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肅穆
大祭跟教主大典差不多,只是少了加冕儀式。
依舊是大半夜起來,韋帥望金盆洗漱,一件一件的祭服加身,他始終表情肅穆。也不討論衣服多沉,金冠壓得頭痛了。
張文與冷先面面相覷,教主這是咋了?
中邪了?
還是,真的餓壞了?
韋帥望緩緩問:「都準備好了?」
張文道:「是。」
帥望道:「小賀呢?」
張文道:「已經先去了聖殿。」
帥望看一眼韓宇,韓宇點下頭,出去了。
張文看看冷先,冷先沒反應,看起來即不奇怪也不好奇。張文看看韋帥望,兔崽子,你同你寵臣打啥啞迷呢?老子啥時候變成局外人了?你剛才那些準備好了啥的,該不是跟韓宇說的吧?老子是打叉的啊?
韋帥望繼續沉默。
張文待冷先出去,輕聲問:「教主,你前兒說,第一次騙這麼多人,是啥意思?」
帥望坦白地:「我要行神跡,讓血祭的人死而復生。」
張文當即就後退一步「啊」?開這玩笑做啥?小爺,你快樂一個,告訴我你是開玩笑。
韋帥望一面孔的不知羞恥的坦然。
張文覺得腿軟,慢慢手摸著椅子坐下了,半晌:「教主,咱行走江湖,那種葯都聽說過,你,你這是糊弄鬼呢?」
帥望沉默一會兒:「很多人聽說過嗎?」
張文道:「我聽說冷家有。」
韋帥望問:「你聽說過確實例子嗎?」
張文愣一會兒:「沒有。」
韋帥望點點頭,韓宇應該沒細說那件事,至於韓青的死而復生,冷家更不會提。所以謠言就是謠言。
韋帥望道:「不要把冷家神化,冷家啥都有。」
張文呆了一會兒:「那你……」
帥望一笑:「在韋教主領導下的醫堂,不斷改革創新,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和發展。」
張文這個氣啊:「醫,醫堂的!那不是更,更更……」
韋帥望道:「既然你都沒聽說過……就不算更更更。」
張文氣:「是是,醫堂在教主的帶領下保密工作有了長足的進步。」咬牙切齒:「你,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韋帥望道:「沒點膽子,怎麼做一代宗師啊。」
張文默默,就你,還一代宗師……
好吧,外人看來,小韋就是一代開山宗師啊。宗教改革領袖啊,差半點就政教合一了,如果不是攝政公主也同樣強大的話。
若非某種機緣,一如魔教這樣龐大的組織,國家內憂外患,最終將成就他們的崛起。很有可能,最終就成了政教合一的國家。
小韋剛剛還是開玩笑的口氣,張文再看一眼時,韋帥望又一次肅穆了。
張文沉默了,好吧,你是一代宗師,至少膽子夠了。
可是你今天這表情可真奇特啊。
難道這就是你獨特的領袖特質嗎?說真話時就嬉皮笑臉,一說謊就無比莊嚴肅穆?
張文再一回想韋帥望的過往,默默地罵了一聲娘,還真是這麼回事。
要不人家是大人物呢,硬是跟正常人不一樣啊。
韋帥望穿戴已畢,一身素白,金冠金披掛,一身的珠寶,華光四射,腰桿筆直,微垂雙目,硬是有一種凜然與慈悲混和的聖潔感。微微向張文一揚頭,開門。
張文欠身,是。
好吧好吧,這是你第一次說謊,是你邁向成熟的第一步,是你政治生涯的第一個進步。
張文欠著身子,後退到門口,開門:「教主啟身,祭禮開始。」
門外所有堂主跪迎,然後侍衛送上步輦,韋帥望整整衣服坐下,一邊是張文韓琦,一邊是冷先冷承綬,四人把他抬起來,冷家的小朋友微覺不適應。咦,這輩子沒抬過人啊。
邊上十幾個堂主也不適應,這人新入教的沒任職啊,往日都是堂主來抬啊!還不是小堂的堂主,那都得是有功夫的,好吧,這位黑劍,功夫倒是有,可是他沒任職呢!還是個小孩兒,後來者居上,憑啥啊……憑功夫吧。
本來,韋帥望考慮要不要半邊新人半邊舊人呢?冷凡這個堂主做得比較一般,沒啥過失,業績沒長進。冷平呢,想了又想不好意思讓思安長老的寶貝兒子干這個。人當年做長老公子時,都不願承認認識韋帥望這種無賴。現在處於韋帥望的保護之下,那是承諾,那是有條件的。所以,小韋對冷平的位置真是很難處理,你要用他吧,給個小位置,配不上人的身份,給個高位,他沒那閱歷。不用他吧,把一紅劍一直放著,慢慢就變成銹劍了。
最終呢,小韋只安排了一個新人,向眾教徒表達,我們注入新生力量了。
所以,冷平只是陪在一邊,本來他應該伸手扶著韋帥望,韋帥望把這條改了,命令他在一邊引導。
於是冷平在一邊森森地感覺到一股子驚恐,當年他初次見李唐被韋帥望命令自殺獻祭時的驚恐。
同樣驚恐的還有胡不歸與南朝,這兩位都知道血祭是啥意思,也都沒太習慣,他們做為教主的侍衛,這次被排到很靠後的地方,因為血祭是按教中教徒地位來排的,他們只能在一邊觀禮。
胡不歸看到這一切,頓時就想到多年以前,他同他父親差點成為祭品。全身無力地被拖到祭壇上去,轉過身手持利刃的向他們走過來的韋帥望。他以為死期到了,再英勇也免不了驚恐,他盯著韋帥望,韋帥望看著他,黑眸子里照出他渺小驚恐的臉,韋帥望剎那的猶豫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他清楚看到那雙眼睛里的不忍,然後韋帥望轉身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刀,放過了他父子。他對韋帥望一向是不太看得上眼,即使祭禮上被放了一馬,依舊覺得小韋只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壞,你做為一有正常道德觀念的人,不把無辜人宰了放血是最基本的吧?
直到殺場上被走馬換將,內心因為感到被羞辱被要脅而產生的抗拒才慢慢軟化,小韋仁厚啊。對一個曾經一再口出惡言表達鄙視的人,依舊是不惜代價,能救則救,只能說仁厚了。
他記得韋帥望那一刻的不忍,在被救了一次又一次之後,承認韋帥望的大能,然後也承認小韋是個好人。
所以,小胡入了魔教,今兒要重現當日殘忍血腥場景,他內心震動,還會有一堆血淋淋的人頭擺在前面嗎?他是否選錯了路?
魔教到底是魔教。
南朝就比較複雜了,他跟兩位兄長解釋了半天,也沒說出口,魔教是個什麼玩意,最終只一再囑託,萬萬不可出聲不可亂動。他心裡的小鼓敲得咚咚地響。
現在看到韋帥望寶相莊嚴地坐著,由堂主抬著走,南朔第一個張大嘴,轉頭看看南朝,意思是,啊?這是做啥?
南朝瞪他一眼,正色,垂眼,以行動告訴三哥,敬而重之吧,人家是當真的。
不過南朔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山上那次弟亮起的火光吸引,他們在隊伍中間,可以看到前面是長長的隊伍,後面也是長長的隊伍,象一條閃閃發光的蛇一樣在山路上盤桓而上。景色十分壯觀。
而整個隊伍,沒有人出聲,所有人都半垂著眼睛,目不斜視,象一群白影靜靜地飄過,黑夜裡,這情形不是不詭異的。音樂聲不知從何處響起,若隱若現的神秘而悠揚。空氣中一股無法描述的暗香浮動。
南朔隱約覺得震憾,有點三觀被顛覆的感覺。
這長長的隊伍里,他們的功夫不過中等。
韋帥望是這些人的首領。
還有更多把小韋當神明的人沒有出現在這個隊伍里。
步輦停下,一聲「教主到」悠長地在山谷中響起,燈火通明,樂聲大作,白氈鋪地,群魔伏首。
韋帥望慢慢站起來,踏上白氈,在低著頭的教徒中,顯得高大而莊嚴。
他緩緩走進帳子,眾教徒才散開,各就各位,等候教主主持祭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