回宗門才沒和我們一起來,等過一陣他會入君臨。」
嬴華庭聞言微微一默,「奧」了一聲。
沈蘇姀見狀眼底一亮意味深長道,「他只怕會入仕……」
嬴華庭粉拳一攥,面上竟然生出了兩絲微紅,沈蘇姀看的大笑不止,直呼道,「不錯不錯,看來國喪之後君臨又會有喜事了……」
畢竟還在國喪中,嬴華庭等人並不好多留,沒有多久就和嬴湛匆匆離去,倒是寧天流可多留一會兒,見嬴縱陰沉著臉,他便笑問,「莫非真的是欲求不滿?」
嬴縱抬眸掃了他一眼,未曾言語。
寧天流「嘖」一聲,「眼下大勢已定,蘇姀又有了身子,你馬上要做父親了,這都是開心的事兒,你這麼沉著臉做什麼?」
嬴縱眉頭微皺,依舊是垂眸未言。
寧天流十分無奈的搖搖頭,「罷了罷了,你們的私事我不多問,七日之後便是大喪,這兩日兩位王爺也要回來了,還有各處的藩鎮將軍,你覺得如何行事為上?」
嬴縱搖搖頭,「暫時不動。」
寧天流挑眉,「這次先皇大喪是最好的機會。」
嬴縱眯眸,「大秦剛剛才經了戰亂,內部以安為主。」
寧天流點頭,「也罷,這點我也想到了,只是你做事素來雷厲風行,我以為你會趁著這次就將外頭肅清了,既然如此,倒是省事許多。」
嬴縱頷首,似乎在想什麼眸色一時深幽。
寧天流看的直好奇,「你到底是為什麼這般?好不容易成了大事,你反倒不樂意了?蘇姀那邊怎麼說的?難道是因為朝政起了分歧?」
心知沈蘇姀非常人,而嬴縱又必定不會瞞著她任何事,因此寧天流才有這麼一問,誰知嬴縱眉頭一皺面色更為奇怪了,「她怎會和我有分歧?她支持我還來不及!」
寧天流失笑,「那你這真是……」
嬴縱也不理會寧天流的取笑,半晌之後忽然問,「你覺得我當初起多位之心是為什麼?」
寧天流聞言一愕,「這還需要為什麼,你本來就是那個位子上的人!」
這話和沈蘇姀如出一轍,嬴縱唇角一抿站起身來走出了水榭,「自己出府吧,宮中朝中緊盯著點,明日我才會進宮理政。」
寧天流苦笑,就這麼趕他走了?!
嬴縱出了水榭直回正殿,到了殿門之前香詞和容冽守著,香詞行完禮便道,「殿下,娘娘這會兒正在午睡,葯已經喝過了。」
嬴縱點點頭,抬步進了屋子直入內室,床帳四垂,榻上的人果然睡得正好,這一路上緊趕慢趕也是一個月,沈蘇姀中間又起了孕吐等反應,疲憊可想而知,嬴縱走到床前站定,看了一會兒也忍不住躺了上去,一把將人撈進了懷裡來。
沈蘇姀抿了抿唇,熟門熟路的趴在他胸前摟住了他的腰,人卻是未醒,嬴縱見此心底軟成一片,哪能再氣她,低頭在她發頂吻了又吻才罷了。
沈蘇姀一覺睡到太陽落山,醒來便發現自己睡在嬴縱懷裡,抬眸一看,便見嬴縱正睜眸瞧著她,沈蘇姀心頭一動,頓時樂了,身子往上一探在他下頜上咬了一口,「怎麼不氣了?怎麼躺到床上來了?怎麼不繼續黑著臉了?」
嬴縱按住她往下縮的身子,低頭便將她還要說話的唇堵了住,磨挲含弄半晌方才氣喘吁吁的將她放開,「我沒生氣,只是不愛你趕我走……」
沈蘇姀心頭一燙,笑意深深地將他抱了住,「我趕都趕不走你,那我要是粘著你豈非真的成了誤國之人?!言官們不知會說什麼……」
嬴縱低笑一聲,「天上地下你最重要,誰敢說什麼!」
好聽的情話誰都喜歡,沈蘇姀笑意漸大卻並不拿他這任性的話當真,兩人又說了些話今日這篇便揭了過去,第二日一大早嬴縱便按照正常的時間入了宮。
一月的大喪還未完,王府之間一切東西都換上了素色,再加上前夜裡下了雪,整個府院便是一派銀裝素裹,嬴縱入宮少說也要等天黑時候才能回來,沈蘇姀白日里賞賞雪看看書,其他時間都在睡覺,回了王府她的孕吐又見好,只是嗜睡愈發重,一來是宋薪的葯二來則是她自己的心境,宋薪直呼這樣極好,嬴縱又命御膳房的人入王府照著宋薪開出來的單子給沈蘇姀做吃的,連著幾日皆是如此,等大喪那日的時候沈蘇姀整個人已圓潤了一圈。
「所有的臣工命婦都跪在宮門之外三跪九叩的哭喪,咱們殿下親自押靈在前,還有公主他們也都跟著的,這次負責跟著梓宮行靈去皇陵的是從外頭回來的謙王,咱們殿下今天晚上就能回來了,整個君臨都是一片白,看起來真是壯觀,老百姓們都跪在街上,好多人都在說先皇的好,咱們殿下的聲望也很高呢,特別是這回北魏和南煜的戰事……」
清遠嘰嘰喳喳將外頭的大喪情形大概的給沈蘇姀講了一遍,聽聞老百姓都說昭武帝的好沈蘇姀倒是怔神了一下,百姓不知政治博弈權力傾軋的陰暗,只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飽穿得暖,若這個皇帝在位時過的安順那人便是個好皇帝,而若過的十分慘淡,那皇帝即便真性子多好在百姓眼底也不過是庸碌無能罷了,這麼一想,昭武帝的確做得夠好!
沈蘇姀眼底滑過嘆息,可惜她到底不是尋常百姓。
「娘娘,我聽殿下說過幾日可能就得進宮了!」
容颯受傷之後以療養為主,短期內不好使用武功,嬴縱便讓他留在府中管起了內務,免得給他派些危險的任務,他手邊沒了趁手的人,就將清遠調了過去,清遠和明生雖說最開始是沈蘇姀教的,後來卻全都跟在嬴縱身邊,這麼幾年過去,嬴縱倒也看重這二人,將清遠調過去,又將沉穩的明生留在了沈蘇姀這邊,二人身邊便都是一個沉穩一個活潑的搭配,今日里嬴縱扶靈出君臨,清遠便留在了府中,而這進宮的事情他不說沈蘇姀也是懂的。
早前嬴縱被立為太子的時候就應該入東宮了,可嬴縱體諒她便未曾麻煩,而今他身份已經不同尋常,是無論如何都要進宮去,沈蘇姀點點頭,「進宮是應該的,明日起就開始收拾府中物件,用的趁手的都帶進宮去吧,再過些日子我這身子也重了走動反而不方便。」
清遠應下,「好,待會兒我就去找容颯哥哥。」
沈蘇姀點點頭,外頭香詞忽然入了暖閣道,「主子,忠親王妃和七小姐來了。」
沈蘇姀眼眸微亮,趕忙道,「快請!」
清遠一笑做退,外頭門帘兒一掀進來兩道窈窕倩影。
傅凝和沈鳶芙相攜而來,款款對著沈蘇姀行禮,「拜見太子妃娘娘。」
沈蘇姀笑著上前扶起二人,「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禮,快坐……」
傅凝本就嬌美秀雅,如今做了母親,眉目之間更是存著一股子溫潤和氣,整個人便愈發雍容貴氣,一旁的沈鳶芙卻似乎沒多少變化,眉宇之間還籠著輕愁。
傅凝見沈蘇姀彎身撫她們嚇得趕忙一把將她扶了住,「娘娘是有身子的人了可要當心些,娘娘快坐下吧,您這樣我們怎麼敢做,本是早就要來的,可前些日子大喪還未完不好走動,今日大喪完了,我早上去觀禮的時候又遇見了鳶芙妹妹,就同她說好一起過來了。」
傅凝一邊說著一邊硬是扶著沈蘇姀坐下,而後又轉身朝外頭道,「將渥丹帶進來!」
說話間外頭帘子又是一掀一落,一個嬤嬤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上的前來,沈蘇姀「哎呀」一聲,忙不迭就站了起來,「這就是渥丹?!我早聽嬴縱說過,快來給我抱抱!」
因是自己有了孩子,所以就格外的喜歡孩子,簡直不由分說的將小渥丹抱了過去,這麼一抱更是喜歡,忙對香詞道,「快去拿了我的珠釵來,算是給渥丹的見面禮。」
傅凝掩唇一笑,「那就讓娘娘破費了!」
沈蘇姀揚唇,「這算什麼破費,我喜歡她。」
小娃娃一出現,沈鳶芙也坐不住了,也站在旁逗弄,雖然傅凝已有了孩子沈蘇姀又有了身孕,可說到底三人年歲都不大,和小渥丹逗了半晌才讓嬤嬤抱了下去小睡,小娃娃一走,三人才能好好說話,沈蘇姀便問沈鳶芙,「輔國將軍呢?」
沈鳶芙眼梢微垂,「將軍要護送先皇靈柩去皇陵,半月之後才回來。」
皇陵距離君臨有些距離,靈柩在路上又走得慢,來去委實要費些時間,沈蘇姀點點頭又看向傅凝,「這一陣子大家都勞累了,不過也就這兩日了,我一人在府中也是閑得很,往後你們可多來坐坐,過幾日等進宮了,你們便進宮來陪我說說話。」
二人忙應下,傅凝看著沈蘇姀的面色道,「娘娘氣色甚好,只是這個季節切勿著涼了,我來時命人尋了我那時候用的幾個葯膳方子,娘娘看看能不能用。」
傅凝是過來人,沈蘇姀一時打開了話匣子問她許多,一旁的沈鳶芙見二人說起孩子的話題一時也插不上話,便只淡笑著聽,待沈蘇姀和傅凝說完她才又參與進來,沒多時,早前那嬤嬤來報說渥丹睡醒了,傅凝便起身出去一邊的偏殿看,屋內就只剩下了姐妹二人。
沈蘇姀看著沈鳶芙,語聲沉沉,「你老實告訴我,眼下你和輔國將軍如何了?」
沈鳶芙面色平靜,「將軍待我很好,娘娘不必擔心。」
沈蘇姀搖搖頭,「我們如今各自嫁了人,可到底還是一個姓,我沒有探問你私事的意思,只是你這表情已經能說明一切,你當我看不出嗎?」
沈鳶芙垂眸,兩隻手有些緊張的攥緊了袖口,片刻之後抬眸,面色還是平靜,「娘娘關心鳶芙鳶芙自然知道,只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何況將軍也當真待我很好,娘娘不用替我憂心,懷孕之人最不能憂思過重,若鳶芙來惹娘娘煩憂倒是鳶芙的過錯。」
微微一頓,沈鳶芙又道,「眼下正是年關,底下的生意都來交賬了,有個掌柜從南疆得了一味千年老參,鳶芙給娘娘送來了,娘娘尋常用那老參入葯必定事半功倍。」
沈鳶芙眼底有落寞,卻並不幽怨,說起底下的生意眼底更有微光,沈蘇姀心底一嘆放棄了問下去的打算,只笑著道,「你是個讓人放心的,若是有什麼不妥便來尋我。」
沈鳶芙應下此話,又和沈蘇姀說起旁的不提。
將先皇靈柩送走之後雖然國喪還在繼續,可對朝堂而言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不出沈蘇姀所料,沒過幾日朝中便有人上摺子請嬴縱入主天寰宮,這本來是禮制,何況沈蘇姀也早吩咐人做了準備,想也不想便應了下來,欽天監算了一算,上元節正是個吉利日子。
由此,嬴縱便於這一日搬進了天寰宮中。
天寰宮乃是大秦歷代皇帝寢宮,佔地極大,又分為東西兩側,昭武帝從前主西,嬴縱入天寰宮便主東面,兩邊的殿閣大同小異,恢弘巍峨景緻極佳,而嬴縱上位之後的第一個波瀾也發生在了這個時候,大秦歷代帝后沒有同住一宮的,到了嬴縱這裡,他卻是想都沒想便帶著沈蘇姀住進了天寰宮,而這件事三日之後朝臣們才反應過來!
一時間,朝堂之上波瀾驟起!
國喪期間不得喜樂,因此哪怕是上元節整個君臨也沒誰敢放花燈聽小曲兒,整個宮闈也是寂靜的,起初沈蘇姀入天寰宮之時外人都以為只是暫住,連著三日都未出之時朝臣們才回過神,各式摺子紛至沓來,皆被嬴縱留中不發,而朝臣們暫時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準備,便也未曾死磕到底,這更重要的事便是那二月十三的登基大典,而嬴縱上位之後的第二個波瀾,也發生在了這登基大典的安排上,嬴縱要立后大殿和登基大典一併舉行!
這在大秦歷史之上也是沒有的……
短短一時間為了一個女子連開兩個先河,要說明什麼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雖然沈蘇姀出身門閥身份貴胄還於大秦有功又是結髮妻子,可一個皇帝能為一個女子做到這個地步還是叫人覺得心驚,嬴縱還未正式登基,還以「本宮」自居,此兩事由他定下之後再無更改餘地,而所有反對的奏摺都被他留中不發,他未反駁,也未打壓,更沒有聽從朝臣諫言,一時間卻叫底下人摸不到重點,而朝內朝外關鍵地方的臣子都是親新皇派,只要嬴縱說的,哪怕反對的摺子一百份一千份,總之事兒是一定能辦成的!
九五之尊不動聲色,底下人卻是急的團團轉!
那些本來義正言辭的也逐漸被那暴風雨之前的平靜架勢給嚇得退了三分。
天寰宮中,沈蘇姀聽著嬴湛繪聲繪色的描述失笑不已,「所以那老頭兒今日未繼續再上摺子?都說文臣硬骨,他才堅持了四日,骨頭未免不夠硬!」
嬴湛冷笑一聲,「算他識相!你都不知道他那摺子裡頭的話寫的多難聽!」
沈蘇姀挑眉,摘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一邊道,「無非就是紅顏禍水妖妃禍國之類的話,文官靠的就是筆杆子和那一張嘴,若是寫的普普通通才叫我失望。」
嬴湛「嘿嘿」一笑,也去拿葡萄吃,「再厲害也沒用,七哥隨便一招高深莫測就叫他們毫無招架之力,我猜那老頭兒估計要稱病不上朝了,他要再鬧,七哥革了他的職。」
沈蘇姀將一盤葡萄推到嬴湛面前,嘆口氣道,「可是武能定國文能安邦,這些文臣鑽牛角尖起來要人命,朝中卻不能缺了他們,那老頭兒是三朝元老了,先供著。」
「誰說要供著的?!」
低沉的話語響起,沈蘇姀和嬴湛抬眸便看向正走進來的嬴縱。
沈蘇姀笑著道,「不供著做什麼?咱們不能失了風度!」
嬴縱走至沈蘇姀身邊落座,一抬眸便看到了那盤被嬴湛抱在懷中的葡萄,頓時眉頭一皺,「你整日里膩在這裡做什麼?差事沒做完只顧著搶葡萄吃?」
沈蘇姀「噗嗤」一聲笑出來,嬴湛已經憤憤放下那盤葡萄告退!
「不就是一盤葡萄,用得著搶嗎?」
嬴湛一邊走一邊哼哼,還沒走出去便聽嬴縱溫柔的問沈蘇姀,「今日里睡了多久?葯喝了嗎?宋薪午間過來請脈怎麼說的?這葡萄金貴,你要多吃點兒……」
嬴湛一身惡寒,簡直不忍回頭看,忙不迭的跑出去了!
這邊廂沈蘇姀摘了顆葡萄餵給嬴縱,笑著道,「今日再沒摺子了?倒是回來的早!」
嬴縱便皺眉,「往後少讓小十給你講朝中之事。」
沈蘇姀「嘖」一聲,「這宮裡像有什麼事瞞著一個人也實在是難,我早晚要知道,還不如讓我原原本本的知道,你難道以為我會因為摺子傷頹不成?」
嬴縱便抱沈蘇姀入懷,「今日都消停了,你安心。」
沈蘇姀一邊說一邊給嬴縱喂葡萄,這會兒嬴縱說完話卻是不吃了,抬了抬下頜目光掃過她的紅唇,壓低了語聲道,「用這裡喂……」
沈蘇姀面色微紅的朝外看了一眼,將那紫紅的葡萄往自己唇間一放仰了脖頸,嬴縱本是逗逗她,沒想到她真的照做了,櫻紅的唇微張,雪白的貝齒之間咬著一抹紫紅,嬴縱喉頭一滾,眼底驚喜閃過,隨即呼吸一簇的吻了上去!
他只想嘗嘗她的唇舌,那葡萄倒是被忽視,二人唇舌磨挲之間紫紅的汁液流出,順著她的唇角一路往下,唇舌相抵,葡萄味的香甜別有趣味,果肉破碎,也不知是誰吃了,嬴縱狠狠在她口中一卷,順著那紫紅汁液的路線一勁兒的往下吸吻。
「唔……你輕著點……」
沈蘇姀喘著氣,頸側的吻又麻又癢,直讓她有些情動起來,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再想到自己有了身子,這會兒哪能由著他來,還沒推嬴縱呢,他也想到了這些抬起了頭來,他唇邊還有一絲紫紅的汁水,忽的傾近她,抵著她鼻尖問,「你猜世上什麼最好吃?」
沈蘇姀下意識的覺得他這問題的答案不會美妙,果然下一瞬他便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又吻了下來,頂開她的唇齒,一路攻城略地的去卷她的丁香……
世上什麼最好吃……她明白了……
嬴縱不願讓沈蘇姀為朝內朝外的事情費心思,而她實際上也沒有為此費什麼心思,每日里只聽聽外頭的局面,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成,而後便是吃吃睡睡安心養胎,因著嬴縱決定立后大殿和登基大典放在一塊,是以再為嬴縱準備各種登基要用之物的時候沈蘇姀也一併得準備起來,冠冕袍服,各種各樣的印碟,沈蘇姀全都不管,只按照禮制來便是!
這位未來的皇后如此好說話,整個宮闈都鬆了口氣!
沈蘇姀身懷有孕的消息還未散出去,只有些親近的人知道,臨近登基大典,朝中的各種反對聲逐漸消弭,大典前夜,嬴縱摟著沈蘇姀道,「而因為尚在國喪,明日的大殿都是一切從簡,當真委屈你了,可我還是想讓你和我一起。」
沈蘇姀迷迷糊糊的睡著,聞言往他懷中縮了縮,「又不是咱們的大婚,要那麼大的排場做什麼,我這幾日困得很,明日要花多少時辰啊?」
沈蘇姀不僅嗜睡愈發嚴重,連記性都不太好,這時辰嬴縱已經和她說了好幾次了,她卻還是記不太清,嬴縱又聽她問起不由得低笑,「明日的安排你不用知道,到時候你一直同我在一起的,我做什麼你做什麼便是了。」
沈蘇姀似有些滿意了,咂了砸嘴伏在他胸前睡了過去!
嬴縱好笑的看著她這貪睡的模樣,只覺得她也似個孩子……
即便一整夜好眠,可沈蘇姀第二日還是未曾睡醒就被嬴縱給撈了起來,嬴縱先喂她用了些粥品,而後又餵了些藥方才讓下人為她更衣,沈蘇姀精神懨懨的,只看得嬴縱心疼萬分,她那的冕服十分華貴繁複,里裡外外比她大婚的喜服還要多,再加上冠冕和手上脖頸上的首飾,簡直是仍然受罪,嬴縱在旁看了兩眼就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這些、這些,都不帶了,還有底下的裙擺,想法子收一收,太長了摔著了怎麼好?」
一旁的宮人又驚又怕哪裡敢說話,仍然留在天寰宮當管事太監的全福上前笑道,「皇上,這些都是按照禮制來的,若是都去掉恐怕不吉利……」
聽到「不吉利」這三字嬴縱便有些猶豫,沈蘇姀睜開眸子搖頭,「沒事,帶著吧。」
嬴縱抿了抿唇,只好讓她繼續帶著,全福在旁抬手一請,「皇上,您也要去更衣了!」
嬴縱還未登基,除了他自己還是稱「本宮」之外朝臣都以聖上相稱,連全福也改了口,嬴縱握了握沈蘇姀的手,「我馬上回來,你等著。」
沈蘇姀和嬴縱更衣之地不在一處,沈蘇姀點點頭,「去吧!」
嬴縱便轉身而走,屋子裡便只留下了一室的宮人和沈蘇姀,香詞扶著沈蘇姀的背脊,安慰道,「主子忍著點,今日的大典只有小半日功夫就好了!」
沈蘇姀點點頭,「放心,這點兒事我受得住!」
不多時沈蘇姀已穿戴完畢,有宮人要上前來為她上妝,沈蘇姀看著那顏色不一的胭脂水粉搖了搖頭,「這個就不必了,本宮聞著這味道難受。」
香詞聞言趕忙上前,「都撤了撤了!娘娘不必上妝已經極美!」
畢竟是立后大典,幾個宮人年紀頗長,重要場合都是給主子們上妝的,這給新皇後上妝的機會都不願錯過,聞言猶豫一瞬似乎是想勸,便是這片刻的功夫沈蘇姀已背過了身去不願聞那水粉味兒,香詞見這幾人磨蹭著眉頭一皺,「不是說娘娘不上妝了嗎?還不退下?!」
香詞在沈蘇姀面前低眉順眼,可本身卻是極其冷漠利落的人,這話一出,實在有幾分氣勢,那幾人面色微變,忽視一眼有些不甘的準備行禮做退,便是這麼一眼的功夫,換了一身冕服的嬴縱已大步而入,目光直至看著沈蘇姀問,「怎麼回事?」
沈蘇姀背著身子,顯然是在躲什麼,嬴縱掃了一眼那幾個嬤嬤提著的水粉盒子有些明白,香詞見狀立刻道,「娘娘聞著這味兒難受不願上妝,這幾位嬤嬤卻似乎有話說!」
見嬴縱出現,那還有些不甘的幾個嬤嬤瞬間面色微駭冷汗溢出,嬴縱看都未看這幾人一眼徑直走到了沈蘇姀身邊去,撫了撫她的背脊溫聲問,「如何?」
沈蘇姀捂著口鼻似在平復不適,未說話只搖了搖頭。
嬴縱眼底閃過狠色,傾身便將她抱了起來,「時辰差不多了,咱們登輦。」
沈蘇姀抱住他肩頸點點頭,嬴縱便轉身往外走。
路過那幾個嬤嬤之時,嬴縱波瀾不驚的落下四字,「充入掖庭。」
這淡淡的四字瞬間將室內所有宮人都嚇得跪在了地上,那幾個嬤嬤面無人色的跪倒在地,欲要求饒,可語聲還未發出便被全福指使著幾個小太監捂住了嘴!
全福站在門口看著滿室的宮人冷冷開口,「都看到了?皇後娘娘性子溫婉,可這宮中沒有人能在皇後娘娘面前耍心眼,充入掖庭還是輕的,下一次再有人敢犯便得掉腦袋!」
宮人們唯唯諾諾的應下,那幾個嬤嬤被拖了出去!
外面嬴縱正抱著沈蘇姀走出正殿的大門,外頭一片冷意,沈蘇姀卻鬆開口鼻深吸了幾口氣,有些后怕的道,「幸而沒吐出來,否則這冕服就糟蹋了。」
嬴縱沒接話,只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全福,全福擦了擦額頭的汗,身子彎的更低了些,沈蘇姀瞧見這一幕失笑,「好了,這事翻篇,往後也不敢有人亂來。」
嬴縱這才鬆了眉頭,「保不準,還是不能放鬆警惕。」
沈蘇姀懶懶的由他抱著,道,「哎,過兩日我親自看看這宮中的人,整個皇宮無所謂,咱們住的地方卻不能有不幹凈的人進來,住在自己家裡還要提心弔膽太沒意思。」
從進宮到現在,沈蘇姀優哉游哉還從未過問一件正事……
嬴縱聞言笑意微深,「可以看看,但是不能費神。」
沈蘇姀自然應了,不多時便被嬴縱抱著登上了御輦,今日當先去的是宮中皇家宗廟!
嬴縱和沈蘇姀的名碟早在其中,只是今日二人身份都有所不同,便還要再上香禱告一番,到了宗廟之前,外頭已站著禮官無數,這下嬴縱不能再抱著沈蘇姀了,便牽著她的手出了御輦,便是這牽手也立刻引來無數的目光,皚皚白雪之間,嬴縱和沈蘇姀都著一身玄醺相見的冕服,嬴縱素來著黑,今日加了醺色,身上的煞氣被淡化了兩分,帝王之氣震懾山河,而沈蘇姀素來愛著素色,今日這紅黑交加的冕服更叫她美艷之餘貴州天成!
帝后相攜而來的畫面實在太過迷人,哪怕那牽手有些不合規矩此刻也被禮官們忽視了,二人齊步進殿,跪與軟墊之上,欽天監的禮官便念起了長長的祝禱之文!
殿中高高懸挂著歷代大秦王室的名牌靈位和畫像,因為成年進貢著香火,是以裡頭的味道亦十分刺鼻,嬴縱有些擔心,低聲問她,「可還受得住?」
沈蘇姀點點頭,面上的表情帶著幾分虔誠。
嬴縱放下心來,便也鄭重的聽那禱文,兩刻鐘之後,那冗長晦澀的禱文才結束,禮官遞上兩柱香來,嬴縱和沈蘇姀一起進香之後便算禮成!
出了宗廟下一處要去往宮中祭壇,御輦在宮中慢行兩柱香的時辰便到了,那祭壇設在宮闈以北,沈蘇姀和嬴縱到的時候祭壇之下已經站滿了人,所有五品以上的臣工都位列與祭壇之下的廣場之上,見御輦來,臣工們齊齊跪倒,寧天流和嬴珞、嬴湛等都在其中!
嬴縱當先下輦車,又回身去牽了沈蘇姀下來,一時間,場中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在場許多都是在朝中浸淫多年的老臣,當年秦王大婚他們都知道,而穿著皇后冠服的沈蘇姀他們也知道,這位沈家的五小姐,後來的洛陽候,接著的秦王妃,後來的太子妃到現在的皇后,當年跟在太後身邊的小姑娘眼下已經風華絕代,是能和他們的帝王並肩之人!
沒有人敢小覷沈蘇姀,當年一擲萬金解大秦困局,而現在,在北疆和南境的軍中消息早已經傳回了君臨,要知道在軍中,這位亦是能和他們的皇上並肩之人!
通向祭壇的路十分的漫長,沈蘇姀接受著眾人的矚目,穿著厚重繁複的袍服,頭頂還有沉甸甸的冠飾,一步步走的委實有些費勁,而那許多目光之中已經透著別樣的信息,沈蘇姀掙扎著想讓嬴縱放開她,卻是越掙扎被他攥的越緊。
「莫動,我牽著你。」
嬴縱不得不低聲制止她的動作,沈蘇姀掙扎無果只好放棄。
二人從整個廣場的最左邊一路走到了設立著祭壇的高台之上,高台正中放著一尊方鼎,傳言此物乃是真龍天子的象徵,大秦開國先皇便是憑藉此物才得了天下,方鼎周圍是樹立的藩符,其上瑞獸鬼神皆有,皆是黑白之色,無端給人肅穆之感,九個穿著黑色祭服拿著法器的祭師帶著鬼面正站在那方鼎的周圍,高台一側的低洼處站著欽天監的禮官,而高台之下,則是跪滿了臣工,嬴縱牽著沈蘇姀走到那方鼎之前,在早前放好的軟墊上跪了下去!
「天命神授,永德永昌,祭天,起……」
禮官高高的唱誦落定,那九個祭師立刻揮舞著各式各樣的法器圍著那方鼎挑起了祭祀之舞來,一邊還在口中唱誦著不知名的古調,在肅肅的寒風之中尤其顯得古樸而莊嚴,沈蘇姀不自覺挺直了身子,嬴縱亦屏著呼吸定下神思來。
這段舞蹈過了許久才停下,停下之時,那隨風烈烈的藩符也猛地停了,九位祭師各自念著什麼咒語,朝那方鼎一指,那鼎中竟轟的一聲燃起了大火!
火焰拔地而起,吞吐著掠上了高空,九位祭師一喜,齊齊仰著身子搖動法器發出嗚嗚嗚的歡呼聲,一旁的禮官見狀適時的上前唱誦祭文,無非就是說嬴縱乃是天命真龍諸位臣工應當竭力輔佐以讓大秦國運昌隆,待那長長的祭文唱誦完,又有禮官上前宣讀先皇遺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嬴縱,賢明仁德,功與社稷,頗有太祖之風,即朕身後,傳位於太子嬴縱,眾臣忠誠輔佐固大秦山河,不得有他心,欽此——」
話語落定,九位祭師和欽天監的禮官當先朝著嬴縱和沈蘇姀一拜,待嬴縱和沈蘇姀起身,其下臣工皆拜倒,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嬴縱受了眾臣之禮,卻並未讓眾人起身,只看了一眼那禮官,其人立刻又拿出一封聖旨來,上前一步道,「朕惟道法乾坤、內治乃人倫之本。教型家國、壼儀實王化之基。資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咨爾妻沈氏,鍾祥世族,毓秀名門,性秉溫庄,度嫻禮法,柔嘉表范、風昭令譽於宮庭,茲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后。爾其誠孝以奉重闈,恭儉以先嬪御。敬襄宗祀、弘開奕葉之祥。益贊朕躬、茂著雍和之治,欽此。」
這竟是一道冊后聖旨!
底下臣工一時沒反應過來,慢了一拍才回過神來!
一旁的沈蘇姀也愣了一愣,轉身欲行跪拜之禮,卻被嬴縱一把拉了住,他轉身取過那聖旨,轉手便交在了沈蘇姀手中,而後抬了抬下頜,「冊后之禮已成。」
底下諸位臣工微微一默,即刻響起了齊天的呼聲!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帝后二人站在高台之上,如此方才是成了大禮,然而這還不是最後一步,嬴縱和沈蘇姀還要登輦去崇政殿,嬴縱要升御座接受臣工三跪九叩,而後大赦天下建年改元!
「皇上、皇后移駕崇政殿……」
禮官唱和一聲,嬴縱便又牽著沈蘇姀朝御輦而去,諸臣皆跪,只等御輦開始走動了方才起身跟著朝崇政殿去,宮中不能見紅,這樣的喜慶之事未免顯得冷清,然而今次嬴縱這一遭卻叫臣子們久久不能平靜,哪有接旨不行跪禮的?!
「三哥,你說七哥這是想怎樣?」
嬴湛跟在嬴珞身邊,瞅著那前頭的御輦發問。
嬴珞微微眯眸,「有些事,他要從一開始就表明立場。」
嬴湛淺吸口氣皺起了眉頭,「可外頭那些人不是好對付的……」
嬴湛稍有這樣語氣發愁的時候,嬴珞卻微微一笑,「那也要看在那位子上的是誰。」
嬴湛聽得點點頭,似乎覺得很有道理,眸光一轉,嬴湛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眯眸看著嬴珞一問,「三哥,說實在話,你後悔嗎?」
嬴珞雙眸微眯,又朝那御輦掃了一眼,「後悔沒有坐上那個麻煩萬千的位子嗎?」
嬴湛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乖覺不語了。
前頭御輦之中,嬴縱正在給沈蘇姀暖手。
沈蘇姀有些發愁的看著他,「你這樣可不行。」
頓了頓,「至少當著外人的面咱們要做出一副樣子來……」
嬴縱將她兩隻手都包裹在掌心,雙手合十的揉搓著,聞言在她指尖咬了一口,「你別管這些,聽我的便是,剛才跪的太久了,你有不舒服嗎?」
沈蘇姀搖搖頭,「就是昏沉沉的,困得很。」
嬴縱唇角微彎,「馬上就完了,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沈蘇姀朝外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去崇政殿?」
嬴縱「嗯」一聲,「你與我同去,一同受禮。」
沈蘇姀倏地將手從他掌心抽出,「這怎麼可以?你可以專寵,卻沒有人能容忍女子站在寶座之上,你要滿堂臣子作何感想?今日是你登基第一日!」
嬴縱眯眸,又將她的手握了回來,「正因為是第一日,我要叫他們知道我的心在誰那裡。」
沈蘇姀哭笑不得,嬴縱便又捏了捏她的掌心,「你放心,我有分寸,帝后同德同心難道不好嗎?此乃我大秦吉瑞,我不會給他們口誅筆伐的機會。」
沈蘇姀是信他的,見他不容反駁的架勢只好點頭應了。
不多時便到了崇政殿前,四品以上的臣工入了正殿,其餘人則是跪在了殿外,御輦緩緩停駐,嬴縱后一步下了車輦,眾臣們本是等著嬴縱入殿升御座的,一回頭,只見新帝王帶著他的新皇后一起走了過來,朝臣們一時驚訝,嬴縱卻全然不顧的帶著沈蘇姀入了大殿!
這明光可鑒的大殿一剎那之間讓沈蘇姀想到了從前自西境回來述職之時的情景,那個時候她跪在堂下,而今日,她卻是和嬴縱一起站在了寶座之下!
神思一飄,再回神之時沈蘇姀忽然覺得腦袋的昏沉更厲害了。
嬴縱仍然牽著她的手,一旁的全福在高聲宣讀改元聖旨。
「帝號聖武,改昭武帝三十八年為聖武元年,即日起行新年號,逐令各州各郡……」
沈蘇姀一時恍惚,便有些未曾聽清,只覺得全福的聲音落定之後嬴縱又開了口,他語聲低寒的道,「朕新即位,值國喪,又值與北魏、南煜止戰,大秦連年征戰,國艱民苦,除卻大赦天下之外朕還欲減民賦清宮闈,並與皇后清戒肅身求大秦安康,從明日起,各州郡逐一減免稅賦,內府各局各司處,當值三年以上者宮人皆可自行外放。」
此言一落,沈蘇姀神色一醒,底下的臣子們更是瞬時色變,稍稍一默,已有一人問道,「皇上請三思,宮人外放實乃天恩,只是三年為期求外放者只怕太多,將來若有選秀又當如何差遣?與其將來再行採選,不如此刻以七年為期實行外放。」
尋常宮女有的七八歲入宮有的十二三歲入宮,本是要二十五歲之後才外放的,而今三年便可外放,求去之人必定良多,微臣以為七年為限倒是較為合理!
嬴縱聞言八風不動,只理所當然道,「朕既然打算與皇后清修戒欲以求天恩,又怎會再行選秀?內宮有皇後足以,此事不必再提,朕意已決,明日起照辦便是。」
不!會!再!選!秀!
沈蘇姀握著嬴縱的手一顫,想說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嬴縱看似漫不經心道出的話如平地一聲雷,重臣醒悟,才知這話才是他真正的意圖!
堂中一默,許多文臣相視一眼便欲上前奏請!
可下一瞬,全福忽然遞上來數封奏摺。
嬴縱一把接過,抬手便甩在了重臣跪著的地磚之上,道,「先皇病久,朕亦征戰在外,朝中許多事耽誤甚多,這些是朕拿到的摺子,諸位傳閱看看。」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摺子,跪在最前的嬴珞撿起摺子一看,面色頓時大變,身後的臣子不知到底何意,嬴珞已雙手抱拳義正言辭的道,「結黨營私,貪腐舞弊,大秦朝堂竟有這等惡事,皇上新登基,臣懇切皇上徹查以清朝堂……」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明白那摺子是什麼了,嬴珞如此配合,嬴縱豈能落了下風,然而就在他要開口之時忽然覺得身邊之人有些不對,轉頭一看,一眼便看到了沈蘇姀額角的薄汗。
嬴縱心中一緊,忙喚一聲,「阿姀……」
話音剛落,沈蘇姀腿彎便是一軟,嬴縱眉頭大皺,將她攔腰一抱就要朝外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重臣一驚,然而今日的禮還未完,新皇這就走了?!
早前諫言的那老臣見此連忙膝行幾步上得前來,竟然是攔住了嬴縱的去路,「皇上,正殿之上不得如此不守禮法!且今日禮數還未成,皇上怎可先行一步?!」
嬴縱氣急,見滿殿諸人都看著自己眸色頓時一寒!
「皇後身懷龍脈,朕的妻兒可比禮法重要得多,來人,宣太醫……」
嬴縱驟然下令,一晃眼便已抱著沈蘇姀消失在了門口,朝內眾人一愣,一時不知是喜是憂,適才那一瞬,多少人見新皇這架勢動過在子嗣上做文章的主意?可是皇后竟然已經身懷有孕,且新皇句句都是為了大秦,如此一來誰還能反駁新皇之語?!
全福急急忙忙跟著嬴縱離開,朝臣們便被晾了下來,眾人起身,面面相覷一瞬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寧國公跪在右邊第一位,此刻許多人都將目光落向了他!
「國公爺,您說如何是好?」
寧國公地位不凡,儼然已經是朝中文臣之首,何況他屬於老臣之列,得先皇倚重,應當不會站在新皇那邊,這麼一來,老臣一列的都目光期待的看向了寧默。
寧默卻只是洒然一笑,「帝后相合的確是大秦祥瑞之兆,大秦連年征戰殺伐太重損耗太大,眼下正缺祥瑞之氣,眼下皇後身懷龍脈,我大秦帝業亦有傳承,諸位都是兩朝為臣了,眼下都是一把老骨頭了,也莫想著爭搶什麼了,寧某不日便會告老還鄉,大秦未來幾十年的繁盛,交給年輕人去操心吧,咱們不能不服老啊……」
滿含期待的眾人一愣,寧默拱了拱手當先走了出去!
有些事無可轉圜,譬如立后選秀這一件。
寧天流摸摸鼻子還留在殿中,一邊的嬴珞和嬴湛靠過來,「寧老當真要告老還鄉?」
寧天流嘆了口氣,「是,父親早有這個打算了,他準備回族地,照顧阿傾。」
嬴珞和嬴湛對視一眼,便都不再多言!
崇政殿之中暫時得了平靜,天寰宮裡頭卻是一派壓抑,只叫人覺得暴風雨要來了!
「怎麼樣?在朝堂之上站著站著就不對了!」
嬴縱著急的問宋薪,宋薪眯眸一陣搖了搖頭,「無礙,是吸了佛香了,並不嚴重,小人在方子里加一味葯便可,眼下娘娘是睡著了,孩子很好,皇上不必擔心!」
嬴縱皺眉看著沈蘇姀蒼白的臉,「你肯定?!」
宋薪一笑,「皇上不信小人嗎?」
嬴縱看著宋薪微微鬆了口氣,他自然是信的。
「好了,你去開方子,我在這裡瞧著。」
宋薪拱手做退,又不忘拱手一拜,「小人恭喜皇上榮登大寶。」
嬴縱苦笑,「得了,快去開方子!」
宋薪這才轉身離開,嬴縱瞧著床上的人只覺得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待回過神,又立刻吩咐讓人撤了宮中所有的香,沈蘇姀有孕之事已宣布,她在堂上昏倒瞧著也有些危險,不多時嬴華庭和嬴湛便齊齊的到了天寰宮,得知沈蘇姀無大礙之後才放了心。
沈蘇姀這一睡又睡到了夜間才醒來,一醒來便見嬴縱靠坐在床邊守著她,許是等的太久了,嬴縱也閉著眸子在養神,沈蘇姀怔怔看著他,又想起了他在朝堂之上說的話,心底溫暖一片,她伸出雙手抱住了嬴縱的腰,這一抱,嬴縱立時醒來。
「阿姀,感覺怎麼樣?」
沈蘇姀此時再沒什麼不適,只是雙眸含水一般的柔柔看著嬴縱,「怎麼在朝堂之上說那樣的話?太著急了些,前幾日的引子還在,接下來你必定累得很。」
嬴縱唇角微彎,傾身摸了摸她的額頭,「這些你不必操心,我得讓你安心,也要讓他們瞧見我的決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沒人敢多言。」
嬴縱語聲放軟,又傾身去吻她,「朝堂政治你是知道的,別的我不能保證,可這些我定然要為你做到,不止是這天寰宮這塊小地方,整個宮闈都該是咱們兩人的,嗯?」
沈蘇姀唇角微抿,眼角一時濕漉漉的。
嬴縱拂了拂她的面頰,「別急著感動,往後有你感動的時候,宋薪為你換了新的方子,我給你去端葯來,你睡到了這會兒,等下怕是又睡不著了。」
說著便放開她走出了內室,不多時回來,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之上放著葯碗和蜜餞,沈蘇姀靠坐起來,乖乖喝了葯又吃了蜜餞,而後一雙眸子就釘在了嬴縱身上。
嬴縱一笑,「怎麼這麼瞧著我?」
沈蘇姀伸出雙手,嬴縱便靠了過來,她伏進他懷中去摟住他的腰道,「今日你那樣說的時候真是讓我覺得很震撼,我以為走到那一步要很難,要對付許多人,要醞釀很長時間,中間會有波折無數,可是沒想到你登基第一日便將此事擺在了明面上。」
歷代皇帝,誰只有一個皇后的?!
沈蘇姀從來都信嬴縱,可是宮闈鬥爭她看的太清楚,她的姑姑曾經便是皇后,後來回了君臨時常走動在宮闈,更是明白這宮闈之間哪有一生一世一雙人,沈蘇姀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更想著實在不行就選兩個放著便是了,可今次,她真真是沒想到。
或許是她想的太難了,又或許是她低估了他的愛!
嬴縱聽著他這話低笑一下,「我登上這皇位卻不能做我最想做的事,那還有什麼意思?齊家治國平天下,我無愧與民無愧於大秦的疆土,更應無愧於你!」
沈蘇姀心底一燙,忽然就明白回君臨第二日的小小插曲是為何,在他心中朝事是排在第二位的,而她故作主張以為是為她好,其實是未全然懂他的心思,反而辜負了他的深情,沈蘇姀抬起頭來親在他下頜上,語聲微顫,「嬴縱,我明白了……」
嬴縱呼吸一簇,反身直吻了過去,沈蘇姀心中情動,回應的格外熱情,嬴縱的吻越發火熱,一路向下而去,沈蘇姀扯開他的衣裳,喘著道,「可以嗎?」
嬴縱苦笑一下按住她的手,頓時停了所有動作。
「我問過宋薪了,要三月之後才可以。」
沈蘇姀眼底閃過分明的失望,頓時更為逗樂了嬴縱,一瞬之後她忽的面色漲紅,萬分懊惱的道,「你剛才是在說……你拿這件事去問宋薪?!」
嬴縱朗笑出聲,徑直又親了下去!
事實證明朝內朝外的反響並沒有什麼預想的那樣大,因為就在重臣反對新皇不納妃的決定之時,新皇展開來史無前例的朝堂肅清工作,貪腐舞弊,結黨營私,瀆職賄賂,天策府積攢多年的朝臣罪行都在嬴縱有條不紊的安排之下一點點的曝光!
或是殺頭,或是充軍,或是戴罪立功,或者是小懲大誡,臣子們越來越見識到了新帝的手段,當他們意識到新帝的作風比先皇更為狠辣果決之時,再沒有人敢質疑新皇的決定!
此番的罪責大都是老臣世家一派,因為累世的尊榮和過大的權利從前少有人能動,這些昭武帝早前亦知情,只是帝王之術素來是權衡掣肘,為了皇權的穩固,有罪之人可以活著,有功之人也可以死去,而到了這裡,第一是新皇登基朝堂需要小範圍的洗牌,第二嬴縱需要這個機會來肅清朝堂蛀蟲,第三則是給寒門士子機會。
短短一月之間,兩位三品以上權貴被查,數十位地方大員被革職,嬴縱還沒有開始收買人心民間對於他的崇拜已經到了頂峰,百姓們知道是他守衛了大秦的疆土,學子們更為他正直賢德果敢的魄力折服,聖武元年剛開始,聖武之治已頗具景象!
朝外如此氣象,宮內的宮人們外放之後亦清靜許多,沈蘇姀在這般的氛圍之下想找點憂心的事兒也不找不到,三月過半,她的肚子開始鼓了起來!
瞧著日日漸大的肚子沈蘇姀有幾分憂心,拉著嬴縱的手道,「傅凝說她是四個月才開始顯懷,怎麼我才三個月多點兒就開始了?你摸摸……」
嬴縱抬手摸上去,想到自己撫摸的是將來喊自己「父皇」的孩子他眉梢眼角便更為溫柔,「我問過宋薪了,三個多月顯懷也是有的,只怕是個壯實的小皇子。」
沈蘇姀松出口氣,「如此便好,他要真是個壯實的我才放心,剛懷著他的時候遭了難,我這身子底子又差,我還真怕他出世之後身子弱。」
「怎會,有宋薪為你調理,絕不會的。」
嬴縱一邊安慰著一邊遞上一碗湯來,「來,快喝了。」
沈蘇姀過了三月便吃的多起來,御膳房整日里都得備著吃食,有時候夜裡還要再吃,她眼下身子已胖了一圈兒,因是原本就瘦倒也不顯,因是睡得好孕吐又消了,氣色看著竟然好了許多,嬴縱簡直愛不釋手,看著沈蘇姀喝湯,嬴縱便道,「今夜早點歇下吧。」
簡簡單單一句話,沈蘇姀瞬間臉紅,她抬眸朝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真的真的可以嗎?可是昨天晚上你不是臨了又不願了,倒好像是我強迫你一樣!」
嬴縱輕咳一聲,兩人本是心心念念到了三月就可以親熱了,奈何沈蘇姀的肚子鼓得快,昨夜好不容易做到了最後一步,可嬴縱看著她鼓起來的肚子怎麼都下不去手,沈蘇姀的肚子看起來就好像一個易碎之物,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傷著她們母子……
「我看了書,可以的。」
嬴縱答的淡然,沈蘇姀正喝湯,聞言差點嗆到,「看書?什麼書?」
嬴縱抿了抿唇,「醫書。」
沈蘇姀揚眉,「醫書會說這個?」
嬴縱點頭,「會,裡頭講和平日里姿勢不同。」
沈蘇姀雙頰紅紅,稍微豐潤了兩分面頰看起來就好像蘋果似得惹人憐愛。
她抿了抿唇,點點頭,「好,今夜早些歇下。」
既然有了這麼個約定,到了夜間兩人當真就早早的安置了,從沐浴開始兩人便懷了目的,待出了浴房到了床上更是熱火朝天,可臨了了卻是沈蘇姀反悔了!
「天,會不會頂到?!」
「會不會壓到……」
「會不會顛著他……」
「他會不會有感覺?」
「嗚嗚……真的不來了不來了。」
沈蘇姀嬌聲軟語不斷,態度卻是十分明確,沒一會兒,床帳一掀嬴縱面色難看的下了床徑直去了浴房,一陣水聲嘩嘩作響,沒多時他換了件衣裳又回了來,掀開床帳躺上去,咬牙切齒道,「沈蘇姀,你好得很,敢對我言而無信了?!」
「真的生氣了?白日里我沒想到……」
「昨夜那會兒也沒想到。」
「好了是我錯,不如明晚?還是後晚?」
「要不然我現在幫你……唔……」
沈蘇姀話語一斷,沒多時又聽嬴縱道,「再說話我可不管了,睡覺!」
沈蘇姀哼哼兩聲,一陣窸窣聲后床帳之內果然沒了聲息。
雖然口中說了「明晚」「後晚」的,可第二日一早起來沈蘇姀發現自己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圈之後便再也沒提起這話,雖然宋薪說沒事,可沈蘇姀下意識覺得自己的肚子不尋常,更覺得自己肚裡的孩子不尋常,想著自己當著孩子的面……
算了算了算了,就做個言而無信的人吧!
朝堂之上因為嬴縱的鐵血手腕一片肅殺,宮內便更顯得平靜安寧,這一日沈蘇姀小睡剛起容冽便拿著兩張拜帖出現在了暖閣,興高采烈道,「娘娘,您瞧瞧這是什麼?」
沈蘇姀眉頭微揚,接過那帖子一看頓時一喜,「算起來立后大殿那會兒距離現在也就一個多月,時間倒是正好,送的禮物都在何處呢?」
容颯笑道,「送禮的隊伍還沒入君臨呢,只怕是準備的不少,樓蘭和琅琊來君臨都用不到一月,慕公子和蘇姑娘必定都準備了很多東西,眼下來的都是他們派來的人。」
沈蘇姀手中拿著的帖子正是來自沈蘇慕和蘇瑾兩人的,沈蘇慕人在琅琊,因是老鳳王病重一時離不開,蘇瑾則是在樓蘭,樓蘭局面初定,她眼下已是樓蘭部落的首領夫人!
親人之間的關懷自是暖心,沈蘇姀心底開心,便道,「大哥和四姐姐都說要來君臨,你先備下住處,雖說還有兩月才來,不過早些備下是沒錯了,也叫我有個念想!」
容颯連忙應下,沈蘇姀便抱著那兩張拜帖樂了許久!
兩日之後兩處的禮物送來,果然是滿滿當當幾大車,沈蘇姀親自去挑揀了幾樣放在身邊用著,也算全了他們的心意,嬴縱白日里要處理政事,卻還是要回來天寰宮好幾趟,夜中亦是時時陪著,整個人倒是有些清減,他又讓嬴華庭和傅凝常來陪沈蘇姀,沈蘇姀心寬之下肚子一日一日的漸大,等到了四月的時候,她走路都有些沉重!
「這小傢伙委實是太壯實了些,這才不到五個月我都腰酸了。」
沈蘇姀說著,嬴縱便來為她按腰,早前還覺得孩子壯實些好,現在看見沈蘇姀受罪卻覺得心疼,「聽聞有些人顯懷的早,到後面就不怎麼變了,他若是後面還不聽話,等他出來我定然好好地罰他,讓母后吃了這麼多苦,罰他去虎賁營好了!」
沈蘇姀聽得直笑,「不成不成,我捨不得!」
眼見得肚子這麼大,兩人已經下意識的將孩子當成了小皇子,連日來也都是在孩子將來要學什麼武功要學什麼兵法上做設想,嬴縱眼下是什麼都順著沈蘇姀,此刻聞言卻是一嘆,「你我都是虎賁營出來的,他將來是要坐上這位子的,怎能示弱?」
沈蘇姀亦知道對男孩子不能嬌養,可看別人家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委實不一樣,想到小小年紀就要去虎賁營,眼下孩子還未出世她便開始心疼,這麼一心疼,鼻頭頓時發酸,語氣也低幽下來,「瞧瞧你,再想想咱們的孩子,我真是寧願他榮華富足就好了。」
嬴縱這一路多不易沈蘇姀知道的太清楚,要歷練成一個有手段的聖君豈是那麼簡單的?!這中間吃苦受罪不知多少,她心疼,心疼的很……
嬴縱嘆口氣,「咱們的孩子怎能和我一樣,我們親自教,他吃苦也都是值得的苦。」
沈蘇姀懷孕之後性子變得無拘無束許多,到了這時候又愈發溫柔,聽著這話更是心疼嬴縱,嬴縱按著她的腰傾身吻她一下,「咱們的孩兒也要頂天立地,誰讓他托生在了皇家呢,我知你心疼,往後厲害的讓我來,你只需好好愛護他們便好了。」
這已經是無法轉圜的局面,沈蘇姀自然不會糾結這個,卻是又想到了另外一茬,「嬴縱,咱們只生另個就好了吧,做個伴便是,免得生出爭端來。」
嬴縱輕撫她的肚皮,「生一個我也願意,免得你遭罪。」
沈蘇姀哼一聲,「那這個若是小公主呢?」
嬴縱低笑,「若是小公主,那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小公主,不是非要咱們的孩子繼承皇位的,忠親王會有孩子,小十也會有,嬴氏不斷便可。」
沈蘇姀搖了搖頭,「你又哄我,你說的這種情況很危險。」
嬴縱揚眉,「我何時哄你了,我能對你說的自然都是真的。」
話音落下,他欲再為她揉揉腰,可手剛要離開之時卻又猛地一頓,他眉頭一皺,又覆在她肚皮之上,片刻之後眸光猛地一亮,「阿姀,他動了!你感覺到了嗎?!」
沈蘇姀是覺得適才有點不對,可那感覺只是一剎那,被她忽略了過去,聽嬴縱之言她忙也覆在了肚子上,沒多時,掌心之下的肚皮某處忽的一跳!
沈蘇姀一愣,眼圈瞬時紅了,「他這是在踢我嗎?」
嬴縱也在驚喜之中,轉身便朝外吩咐,「來人,去叫宋薪來……」
門外容冽應聲而去,嬴縱又在沈蘇姀肚皮上輕輕撫摸著,這會兒卻是沒什麼動靜了,他一笑,「會動了,瞧著勁頭必定是個練武的好手!」
才這會兒哪能看出什麼來,沈蘇姀直笑著和嬴縱說話,沒多時宋薪就出現在了門外,進的屋子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聽嬴縱興高采烈道,「適才動了動,我和阿姀都感覺到了,怎麼樣?這會子動有什麼問題嗎?要不要多吃些補補?挺有勁兒的!」
宋薪面上帶著薄笑,聞言道,「娘娘可否讓小人請脈?」
這是自然可以的,到了這會兒宋薪早晚都來請脈,今天早上是才請過的,不知這會兒請脈又是什麼用意,沈蘇姀挽起袖子,宋薪便搭脈在她腕間。
宋薪一手捋著下巴的那一撮小白鬍子一邊皺著眉,不多時便鬆開了手,而後朝著沈蘇姀二人一拱手,「沒有大礙,這個時候也是正常的,補的話還是照原來的便好,也不宜大補,方子上小人這就回去開一個新方子,娘娘從現在開始要稍微走動著了,再往後只怕走動起來辛苦,現在就得蓄些力氣練練身子,這是頭次胎動,往後還會有很多次,勁兒也會更大,娘娘到時候莫要驚慌就是了,小皇子越健康才越精神。」
沈蘇姀才不怕,聽著小傢伙精神健康她便開心,她低著頭溫柔注視著小腹,卻是沒發現身後抱著他的嬴縱忽然沉了眸子,宋薪又說了些注意事項便退下去寫方子,沈蘇姀還沉浸在這頭次胎動的激動之中,嬴縱便又陪著她說了一會話兒才看著她歇下。
等她睡熟,嬴縱獨自到了內書房,一推開門,宋薪正在門內站著,轉身拱手行禮,嬴縱揮了揮手徑直走向主位坐著,開口便問,「下午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瞞不過我,阿姀的身子到底如何?那胎動有什麼不對不成?我問話,你不得瞞我!」
宋薪搖搖頭,「皇上多慮了,娘娘的身子眼下並無大礙,那胎動也的確是小皇子健康的表現,只是,只是……只是小人心中一直不確定的憂慮今次確定了!」
嬴縱眉頭緊皺,「什麼憂慮?!」
宋薪又一拱手,「皇上和娘娘想必發現了,娘娘比正常的孕婦顯懷的早,且肚子也更大些,起初小人只以為是娘娘的體質比較特殊,可近一個月的觀察之後小人卻發現有些不妥,直到今晨請脈之時小人才隱隱確定了,本想再觀察兩日,可下午的那次請脈小人又確定了一次,皇上這會兒要問,小人自然不敢瞞著……」
停了一瞬,宋薪沉聲道,「若小人未曾探錯,娘娘懷著的是雙生子!」
嬴縱聞言豁然坐直了身子,隨即眼底大亮,「雙生子?!你說阿姀懷著的是雙生子?!」
嬴縱的喜悅顯而易見,宋薪只是苦笑的點了點頭。
嬴縱眼底的光彩瞬間散去,冷聲問,「此事是好事,何來憂慮?」
宋薪嘆口氣,「皇上是知道的,娘娘身子底子並不好,且這頭裡又勞頓憂思,本來若娘娘只是懷了一個小人可以用藥調理倒也沒什麼大礙,可眼下娘娘懷著的是雙生子卻委實有些麻煩了,眼下四個多月還不嚴重,等到了後面娘娘的肚子會越來越大,走不動路翻不了身,胎動之時也會生疼,最危險卻是生產之時,不知娘娘是否能堅持下來!」
嬴縱面上殘存的一點喜色全然消退,他唇角緊抿的坐著,「那現在有什麼補救的法子?」
宋薪看著嬴縱,殘忍的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調理著將孩子生下來,等生產的時候多做些準備,到了後面,娘娘自己只怕也能看出是雙生子……」
宋薪到底是老人,話也說的透,嬴縱牙關緊咬半晌才問,「到時候,哪方比較危險?」
宋薪抬起頭來,話語仍然讓嬴縱心驚。
「母親最危險。」
老是覺得什麼忘記寫了,可是又想不起來……最近智商真是被折磨慘了,字數太多步步只大概改了一遍,實在改不動了,有蟲子的話大家留言告訴步步!另外,大家快來幫小包子們取名字,幫你們家作者叫人著急的智商分擔一點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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