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顯靈
一聲慘叫:「不!」
韋帥望回頭看一眼,純潔的冷平。
帥望揮下手:「安靜!」
冷平聲音顫抖:「不!你不能這樣做!你不是說過,魔王絕不屈服嗎?不管別人怎麼樣!你不能做這樣的事!你住手!你快救活她!」
帥望輕聲:「太晚了。」
韋帥望接過盛滿鮮血的杯子,良久:「今天,是你解脫塵世困苦之時,血肉獻祭,定蒙魔王喜悅。」
俯身在金杯上,正在用鮮血灌滿第二個杯子的賀白艷微微抬起頭。她的面紗已滑落,補好了鼻子的賀白艷,雪白的天使般的面孔,因為痛楚微微皺起的眉頭,她抬起頭,碧綠的眼睛靜靜地盯著他,慢慢露出一個得償所願的微笑。如果真死了,她也不介意。
冷平聲音尖利凄惶:「你還能救她!你還能救她!只有你能!你不能袖手旁觀!」
韋帥望看冷先一眼。
張文看看韓琦,咋辦?沒辦法,只能出手了。
雖然張文心知冷平有超然身份,可是兩位身兼血祭護法,勢不能讓冷平繼續慘叫下去了。
冷平急道:「不管為了什麼!你不能這樣做!」猛往前撲。
冷平身為教主的貼身侍衛,站得很靠前,這一撲就快到韋帥望面前了。冷先早已忍無可忍,得到韋帥望一個可以的目光之後,伸手一攔冷平,冷平一躲,身後一左一右兩隻手,一個擒拿,一個點了他要穴,冷先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冷平低頭彎腰,差點吐了。立刻被拖了下去。
隊伍里有人微弱地「喂」了一聲。
那是南朔被南朝捂住了嘴。
別,大祭時亂說話的只能是教主,如果是教眾,會因冒瀆神明被打死的。你可別學冷平,冷平的爹是誰啊!冷平的媽又是誰啊!
帥望轉身,捧著盛滿鮮血的杯子,走到玉像前,他站在那兒,聽到血液依舊如水一樣流淌到金杯里的聲音,聽到急促的喘息聲。
韋帥望慢慢跪下,舉起杯子:「天上的父,創造了這個世界的萬能的魔王,我,做為你指定的,人世間的使者,為了讓魔王的旨意行於地上,您的使者從不屈服。今天,我為魔教的教徒,為您的信徒,願意讓步。」韋帥望低下頭,良久,輕聲:「我曾被打倒在地,在泥濘中掙扎,我曾經被人踐踏,筋折骨斷,我曾經眾叛親離,被至親拋棄,我從未改變,珍視魔王創造的每一個生命。我依舊珍愛這個世界,即使是反對我的人,曾經謀害我的人,我也不願奪走他們的生命,因為這生命,是你賜予的!今天,為了信您的人依舊能夠團結在一起,讓您的意志在地上傳播,我向您獻上,我最珍愛的,信徒的生命。我請求天上的父,讓我們依舊是一個整體,我請求天上的父給我們啟示,我請求天父眷顧我,告訴您的信徒,我是你地上的使者,我的意願就是您的意願!我請求天父拒絕已經不必存在的血祭!否則,下一個獻祭的,就是我!」
底下的教徒已經被韋帥望這種要脅給嚇呆了!啊?不停止血祭,你就要自殺?你是教主啊!這話說出來可收不回去的!你你你!本來大家對韋帥望一開始說的,為魔教的團結而屈服是深為感動的,聽到最後這句,就驚呆了。
韋帥望站起身,將鮮血淋在玉像頭頂。
血漿從白色的玉像頭頂淋下,一道道觸目的紅色象蛛網一樣布滿玉像全身,然後,那些蛛網慢慢滑落,慢慢收縮,收縮成一個一個小血珠,再一粒粒滾落地上,本來應該浴血通紅的玉像,居然一滴血珠也不沾。
祭壇下的剛剛站起來的教徒,忽然間呆住了。
這是……事情不對了!
南朝忽然間明白過來,輕聲:「魔王拒絕了血祭!」
冷先猛地回頭,南朝嚇得後退一步,閉緊嘴。
第二杯血漿又捧上來,韋帥望再拜,一杯血淋下來,玉像依舊點塵不染。
下面終於一片「嗡嗡」聲,冷先低聲問張文:「怎麼回事?」
張文半張著嘴:「我去,難道有人動了手腳?」
冷先額頭冒汗了:「什麼人敢對教主的玉像動手腳?」那一定是韋帥望啊!可是,這是怎麼發生的啊?怎麼可能出現這種奇異的現象啊?除了魔王顯靈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能出現這樣的事!
張文輕聲:「不會是……真顯靈了吧?老教主把兒子寵得跟祖宗似的……」
冷先氣得跺腳:「少主不該那樣說話!」
第三杯血漿捧上來,侍者的手已經在發抖,只聽祭壇上一陣風聲嗚咽,一股陰風不知從何處卷了進來,整個壇祭上的幔帳次第飛揚,好象有人故意在祭壇里轉一圈,一個又一個揚起輕紗一樣。
已經垂下頭的奄奄一息的賀白艷,忽然一掙,抬起頭,瞪大眼睛,染血的面孔忽然間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緩緩地,輕聲:「教主……」整個人一軟,垂下頭去。
韋帥望伸手要拿第三杯血漿,一條紗幛忽然間就飛起來,正抽在金杯上,韋帥望頓住,沒有再伸手,那個杯子微微傾斜,侍者驚叫一聲,手一抖,整杯血灑在地上。
這下子連韋帥望都呆了,我擦,這不是真的吧?就這麼巧?
南朝再次大叫:「魔王拒絕血祭!」我去,韋帥望怎麼弄出來的啊!這風來得可真邪啊!
這下子底下可真亂起來了,一片驚呼聲:「魔王顯靈了!你聽到沒有?賀白艷剛才叫教主,看著半空中叫的,那可不象是叫韋教主啊!這風來得……魔王顯靈了!魔王真的顯靈了!」
帥望慢慢抬頭,仰望半空:「是你嗎?這是,這是你的回答嗎?天父!這是你的回答嗎?」
一股急旋風平地捲起,將所有的紗幔吹得象抽筋一樣直指玉像。
冷先呆了,好吧,玉像上你做手腳了,這風總不能是韋帥望吹的吧!他再吹也吹不了這麼巧啊!冷先忽然跪下,大叫:「教主啊!這是你吧!我就知道你還在,你一直保護著少主是不是?少主對你不孝啊!可不管怎麼樣你都護著他是不是?教主!教主是你顯靈了吧?你放心,不管少主怎麼樣!我們都會始終忠他!」冷先忽然間忍不住落淚。好在祭祀並不禁淚,他嚎叫一聲:「教主!」放聲痛哭。
所有人都呆了。
連韋帥望都呆了,我擦,這情節不在我設計中啊!不是真的有鬼吧?不是吧?
可是戲都走到這一步了,啥也別說了,救場如救火啊!
韋帥望當即跪倒:「天父回應我的祈求!魔王顯靈了!天父憐憫我,回應了我的請求!」
眾教徒齊齊跪倒,也有人心裡說:你媽的!明明是你爹被你氣得從墳里蹦出來了!
可不管怎麼說,魔王顯靈了!
大執事已經嚇得跪在地上發抖了,我擦我擦,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詭異的事,從來沒發生過,我還是承認魔王顯靈吧!不然弄灑了血祭的杯子,咱們全體性命不保。
咱們對祭祀可是認真的,出了這麼大的差子,誰也別想活。
風停了。
眾人慢慢抬頭,韋帥望先站起來,踢一腳執事:「幹什麼呢?繼續啊!」
於是,教徒們在執事顫抖的聲音指引下,一項一項,獻酒,獻肉,獻果品,就跟正常人家招待客人一樣,殺豬宰牛之後就是上菜了。
然後韋帥望再念一通文言的祭文,撤桌。
當然,韋大教主,只是撤一件做做樣子,上菜時,他也只獻第一樣,餘下的,十幾個堂主,一個接一個地挨個上酒上菜。撤祭時,小韋就撤一樣,餘下的由侍者收拾。
祭壇邊上,已經堆起柴火,裹著白氈的賀白艷放在中間,餘下的地方擺滿撤下來的酒菜。
淋上點油。
意思是剛才已經祭過魂了,這下子燒了埋地里,就該魄來吃了。
執事一聲:「送燎!」
韋帥望接過火把,點火。
火焰「呼」地一聲沿著油跡走了一圈,熊熊燃燒起來。
韋帥望退後。
默默祈禱,親愛的爹,反正你都來了,你再顯一次吧。
只聽火焰「吡啪」地響,一小團一小團地跳動著爆出小火花,然後陰風又起。風助火勢,火焰越竄越高,一朵一朵跳到空中結著大火花。
柴堆上的白氈團忽然動了一下。
有人揉揉眼睛,有人互相捅捅:「我好象,看到人動了。」
沒錯,那個氈團又動了一下。
大執事當即就跪了,不,這不是真的,我這輩子見過的慘事不少,可是火燒活人,尤其是那活人是我頂頭上司,我上司一向還待我不薄,這事我萬萬承受不了!
他人已經哆嗦了:「教,教主,她她她……」
沒等他「她」完,整個氈團忽然間散開,然後一身染血白衣的賀白艷就坐起來了。
一片驚叫慘叫聲,連南朝都開始尖叫:「人還活著!快滅火!快滅火!」
賀白艷慢慢站起來,困惑地看著周圍的火光,火焰似乎不肯靠近她,確切地說,白氈佔過的地方,火滅了,那白氈不著火。
賀白艷慢慢看一圈,輕聲:「魔王拒絕血祭!魔王讓我告訴你們!停止血祭!」她的脖子忽然間冒出一大股鮮血,賀白艷再一次倒了下去,正倒在火焰中。她的頭髮猛地捲曲起來,冒出火光。
只聽「咚」的一聲巨響,所有門窗洞開,一股狂風猛地撲進來,旋轉著吹向柴堆,整個柴堆的火焰都象棉團一樣被卷得扭成個麻繩狀,竄起老高,狂風繼續旋轉直撲向屋頂。
祭壇的頂,在柴堆的上方,有個開口,必然得有個開口,不然屋頂不烤著了嘛。
這股莫名的陰風,就轉著圈向出口衝去。
擰成麻繩的火焰被風扯得老長,旋轉著上升,最後變成無根之火,飛升到半空中,滅了。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