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齊氏允安
恍然如夢。
閉上眼睛,蘇霽瑤靠在藤椅上,懶散的曬著太陽。
「小姐,茶泡好了。」小丫鬟漣洏輕輕將茶水放在桌上,便立在蘇霽瑤身後。
一個月了,每天都是這樣,漣洏不停的沏茶,蘇霽瑤就雷打不動的坐著,更多的時候是一句話都沒有,安靜的彷彿不存在一樣。只是,蘇霽瑤腦子轉的飛快,到底是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齊氏允安,大興世家齊家三女,人稱蓮女,上善若神。此女在大興的地位如若神明,所受禮遇頗高。只是令人費解的是,她被家主齊遠山軟禁已經超過月余,外人以為風光無限,可這苦卻只有自己知道。
這齊允安大概就是在這軟禁生活中憂思過世的。蘇霽瑤心道。
「漣洏…」蘇霽瑤睜開眼睛。
「小姐,奴婢在。」漣洏悄悄瞅瞅自家小姐,低眉順眼的站在蘇霽瑤面前。
蘇霽瑤坐了起來,並不看向漣洏。「我爹,回來了吧?」
漣洏弓弓身子,說道「是的,小姐,老爺昨兒個晚上就回來了,只是…」
「只是什麼?」蘇霽瑤這才看她,眉梢似有笑意。
「老爺招了公子們進書房,一夜未出。」漣洏看看隱有笑意的蘇霽瑤,不大明白她的喜色來源何處,頗有些疑惑的答道。
蘇霽瑤這才笑出聲,「這有什麼的。」這怎麼能沒有什麼,齊遠山連夜進宮,這才剛回府就馬不停蹄的召見自家兒郎,想必事有緊急。
「小姐,重要的是公子們剛出來,夫人還有小姐們又被叫了進去。」
「哦?如此…也好。」蘇霽瑤笑著起身,轉身進了屋子。那她就瞧著,齊遠山到底會不會召見她。
漣洏默默的跟了上去,只是還未進門,客人就來了,是齊遠山身邊的侍從黑子。
果不其然。
黑子看向漣洏,「三小姐呢?」
漣洏一見是老爺身邊的人立刻弓身,說道「小姐在裡面,我…」
「漣洏,讓他進來。」
黑子直接進去,恭敬的朝蘇霽瑤一個叩拜,開口道「三小姐,老爺請您過去。」
蘇霽瑤看著跪在面前的黑子,笑道「你就別客氣了,老爺讓你來叫我必是有急事,這跪來跪去多耽擱時間,咱們這就走吧,別讓老爺等急了。」
黑子點頭,站了起來,「三小姐,請隨我來。」
「慢著,黑子,你也知道,我這許久未出門,外面的情況大抵是不太了解的,萬一出了什麼紕漏我也擔待不得,這我們都也說不準,你就實話告訴我,老爺找我到底是什麼事,我好提前有個準備,你覺得呢?」蘇霽瑤狀似無意的看著黑子,手指蹬蹬的敲著桌面。
黑子又急急的跪了下去,弓弓手,說道「三小姐所言奴才是明白的,只是老爺並未告知實情,奴才有心為三小姐解惑只是實在無法可解啊。」
蘇霽瑤輕笑,慢悠悠的整了整衣襟,這才說道「黑子,怎麼又跪下了,我不過隨口一說,你的難處我自然是體諒的,好啦好啦,我們走吧。」說罷也不再理他,自己起身走了。「漣洏,你也跟來吧。」
蘇霽瑤當然不會真蠢到相信黑子的話,只是有些必要的程序還是要走的,就比方說你個貪官貪錢,面子帳總是要做的吧,不然你早死晚死都得死,要她覺得好不如多活一天是一天。蘇霽瑤心裡十分明白,齊允安被軟禁至此必然是與這齊家利益有了衝突,她問這問題其實是在表明一個態度,表明自己不願與整個齊家為敵,況且自己本不是齊允安沒必要為了人家家族的事情吃了暗虧。這大家族的是是非非旁的不說,就是這女人之間的爭鬥也夠她吃一壺的,她實在是犯不著在當下便與齊遠山為敵。
蘇霽瑤剛出門,這才想起自己並不識得齊府大院的路。無奈,只得頓下腳步,指了指前方,對黑子說「黑子,前面引路,我擔心父親怪怨我無禮。!」
黑子點頭稱是,默不作聲的走在了前頭。
齊遠山的書房很大,擺飾卻是不多,乍一看還以為這是一個極致簡樸的書齋,只是那雕工精緻的紫檀木桌還是泄漏幾分,紫檀木難尋眾所周知,即便是從業老木匠見過的也沒有幾人,齊遠山這一方珍貴的紫檀桌擺明了是欺辱世人眼拙。
蘇霽瑤大大方方的將桌子觀察了個遍,這才躬身行禮。「父親,叫女兒來所為何事?」
「允安可是對父親這方書桌有意見?為何如此看它。」齊遠山坐在桌前,輕輕抿了口茶。
「父親,女兒怎敢有意見,只是父親您多年從政辛苦有加,女兒萬分心疼,再加上您如此簡樸,叫人好生敬佩啊!」蘇霽瑤微低著頭,有些微的發抖,不一會兒竟然落下一行清淚。
齊遠山見此,嘆息道「允安,這幾個月你長大了,為父縱使辛苦也是甘願的。你看看,這萬里江山在,我齊氏子孫為之肝腦塗地,如今就要守得雲開見日出了,只要你肯幫父親,我們守護的這一切就值得了。」
蘇霽瑤一聽,連忙跪下「父親,女兒何德何能啊!不是女兒不幫,只是女兒生為紅顏,一不能為父親開拓疆土,二不能為父親出謀劃策,如此蠢笨之人又能做些什麼呢?女兒是怕壞了父親的大事啊!」
「允安不必如此,開拓疆土、出謀劃策的確非你能為,父親也不能讓你做無法完成之事。」齊遠山繞到蘇霽瑤面前,將她扶了起來。「你是蓮女,為父多年扶持這一名聲就是你助我的最好利器。」
蘇霽瑤似乎有些疑惑,問道「那麼父親,女兒又該怎麼做?」
齊遠山拍拍她的肩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然後才道「允安莫急,有事為父自會支會於你,近來切勿焦慮,養好身子,下個月中秋,宮中設宴邀眾大臣及家眷出席,為父怯懦,想要用你蓮女的身份撐撐場子。」
「父親如此說,叫女兒好生臉紅,還望父親放心,女兒定當不負重託。」
「我單獨叫你來也不過是想看看你,我們父女二人說話也別這麼見外,這段時日,你好好休息,如若想出去,大可帶足了下人再走,許久不出門,想必悶壞了吧?!」
齊遠山滿面春風,慈愛的看著蘇霽瑤又說「行了,允安回去吧。黑子,送三小姐回去。」
蘇霽瑤聞言,正要行禮,怎知她突然她眼前一黑,緊接著巨大的腫脹感擊打著她的眼睛,然後迅速的擴散至了全身。她忍著巨大的不適朝齊遠山行了一禮,說道「父親,女兒回去了,今天許是有些乏,身體有些酸軟。」說罷也不看齊遠山跟著黑子就離開了。
漣洏見蘇霽瑤臉色不對,悄聲問到「小姐,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蘇霽瑤點頭,攙扶著漣洏快步走向自己的院子。沒幾步就已經大汗淋漓了。她使勁掐著自己的手臂以保留一些清明,到了院子整個手臂也已一片紅腫,喝退眾人,自己進了屋子。
屋內昏暗一片,只點了支小蠟燭。蘇進瑤的眼睛酸脹感更甚,她伸手,隔空而來的茶盞就靈巧的鑽入手心,只是未等她啜飲一口,那茶盞竟化作了粉末,飄散一地。蘇霽瑤駭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再度伸手,安穩立在原地的花瓶就飄在了半空,然後直直的飛向蘇霽瑤,又,碎了。她忍不住有些發抖,再次,鏡子、茶壺,所有能用的物什都被她試驗過了,得到的都是毀滅。踉蹌,她,快要站不穩了。
來這裡一個月,每日都要忍受眼睛酸痛的折磨,每日都要渾噩一陣,只是今天的痛楚來的格外劇烈,甚至連從小就可做到的隔空取物也變的不可控制,她跌坐在床上,不禁回想起曾經淡定自若的自己,自打離開原來的世界就連人都變的格外脆弱,以為自己堅不可摧,到這時才發現任何變故都可能讓她體無完膚。原來自己不過如此,她彷彿是失了精神,默默的躺了下來,被她一直隱忍不發的無奈到這時才噴涌而出,想回家,想看看那些老傢伙們的爭吵,想看看這大千世界中的奇思妙想。
眼睛酸痛,甚至還有些發癢,可到底是較剛才好些了。
這時,蘇霽瑤安靜了下來,抱著被子直直的盯著床帳。不多時,眼睛恢復清明,暈眩感也少了不少,只是,哪裡有些不同,她不知道,只是覺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