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扭轉
王居正在朝著和民間的名聲都不怎麼樣。
若是找一個合適的辭彙來形容這個三超權臣,那便是姦猾。
奸險,圓滑。
而且,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王居正以前不叫王居正,他叫劉元。
人如其名,下流圓滑。
只是聖祖皇帝,覺得劉元這個名字,太過**,有點像家丁管家諂媚之徒,難登大雅之堂。於是便賜他姓王。大概又是覺得此人為人太過圓滑,缺少風骨。
聖祖皇帝,又給取起了個字,叫居正。從此以後,王居正便成了王居正的唯一官方用名。
不過,從後來發生的事情來看,聖祖皇帝的一番苦心,顯然是白費了。
雖然有了新名字,又字居正。
新名字一聽,便給人一種浩然正氣,威武不屈的錚臣的形象。
但王居正還是那個王居正,依然不知道風骨為何物,氣節是什麼東西。
朝代更迭時期,這傢伙永遠是那個最活躍的人物。而且,是那種風往哪兒吹,他便往哪兒倒的牆頭草類型。
聖祖皇帝駕崩后,三皇子勢大。
他便歸順三皇子,並幫助三皇子發動政變,成就武宗數十年江山,並幫助武宗皇帝開創了衛國中興。
武宗之後,他又幫現在的皇帝,排除異己,迅速站穩腳跟。
按說,向王居正這樣的人,那個皇帝登基后,做的一件事,應該就是約束他,甚至幹掉他。
但,那個皇帝都沒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王居正此人,雖然為人圓滑,毫無風骨氣節。
但在治國上,卻是一把能手。
不管是多爛的攤子,只要他一出手,很快就能收拾起來。
所以歷代皇帝,也只能看著這個姦猾小人那張醜陋的臉,心裡痛並快樂著。
沒辦法,人才難求啊!
所以,當王居正出面的時候,饒是皇帝心生不滿,也只能暫時忍著,且聽聽這個滿肚子壞水的胖子,在打什麼注意。
「是這樣的!」
王居正像個精於算計的奸商一樣,搓著手,不懷好意的看了李麟一眼,嘿嘿笑著道:「臣素問,秦王殿下才思敏捷,滿腹經綸。只是對於這個說法,臣是不信的!」
皇帝看著王居正那嘿嘿的奸笑,心裡逐漸對這個滿肚子壞水的權臣,升起了一絲期盼。
他了解王居正,就像他的爺爺,他的父親一樣了解他。
這傢伙,絕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而且,落下的石頭,還不是一塊。
看人倒霉,踹兩腳佔便宜的人。
如今秦王四面楚歌,孤立無援。
這老小子肯定是想,藉此好好表現一下,討好自己。以改善他在自己心裡,因為之前政變,哦不,繼位沒有立即附和的惡劣態度。
想到這裡,皇帝微微一笑,眯著眼睛,憐憫的看著台下,依然腰桿挺直,彷彿永遠都是那顆大雪之下,挺且直的青松的秦王。
哼!
皇帝對這個三弟,這般傲氣,心中極為不喜。
隨後,他轉過頭,看著搓著手,嘿嘿笑著的王居正道:「那依愛卿之間,該如何讓爾等相信呢?」
聽到皇帝的話后,王居正像只快樂的鵪鶉一樣,蹦蹦跳跳上前。抬手指著秦王道:「臣想請陛下,設個時限,而由秦王殿下,在這個時限內,賦詩一首。若是他能,那便證明秦王真的是才思敏捷之人,若是不能,那就是欺君之罪,當斬?」
當斬!
此言一出,大殿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不論是皇帝,還是文武百官,在看著那胖子陰狠的目光,心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好狠啊!
若憑藉一首詩定秦王的罪,還真有些牽強,難以服眾。
但如今,王居正此言一出,若是秦王做不出詩來,那正如這個歹毒的胖子所言,秦王是逃不了了欺君的罪名。
所有人在看著那個胖子的目光中,充滿了后怕之色。
而恐怕在整個大殿中,最為平靜的,莫過於當事人的秦王了。
他平靜的看了一眼,嘿嘿冷笑著盯著自己的王居正,嘴角微微挑起,掀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那若是我做出來呢?」
李麟盯著王居正,但話卻是對皇帝說的。
「若是做出來,朕便赦你無罪!」
皇帝冷笑著盯著君莫,拍了拍扶手道。
做出來?
才怪,你可別忘了,時限可是朕說的算的。
李麟平靜的看著龍椅上的皇帝,又看了一眼重新坐回幕簾后的太后,最後直視著皇帝。
沉默良久之後,他退後一步,拱手彎腰,對著皇帝微微一禮:「請陛下出題!」
沒有人會相信,李麟能做出來。
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他這一方。
即便他再聰明,才華在高,也沒用,他輸定了,也死定了。
看著空蕩蕩的大殿中央,那個孤獨的身影,一些心腸不錯的大臣,眼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搖頭嘆息。
哎,何必呢。
你再故作平靜,也不過是窮途末路了。
大殿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屏住呼吸,靜靜的看著那個孤單消瘦的人。
心中滿是期待。
期待著他,扭轉乾坤,或是就此死去。
皇帝盯著他。
盯著這個站在下面,雖然拱手躬身行禮,但依然不卑不亢的書生。
腦海中,不由的想到了,小時候,他們兄弟幾人,在在**燦爛的御花園中嬉鬧玩耍,訴說彼此理想的青色年華。
「我要繼承父皇的偉業,做一個好皇帝!」
「我要躍馬揚鞭,帶領我大衛鐵騎,為父皇征戰四方,打下偌大疆土!三弟,你呢?」
兩個小傢伙,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流著鼻涕泡的小男孩兒,眼中滿是期待。
「我要游遍三山四海,做一個大文豪!」小男孩兒抬起袖子,擦掉鼻涕,驕傲的說道。
呵呵……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
二弟……呵呵,如今恐怕已經投胎了。
他看著台下,如今已經成為一代文豪的三弟,心中滿是複雜難言的情緒。
不過,這種情緒也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
他不想殺了他,但必須殺了他。
他的名氣,太大了。
別看,現在滿朝文武,皆站在自己這邊。但這一個月來,不斷有打著他的旗號的反賊,反對自己,攻擊王庭。
只有他死了,那些人才會偃旗息鼓。
對不起了,三弟,為了大衛,你必須死!
橫下心后,皇帝眼中滿是冷冷殺機,盯著台下的李麟。
「既然你我是兄弟,那這詩,便已你我的兄弟之情為題,時間嘛,既然你今年十七歲了,那便以十七步為限!」
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后,皇帝身體微微後仰,靠在龍椅上,抬手一揮道:「開始!」
李麟看了他一眼,然後低著頭,拱手一禮。
深吸一口氣后,他抬起腳,在滿朝文武複雜的目光中,平靜的落下了第一步。
兩步……
三步……
五步……
六步……
第六步的時候,他依然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
而隨著他慢慢的跨出六步后,所有人都徹底失去了對他活下來的希望。
他的心已亂,走再多步,也做不出來了。
七步……
第七部穩穩落地后,李麟終於暫停了腳步。
他深吸一口氣,低著頭,臉上掛著苦澀的笑容,開口輕聲道:「煮豆燃豆萁!」
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一記悶雷一般,在大殿內響起。
很多低著頭,不忍觀看的大臣,聞聲后,身體一震,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臉上掛著無奈落寞不甘的秦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豆在釜中泣!」
李麟仰起頭,閉著眼睛,輕聲吟誦出了第二句。
他轉過頭,目光複雜的看著龍椅上,面無表情的皇帝,微微躬身後,嘴角掛著一抹苦澀的笑容,低頭輕聲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是一首關於兄弟之情,手足相殘的千古名篇。
平淡無奇的詩句中,充滿了無奈和懷念,以及輕輕的勸解和安慰。字字平淡,卻句句動心。
於無聲處聽驚雷。
低沉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
朝臣感受著,詩詞中,秦王殿下在面對著手足相殘的無奈和苦澀,不由眼眶濕潤。
有幾人,甚至忍不住心中的悲傷,低聲嗚咽哭泣了起來。
一旁,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王居正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李麟,微微搖頭,輕聲嘆息。
龍椅上,皇帝怔怔出神的看著台下,那個一臉苦澀的三弟,心中再次浮現出了兒時的畫面,不由良久無語。
「陛下……」
這時,珠簾后,傳來了太后冷厲的提醒聲。
但皇帝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不顧不利。
「陛下……此人留不得啊!」
太后見皇帝動容,焦急的提醒道。
「退朝!」
皇帝依然沒有聽太后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深深的看了一眼台下的李麟,然後霍然起身,甩袖離去。
「退朝!」
宦官一聲尖銳嘹亮的聲音,響徹大殿。
聞聽此言,李麟手腳發軟。
他抬手摸了摸冰冷的後背,這才發現,不知在何時,已是汗流浹背了。
……
夕陽下的神都,輝煌雄渾。
高達百丈的城牆,拔地而起,看不到城頭。給人一種極為強烈的壓迫感。人站在城下,彷彿螻蟻般渺小。
神都城的建造之初,便是基於防禦修行者的目的。所以,整座佔地方圓百里的巨大城池,全部由數噸重的石磚修築而成。
工程浩大之浩大,世所未見。
從定都神都,到城池完全建成,期間經歷了數百年時間。
千年風雨中,這座城池彷彿衛國的定海神針一般,巍然聳立在中土大地。城牆上的苔蘚,坑窪不平箭洞以及那縱橫交錯的刀槍痕迹,無不向四海臣民,訴說著關於這座城,關於這個國家的興衰罔替。
夕陽下,雄城莊嚴肅穆。
城外,官道上。
李麟站在黑色的馬車邊,和一襲便裝的京城黑幫大佬黑龍拱手告別。
「替我謝謝王大人!」
李麟拱手一禮,笑著對眼前這個一襲青衫,像個文人一樣的地級高手道。
今天,李麟之所以能夠轉危為安,虎口脫險。
恐怕整個朝廷,也只有他和王居正知道其中原因。
當時,錢澧跳出來的那一刻,李麟清楚的看到了王居正嘴唇微動,用唇語對他說:稍安勿躁,老夫保你無事!
如此一來,才有了朝堂上,王居正落井下石,李麟七步成詩,扭轉乾坤的一幕。
如今,自己暫時脫離了危險,心中最感激的,便是那個亦正亦邪的權臣了。
雖然李麟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黑龍點了點頭,拱手還禮。
隨後,他將手中裝著金銀細軟的包裹,遞給了李麟,退後一步后,拱手道:「殿下保重!」
「保重,告辭!」
李麟拱手一禮,然後轉身上車。
「對了,殿下,您知不知道,錢澧是怎麼得到那首《江雪》嗎?」
黑龍突然想到了一事,追問道。
江雪這首詩,直接引發了朝堂上的紛爭,說是導火索也不為過。
不過,若說是一首詩,導致了如今的局面,也有些過了。即便沒有這首詩,太后一系的人,也會找到其他發難的借口。
挑毛病,誰不會?
李麟沉默了片刻后,淡淡一笑,道:「是怡紅樓的江雪給他的?」
獨釣寒江雪,李麟的確是想釣雪,不過釣的是怡紅樓花魁,素有**第一才女的江雪,而不是那個在深宮裡憋得精神分裂的老女人。
想到不久前,怡紅樓的花魁,柳絮站在自己身邊,紅袖添香,素手淹沒的場景,李麟眼中滿是自嘲之色,輕聲問道。
黑龍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是!」
見李麟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容,黑龍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恐怕是觸痛了殿下心中柔軟的地方。
據他所知,江雪是這位殿下的紅顏知己,二人交情匪淺,而一直以來,殿下對那個花魁也是以禮相待。
沒想到,她竟然是太后的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被深信不疑的人,出賣了。
黑龍咳嗽了一聲,轉移了話題。
他看了一眼,西方逐漸西沉的太陽,和那漫天的晚霞,深吸一口氣后道:「殿下您還回來嗎?」
李麟看著夕陽下,這座承載了太多東西的雄偉城池,點頭道:「回來!」
說完,他便跳上了馬車,揮動馬鞭,輕喝一聲,。
黑馬甩了甩腦袋,打了個響鼻后,邁開四蹄,拉著車子,朝著落霞滿天的西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