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三章 驚魂音樂節與容清(一)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穿著優雅而低調的晚禮服長裙,肩上披著灰色富有光澤的軟毛披肩,方芷大方地坐在音樂節的圓桌一角,臉上笑容淡雅,內心卻猶豫不決。
自從想起音樂節,她已經糾結了一個多月之久,計劃刪改變化,卻總出現各種問題,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隻手阻止她干涉他人命運似的。
先是聯繫前世組織失敗,到現在她還搞不清楚那伙人究竟在哪裡,更別說聯繫人替她做事了。隨便找人,又擔心對方口風不緊,對她來說太不保險了,不如不找。不但沒有找到想找的人,反而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方芷幾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大年夜在唐謹言的口中意外聽說了有關「容家」的消息。方芷雖然無意探聽唐謹言與謝恆之的電話內容,但從唐謹言的三言兩語之中推測,似乎是容家有什麼人惹了麻煩,被關起來禁了足。禁足這種事情,向來都是長輩對家中小輩採取的措施。聯想到容清19歲的年紀,再加上與謝恆之的關係,被禁足的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容清無疑了。至少除了容清之外,方芷從沒聽說過還有什麼姓容的人混跡娛樂圈的。
可是聽唐謹言的語氣,似乎很不願意跟容清扯上關係。
這讓方芷心中更多了一層猶豫。
連唐謹言都不想沾惹的事情,她就算是有心插手,又哪來的能耐解決問題?
再說了,容清既然被禁足,就肯定參加不了音樂節,有他家長輩盯著,這麼多人哄著捧著,經紀人助理還圍著轉,如果就是這樣還是意外死亡了,那一個小小的方芷又能起什麼作用?
更麻煩的是,如果容清是因為自己自找麻煩才被人謀殺,這似乎牽扯到複雜的內幕,方芷不分青紅皂白地出手,萬一給搞砸了誤傷無辜那可就適得其反了。
因為始終猶豫不決,又找不到能保護自己全身而退的倚仗,方芷心中的天平開始慢慢向明哲保身傾斜。這種傾向讓她保持了沉默,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地參加了音樂節。
可是直到坐在了音樂節的會場上,方芷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麼叫坐如針氈。
頒獎典禮還沒有開始,她一邊笑著與身邊熟悉的不熟的藝人打著招呼,一邊深感焦慮不安。每一份每一秒讓她覺得煎熬,好像容清此時正在盥洗室被殺,而她卻在這裡燈紅酒綠,一片安逸。心裡總是忍不住一個僥倖的衝動,好像有人在推著她去盥洗室看一眼似的!
萬一呢……萬一她去看一眼,正好就阻止了一場命案發生呢!
不論救的是誰,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條性命啊!
如果她今天不去搞清楚狀況,恐怕今後一輩子都會留下陰影,覺得容清好像就是因為她的坐視不理而死亡的!
她所害怕的,只不過是自己的名聲受損而已,可是自己的名聲,和人家的性命比起來,孰輕孰重呢?如果她只是裝作要上洗手間,偷偷地去看幾眼,也不一定會遇到什麼危險!就算容清是被人謀殺,那兇手竟然有能力在人來人往的音樂節上殺掉一個萬眾矚目的明星,他未必有能力再殺第二個!
方芷的心就好像分成了兩半,一半深感恐懼畏縮不前,一半卻在斥責自己的膽小!被煎熬的痛苦,可想而知了!
讓方芷最終下定決心的是一件事。
她提早了很多到達會場,已經去後台查探過一次。這次的音樂大典,後台的有兩層樓被徵用,每層樓都設有一個公共盥洗室。一樓因為是籌備節目、場控雜務的地方,人多口雜,且來來往往大多是工作人員。二樓才是藝人的休息室、化妝間所在地,相較一樓更為清凈。盥洗室又在走廊深處,如果不是特地要上廁所,一般情況下也絕不會走進去看的。而真正領獎的明星們早已坐在了舞台前的觀眾席上等待了。除了補妝、換衣服或者要登台演出的時候會到後台休息室去,就基本不會進入後台。萬一頒獎途中藝人們要上廁所,也絕對不可能特地跑去二樓的廁所。
所以一樓盥洗室幾乎一直都有人來往,而二樓的盥洗室在頒獎典禮開始之後,基本就沒什麼人會過去了。因此方芷很容易確定,兇案一定發生在二樓。容清是死在音樂節上,卻在音樂節結束之後才被留下來打掃的工作人員發現,從死亡到被發現隔了這麼長時間,他的屍體一定不會在一樓人來人往的地方。
音樂節一旦開始,二樓就幾乎無人,到時候,方芷恐怕連呼救都有困難……
方芷眼睛里再次閃過一絲掙扎。
她不想承認自己是在恐懼。
她幾乎要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參加音樂節,要是裝病不來就好了!就算頂著一個狂妄新人的名聲,她也不想坐在這裡忍受煎熬!
如果時間停住,音樂節永遠也不開始就好了……!
正當方芷暗暗握緊了拳頭的時候,主持人的開場白忽然響了起來!方芷被他激昂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猛地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
音樂節開始了!
方芷的心情就更加焦慮了!
她喝了一口水掩飾自己的坐立不安,計算了一下頒獎時間。音樂節頒獎向來都是上半場先頒發「爵士樂」、「搖滾樂」等分類獎項,「最佳新人」「最佳女歌手」這類獎項則放在上半場末尾壓軸;而比較重量級的分類如流行樂放在下半場,最重量級的綜合大獎包括「年度最佳金曲」、「最佳專輯」等則放在最末壓軸。
離方芷最近的最佳新人獎還有一個半場的時間,大概是一個半小時左右,等到了下半場,方芷因為有流行樂方面和綜合獎的提名,就根本走不開了,她也不可能頻繁地去廁所,就算是長時間地呆在廁所,都很容易惹人非議。她可不想被傳出在音樂節上吃壞肚子頻頻離席的笑聞!
剛剛開場後台人員混亂,應該不是命案發生時間。所以如果方芷要離席,開場之後二十分鐘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方芷在幾分鐘之內做好了決定,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
分針慢慢地走動著,方芷沒有去細聽主持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當分針終於指向19點20,方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不緊不慢地沖周圍人點了點頭,然後從容離席。
這情況見怪不怪,周圍幾乎沒什麼人注意她,大都盯著台上的頒獎。
方芷慢慢繞過觀眾席,走進了後台。一樓人來人往,還有認識她的工作人員笑著跟她打招呼,明亮的燈光讓方芷僵硬的身體稍稍放鬆了一些。
她借口「我去補個妝」,獨自走上了二樓,先拐進了自己的休息室,把妨礙行動的披肩扔在了沙發上,又把漂亮的高跟鞋換了下來,換成一雙平底鞋。她可不敢踩著高跟去做這要命的事情,萬一情況緊急,一雙高跟可能害得她一命嗚呼。
至於身上不利於行動的長裙,方芷卻不敢換。長裙看起來樣式簡單,穿起來卻步驟繁瑣,她怕自己領獎的時候來不及換回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出了休息室。
二樓走廊仍然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因為隔音效果好,所以連外面的喧囂聲也傳不進來,整條走廊顯得明亮而死寂。盥洗室在走廊盡頭,安安靜靜地沒有一個人經過。
方芷的腳步聲都被厚厚的地毯給吸收,輕得幾近於無。暖氣好像不太足,方芷穿得又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覺得有點冷。
她加快了腳步,輕手輕腳地走近了盥洗室,其中女盥洗室在左,男盥洗室在右,兩扇門相對。方芷先裝作無意向男盥洗室瞥了一眼,發現裡頭似乎空無一人,所有的門都虛掩著。她沒有猶豫,轉身拐進了女盥洗室,走到了水池旁邊補妝。
這個水池的位置她已經提前看好了,是個死角,站在門口絕對看不見她站在那裡,但方芷卻能利用旁邊的鏡子觀察到門口人來往的情況。
她決定在那裡守株待兔,一直等到上半場結束,如果還沒能遇見容清,她就仁至義盡,實在做不到更多了。如果兇手是男人,一般女盥洗室會是一個盲區,實在不行她還可以把自己反鎖在隔間里打電話報警。只要歹徒不準備在這裡上演一場槍-戰的話,方芷覺得自己都應該能夠應付。
事到臨頭,方芷反而平靜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容清來,還是害怕容清來。
不過容清沒有辜負她的苦心。
——
方芷在看到鏡中人影的一剎那間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往牆角一縮。
那個少年和方芷一樣,無聲無息地踩在厚地毯上,好像鬼魅一般忽然就出現在了走廊盡頭!
方芷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
來了!
門外走廊上的少年似乎還很青澀,比方芷高大半個頭的樣子,身形也比成年人要瘦很多,更顯得修長勁瘦。容貌比女人更加精緻漂亮,更有種男女莫辯的艷麗,一雙眼睛微微挑起看人好像帶著一絲莫名的鋒利,簡直能將人割傷似的。
正是容清。
方芷皺著眉頭打量著他。
他此時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
他停在了走廊盡頭,一隻手撐在透進夜色的窗台上,身形有點搖晃,彷彿體力不支似的,走起路來竟然有點一瘸一拐,看起來是右腿受了什麼傷。方芷凝眉細看,發現他臉色蒼白,嘴唇乾裂,頭髮有點凌亂,漂亮的下巴上冒著點青青的鬍渣,看起來竟然不修邊幅,神色間帶著掩不住的疲憊和無力。
聯想到他被關了禁閉的事實,方芷吃驚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