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睏倦
韓宇過來附耳叮囑。帥望點點頭。
帥望笑笑:「師父,您的要求,我一定會照辦的。可能有些細節,需要談判,所以……」
韓青點點頭:「我同韓笑先回去。」
帥望遲疑一會兒:「歇一天再回去也行……」
韓笑道:「你那麼忙,再說談什麼細節啊,你不過是對冷家掌門的權力限制不滿,想要更大權力,你跟誰談判?全體冷家劍嗎?我看是敲詐吧?」
韋帥望氣:「老子沒跟你說話!」
韓笑沉下臉,不語。
帥望沉默一會兒:「雖然,人生難得良師諍友……」他的口氣有點冷,人生難得良師、諍友,但是你們輪流對我的臉吐唾沫這有點過。
韋帥望微笑,緩和一下口氣:「大家關係不錯,就更不該出口傷人。」
韓笑面孔微微紫絳,帥望笑:「要不你去噹噹試試,看照這規則是人能幹下來的不?」
韋帥望的回答經過了三次轉折,終於回復到一貫的調笑口氣,韓笑已經漲紅了臉。
韓笑經常嘲笑小韋,因為小韋也經常嘲笑他,但是他一向樂於保持一個不真的刺傷小韋的強度,也就是說,適度的戲謔而已,他知道韋帥望是誰,他有啥道理要得罪韋帥望?韋帥望第一句話,他已經知道自己不小心踏中雷點了,雖然他還沒整理出韋帥望的雷點規律。如何區分哪些是可以同小韋開玩笑的,哪些是雷點?這可真是考驗智商的問題。他搞錯了,雖然韋帥望很快地轉過彎來,改變口氣,但是第一句「人生難得良師諍友」真是寒若玄冰,足證韋帥望是真的怒了,他為自己居然犯了這麼大判斷失誤感到羞愧。
帥望見自己都已經陪笑了,韓笑的臉還是紅得過了敏發了燒似的,不禁有點頭大了。
韓青拍拍韓笑:「臉皮厚點,彎下腰,說我失禮了。」
韓笑想了想,不小心踩痛別人應該道歉。他欠欠身:「失禮了。」
韋帥望說:「嘿嘿嘿嘿。」我擦,嚇死我了。
韓青道:「我們回去了。」
帥望道:「我希望師父能多留一陣,但是,如果師爺趕過來,大約一眼就看出來我已經被師父擺平,啥條件也不會給我開了。所以,所以……」
韓青道:「別對師爺太無禮。」
韋帥望把韓青送出大門,又送了大約十里。
大約是想表達,我真的不能留你在這兒,但是我其實並不想你走。尤其是剛才我一不小心當面給你兒子臉色看了。
他總有一種想伸手拉住韓青手的*,手拉手是種奇怪的走路方式吧?好象那是他十歲之前同師父在一起的樣子,他的生命在十歲時被打斷了,每次見到師父,他總有一種「讓我們重回到我十歲的時候重來一次吧」的渴望。拉著我手,說說笑笑的日子……
下次吧,下次不談正經事時,我一定活潑點,我記得我以前經常把師父逗笑……
韋帥望無比沮喪,不只是他差點對韓笑暴發,不只是韓青再一次向他提出要求。
恩重如山啊,所以,你讓我死,我束手待斃,你要我做什麼,我絕不會拒絕,所以,你不該向我提要求,你這是……算了。
那都沒什麼,韋帥望只是不希望韓青看出來,他不願意見他。多數情況下,他已經不太願意見他。如果很久不見,是的,他會想念師父的,他會……想起過去的好時光。他會跑去看看師父。師父最好什麼也別說,他也不想說什麼,就好象我們一起來做一個關於過去的夢,誰也不要伸手去戳破,好不好?
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現實生活中,如果我拒絕你,好象對不住恩重如山的過去。如果我不拒絕你,你在給恩重如山的過去刷負分——那是,我生命中無比美好的記憶。你可以不去碰嗎?
其實,也不過三四年的好時光,是不是?我好象是有個家有人愛的。我想,在我四歲之前,一定曾經有大量大量的愛,大量大量的,所以,我一直懷念那個溫暖的懷抱。只是,我已經不記得了。我生命中的記憶,只有那麼一小塊,充滿了溫暖與信心。在我渴望與絕望的時候,你給予的。所以,不管怎麼樣,我不想傷害你,如果我失望了,我希望你沒看出來我失望,如果我已經不能再從你那裡得到星光般微弱的溫暖和美好了,我希望你並不知道,不論如何,不管我的感覺是什麼,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我怕我剛才已經演砸了。
韓青伸手拍拍帥望的肩:「回去吧。我知道你很憤怒。我也知道,你不想對我們發火。」
帥望沉默一會兒,笑笑:「是的,對我來說,做掌門這事,挺麻煩的。不過,我應該可以處理。別擔心,會好的。」
那一邊,韓宇已經擬出十幾條重要條款,一邊在邊上重點標註,請教主一定做出想起來一條說一條的樣子,萬萬不可讓人感覺這些條款一早準備好!
老狐狸冷秋,要是聽到你拿出一二三四五來同他談,立刻就知道你這是心裡願意了,只不過來談談上任條件罷了,那就是可給可不給的條件了。
帥望死灰著面孔回來,韓宇當即就覺得:大王義氣盡……
我擦,看他這氣勢分明是毫無鬥志,不拱手倒退五百里就是好的。
韓宇哀嘆:「教主?你看起來象被人揍過似的。」
帥望坐下,拿起那張紙看看:「廢話太多。」
韓宇問:「教主,萬萬不可讓師爺覺得你心裡願意了。」
帥望揮揮手:「出去出去,我打個盹。南朝,通知劉長汐來,我師兄要是回來了,叫醒我。」
韓笑終於鼓起勇氣問他那智慧的父親:「韋帥望為什麼,忽然怒了?」
韓青笑:「他不是說了嗎?因為他生命中難得的良師諍友。」
韓笑想了想「良師」是指韓青,「諍友」這個範圍比較大,所以,這一下子是連韓青冬晨一起罵的呢,大至上,就是我為什麼這麼倒霉,認識的都是你們這種人啊!
韓笑很不悅,我跟他們不是一種人好吧?我對你的人品根本就不感興趣!我不過是隨口反擊一下你的無差別攻擊,保護下自己的尊嚴。
只不過,他是因為韓青與冬晨而被韋帥望另眼相待的,因為這兩人牽連挨個白眼也正常。
韓笑道:「我玩笑開過了嗎?」
韓青道:「那不是玩笑。」
韓笑沉默一會兒,點頭承認:「不是玩笑,是說中了嗎?」
韓青道:「韋帥望從小到大,一直被猜疑排擠,恐怕不喜歡這種評價。」
韓笑一愣:「你呢?你猜疑過嗎?」
韓青點點頭:「當然。」
韓笑大驚失色之下,顧左右而言他了。
韓笑整明白這件事的大至關係,就是韋帥望被他父兄惹到之後,他再火上澆油,容易燒手。至於說的內容嘛,最好還是不要評價韋帥望的人品,尤其是對小韋的評價,最好別讓小韋聯想到良師諍友的類似評價上去。被養大自己的人猜忌過,雖然韓笑沒啥體驗,但還是能想象一下,那大約絕對是嚴重傷害,這個傷口不能戳。身為籠中人,他唯一擅長的就是以局外人的感覺冷靜地分析每個人的反應,並測試結論。
韓青沉默著,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已經不必再考慮彼此的感覺。
你還需要細細品味那沒有表情的目光是什麼意思嗎?那個一直不變的微笑表情是什麼意思?你真的願意好好想想,他微微一笑,說的那個「好」字為什麼隱隱有一絲嘲笑?
所以,他當時是真的想殺了他,他清楚知道,天真的眼睛是如何慢慢變成全黑,再慢慢平靜下來不再慘叫,最後連感受疼痛的能力也失掉,失去同正常人類交流的能力。如果,你要走黑暗走出來,你有雙倍的力氣嗎?準備好忍受雙倍的疼痛嗎?所以……真的,覺得結束是一種仁慈。
放棄感覺吧,所有的感覺都在胃酸和疼痛里泡著。
有人輕輕拍著小韋,一下又一下,帥望輕輕哽咽:「媽媽……」
芙瑤嘆氣:「沒夢到吃奶尿床吧?」
韋帥望睜開眼睛:「嗯?」
芙瑤低頭:「回寢宮去睡啊,這裡是書房。」
帥望搖搖頭,蹭兩下,枕芙瑤手臂上,繼續睡。
芙瑤輕輕摸著他的頭:「我知道,小子,你應該不介意做掌門做教主,不過,你不喜歡你師父跑來指導你的人生,而且還證明他成功操控了你的人生走向。」笑,低頭親親帥望的面頰,輕聲:「可是你知道,對於某些人來說,子承父業也是一種宿命,也許,這只是你自己的合理目標與長輩的合理期待的重合。」
帥望閉著眼睛,輕聲:「不說話的女人最可愛。」
芙瑤側躺下,從背後摟住韋帥望,緊緊抱住。
帥望輕聲:「我確實無所謂。只是覺得困了,估計是我那脆弱的情緒系統不知為啥又卡殼了,或者又死循環了吧。」低聲:「睡一覺就好了。」
對不起,我知道啥事也沒有,我知道只是我的情緒有問題,我只是全身發冷,所有肌肉僵直,胃部抽搐,好象一直在咬牙切齒全身繃緊地戰鬥了很久,所以,我想,我睡一覺就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