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之魔鏡篇――其一

遇到老和尚是在一個雨天。

我很討厭雨天，我持刀殺人也是個雨天，那段記憶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作為一個靈魂，我很難過。

一個擁有罪惡記憶的靈魂。

大雨一點沒有要停的意思，我躲在深山裡，希望大雨過後我可以重新升天。

告別林珊后，我遊盪了很久，可是魂體依舊清晰。我能看到我的周身籠罩著一團煙霧。

我想我是罪孽深重，無力回天了。

我靜靜地發獃，以至於沒有注意到身邊目光深沉的老和尚。他的目光始終籠罩著我，我卻絲毫不認為他在看我。

他變戲法兒似的拿出一張符，我能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反應過來時，已經無法動彈。

我並不害怕，我早就不想存在於世了。

大概是沒有帶齊收妖用具，他的能力僅限於把我定住。我在原地不停地嘆息。

他走了很久，回來之前大雨嘩嘩地下。

回來時他手中拿著一面鏡子。是面古銅鏡，紋路複雜且有些開裂，鏡面反射出幽暗的光。

我被吸進了鏡子，我想這面鏡子一定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否則怎麼能收妖。

一定是我還不知道。

嘛，算了，就這樣待在鏡子里也不錯。

與世無爭。

我在鏡中封印了很長時間，時間永無止境地流逝。我的魂魄在無止境的時間中國，永恆存在……

老和尚用布包住鏡子，把鏡子放在窗台上。

我生活在一個完全黑暗的世界，沒有陽光沒有水沒有空氣，沒有危險；我不吃飯不睡覺不思考，不呼吸。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姿勢和表情，也不覺得累。黑暗無邊無際，儼然是噩夢荒原。

一直，一直……

永遠，永遠……

直到，面前破開一道白色的光芒，我循著光源望過去，愕然。

老和尚捧著鏡子，小心翼翼地遞到別人手裡。那個人莊重地接過鏡子，站立著。

「此鏡贈你，切記，鏡子不可打碎。」

「恩，我會好好保護它的。」

一個乾淨清澈的聲音，有些柔軟，俏皮。

鏡面正對的——清爽的短髮，雖然不是帥的直入人心，但也十分耐看。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細碎的美好。

怎麼形容呢。

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稜角分明的臉，深邃的眼眸，笑起來像晴天一樣，有著溫暖的柔風白雲。

那雙眼細細打量鏡子。乾淨的瞳色，黑白分明，很復古的感覺，很有深度，一眼望不到底，卻和清澈，不是那種複雜的深度，而是一種亮光。

一種光芒。

一種銀色的光芒。

像月光一般，雖然感受不到他的溫度，但能清楚感受到他本身存在的亮度，忽閃閃，朦朧地照進你的眼睛。

他撫摸著鏡面，用袖子拭去上面的灰塵，他的手骨節粗大，大幅度的擺動時發出咔擦的骨骼活動聲。

我瞪大眼睛，將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收入眼中，記在心裡。他把鏡子擺在書桌上，對著它呲牙做鬼臉。我在鏡中，樂不可支。

我都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反正看見他就想笑。

生活史無前例的充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