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傍晚果然有基地負責人過來登記，每個人都會發到手一個小鐵牌，上面刻著對應的數字。

輪到蕭霖的時候，對方顯然對她所敘述的自己是進化者存懷疑態度。

沒別的原因，目前的進化者數量實在是太少了，又或者是進化幅度太小沒被發現，總之，千把個人里能有一個就不錯了，而且進化了的幾乎無一例外都是身強體健的青壯年，就連女性都很少。

眼前這麼個瘦巴巴的小丫頭？懸。

蕭霖最受不了別人懷疑她，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嘴唇也抿得緊緊的。

003同仇敵愾道，「蕭霖蕭霖，砍了他砍了他！」

蕭霖一伸手從背後拎出消防斧來，涼颼颼的瞪了負責登記的二人組一眼，然後在對方無比驚恐的表情中，將武器高高舉起！

「嗷嗷蕭霖蕭霖砍了他們~！我看好你哦~！」003的聲音充滿了暴力和扭曲，聲調都快抖出波浪來了。

登記員大驚失色，慌忙往腰間摸去，「你幹嘛！」

「放下，不然我們開槍了！」

「砰！」

萬籟皆靜。

兩個登記員看著腳邊深深陷入地面的斧頭，整齊地吞了口口水。

冷靜地將斧頭收回來，蕭霖一字一頓道，「我是進化者。」

登記員喉嚨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吞咽聲，「嗯。」

蕭霖上前一步，眼中帶著被懷疑后的慍怒，「我從來不騙人。」

她是文明人，才不做撒謊這種不道德的事情。

兩個登記員看著眼前認真到無以復加的小姑娘，都有種抓狂的感覺。

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姑娘，呃，似乎是有點兒極端呢。

「是是是。」稍微年長一點的登記員飛快的點頭，刷刷的在本子上寫下幾行字，然後示意同伴從包里拿出來兩個胸牌：一個是普通的數字牌，一個是紅色的星星牌。

登記員解釋道，「請拿好，紅色星星牌是進化者的代表，本人憑姓名、編號和星星牌，每天可以去南面的食堂領取兩個饅頭或是一兩米飯，不可累積，過期作廢。」

蕭霖看了眼靜靜躺在掌心的牌子，抬頭，「免費的午餐？」

登記員下意識的避開蕭霖平靜到有點瘮人的黑眼睛，清下嗓子，「權利和義務當然是並存的，不過也只是義務，並非強制性的，必要的時候基地會請求進化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蕭霖想了下，點頭。

沒等蕭霖划算好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的，一場一直以來都被忽視了的「飛來橫禍」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當天凌晨蕭霖就被活生生疼起來了，在意識朦朧間，她驟然醒悟：

大姨媽來訪！

把所剩無幾的一點衛生紙墊上之後，蕭霖抱著肚子在僅鋪了一層薄毯子的地上用力翻滾，把自己蜷縮成一隻蝦米，冷汗涔涔，其狀慘烈無比。

003頭一次見蕭霖這樣情緒外露，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發聲的時候都打顫了，「你，你中毒了？！」

痛經帶來的深刻體悟讓蕭霖一張臉慘白，合著嘩嘩淌的冷汗，跟鬼一樣。劇痛引發的意識遊離讓蕭霖完全喪失了語言功能，甚至連大腦都停止思考，所有的思維瞬間打結。

每次大姨媽的頭兩天，蕭霖都會經歷一次這種徹骨之痛。

003頓時生出一種悲涼，聲音飄忽，「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人都會死，卻沒想到會這麼快死！」

然而三秒鐘后，003的聲調就陡然來了個驚天大逆轉，「咦咦咦！你流血了！等下，月經是生理上的循環周期，發生在一些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人類和黑猩猩與其他人科動物之間。育齡婦女和靈長類雌性動物，每隔一個月左右，子/宮內膜發生一次自主增厚，血管增生、腺體生長分泌以及子/宮內膜崩潰脫落並伴隨出血的周期性變化。這種周期性陰/道排血或子/宮出血現象。」

一字不漏的將找到的資料念完后，003哈哈大笑幾聲，帶著點鄙夷道，「愚蠢的藍星人，竟然還會存在這種明顯未進化完全的生理表現，根本就是拖後腿嘛！」

一波疼痛過後，暫時重掌自己身體控制權的蕭霖大口喘氣，「閉嘴！」然後哆哆嗦嗦的摸過板子來，汗水淋漓的點擊日用品板塊。

在看到衛生棉旁邊標籤的瞬間，蕭霖的呼吸停滯了下，捏著板子的手指青筋暴起。

一包衛生棉竟然要價1300分起，不如去搶好了！

然而她不得不老老實實的挨宰，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個價格並不過分，唯一不夠完美的是缺少平民產品。

對此003表示很冤枉，「系統走的一直是親民路線好么！那些9800積分四片的貴族粒子分離姨媽巾都沒有放進來的說！」

都是二十片，有且只有兩種選擇：1300分的蘇菲和1700分的七度空間。

她當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蘇菲！

親眼看著好容易飆到9700的積分嘩啦啦跌到8400，那種刻骨銘心的心疼讓蕭霖幾乎背過氣去。

然而，當她的思維發散到已經臟掉的內褲上時，她終於發現，今天註定就是個血拚的日子。

最便宜的棉質小內褲：600積分；

衛生紙：200積分；

一而再再而三之後，逐漸麻木的蕭霖面無表情的將手指滑到洗化用品區，麻溜兒的兌換了一塊香皂，一隻牙刷和一管牙膏，共計1500積分。

陰鬱不代表要邋遢，相反地，蕭霖其實算是個挺愛乾淨的孩子。

當乾乾淨淨的小內內出現在掌心的時候，蕭霖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已經接近一周沒有洗漱過，整個人幾乎已經處在一種即將臭掉的邊緣。

簡直不能忍！

塵埃落定，看著板子上方清除顯示的6100積分，蕭霖心底頓時湧現出一種詭異而奇特的滿足感。

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蕭霖從未想過，她竟然會在末世降臨之後體驗一把酣暢淋漓的購物爽感！

挺陌生，但是感覺不壞。

003幽幽的插了句，「果然，雌性生物的血拚天性無法避免么。」

就著外面昨夜下的雨水收拾妥當，換下來的東西就地燒掉，蕭霖背起裝有全部家當的背包，拿上昨天到手的牌子去領饅頭。

借著前去食堂的機會，蕭霖認真打量著這個基地。

基地甚大，一眼看不到頭，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密集的人群和整齊分佈的帳篷。

隔一段距離就有穿軍裝的戰士來回巡邏，倖存者數量雖多，秩序倒還不錯，至少沒出現十分顯眼的鬥毆事件。

寬敞的空間被粗中有細的分成幾大部分：南半部分是大門、停車場和活動區，北面是住宅區，東面是交易區，西面則是倉庫區，西北方還有佔地頗廣的訓練場。

每個路口都有簡易指示牌，上面鮮紅到刺眼的箭頭直衝雲霄，帶著末世特有的殺氣。

而食堂就在東北角，大體位於住宅區和交易區中間。

隨著與食堂間距離的縮近，空氣中浮動的濃郁饅頭香也越發的清晰起來，蕭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熱乎乎的饅頭。

而她從凌晨睜眼，折騰到現在為止，滴水未進。

走近了便能看到幾溜兒高高的籠屜，前來換饅頭的倖存者排成幾排，不住的吞著口水，即便是心急難耐也不敢輕舉妄動，兩邊荷槍實彈的戰士們可都不是吃素的。

蕭霖過去，安靜的排在隊尾。

然後，然後她深刻的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

饅頭的香味都快被這前後左右的臭味給淹沒了好么！

後面的那個人你能不能不說話，卧槽口臭好么！

姨媽來訪的蕭霖脾氣分外暴躁，終於在前面還有三個人的時候忍不住了，扭頭，「閉嘴。」

站在她後面的是一個身高八尺面若鍋底的巨型漢子，整個過程都在近乎神經質的低聲嘟囔，一句句的廢話接連不停，機關槍一樣火力全開，從昨晚隔壁帳篷的人呼嚕聲太大吵得他沒睡好，一直抱怨到今天來排隊領饅頭的人太多餓到大爺他了，兩片肥厚的嘴唇一張一合間不住的噴洒出威力堪比生化武器的濁氣。

污濁的空氣明顯要比一般空氣質量大，一離開源頭就急劇下降，然後十分風騷的浮動在蕭霖脖子以上的位置，形成一個令人窒息的小型對流層。

「啥？」冷不丁的被前面的蘿莉說了一嗓子，大漢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臉上卻已經先一步流露出強烈的暴戾氣息。

「閉嘴。」面對面的位置讓蕭霖更加充分的體驗了一把何謂臭氣撲鼻，於是她的兩隻手都有些蠢蠢欲動。

幾支隊伍都有些微微的騷動，髒兮兮的倖存者們紛紛看過來，努力睜大了一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這邊。

只有看的，沒有勸阻，他們眼中甚至不乏惡意的亢奮。

突如其來的末日讓人類的神經緊繃而錯亂，緊追其後的死亡倒計時好像一顆不定時炸彈，讓每個人的心臟被迫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們在恐懼著殺戮的同時卻又病態的渴望著刺激。

別人是這樣，蕭霖也是如此。

若放在別的時候，今天的事情也許完全沒必要鬧開來，然而現在，身心俱疲的蕭霖卻很難控制自己的脾氣，像一個被塞得滿滿的炸藥桶，迫切的尋求著發泄。

腹部一刻不停的傳來絲絲縷縷的疼痛，空虛的胃部也來湊熱鬧，所有的感覺交織在一起，紛繁錯雜，猛烈地衝擊著混亂的大腦。

003的叫囂中充滿了唯恐天下不亂的慫恿，「呦呦呦，砍了他砍了他！」

砍了他砍了他砍了他！

這話就像帶著蠱惑的魔咒，一遍遍的在蕭霖腦海中重複，一片混沌。

大漢的胸口也掛著一枚證明進化者身份的星星牌子，只是不知道程度如何。

蕭霖突然就很想要親自驗證一下，於是她在對方缽大的拳頭砸下來之前，飛起一腳，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胸口。

大漢如同一顆重型炮彈倒飛出去，順帶著砸到了後面的三個人，然後那三個人又帶倒了幾個。

多米諾效應之後，現場一片混亂。

第一腳踢出去之後，蕭霖清晰的感覺到，體內好像有一個開關被打開，長久以來的憋悶洶湧而來，讓她全身戰慄不已。

動手，動手！

要見血，要見血！

沒有動用掛在背包側面的消防斧，蕭霖幾步衝上去，直接與剛爬起來的大漢赤手空拳的打起來。

003的指點已經跟不上兩人打鬥的速度，蕭霖完全是在憑藉本能戰鬥。

蕭霖的速度明顯要比大漢快，大漢的腿鞭砸過來之前她就已經閃過去了，而且還準確的鉗住對方沒來得及收回的腿，面帶厭惡的狠拉下去，附贈對方一個一字馬。

事實證明，兩條腿與地面進行全方位親密接觸的行為固然帥氣，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消的。伴隨著圍觀人群亂糟糟的叫好起鬨聲，大漢額頭的冷汗刷的下來了，一聲悶哼傳入蕭霖耳中。

003嘎嘎直笑，無比扭曲，「哈哈，他扯到蛋了！」

巨大的拳頭帶著呼呼的風聲襲來，蕭霖眼睛微微一眯，不閃不避，兩手伸出，死死地捏住了對方的手腕。

蕭霖纖細的手指跟大漢樹榦一樣粗細的手腕完全不具備可比性，至少是在型號上。

可就是那幾根細細的手指，卻牢牢地鉗住了一看就頗具威脅性的粗壯手腕。

大漢驚訝的睜大了眼，然後憋著氣用力往下壓，銅鈴般的眼中是毫無遮攔的殺意。

他一定要把這個落自己面子的臭丫頭，撕碎！

蕭霖抿緊了唇，蒼白的雙頰浮起一點嫣紅，纖細的手臂上面有流暢的線條繃緊。

就見那十根手指一點點收緊，然後在眾人的灼灼視線中慢慢嵌了下去，再然後是鮮紅的液體流下，吧嗒吧嗒的滴落下來，與地上未乾的雨水混到一起，成就一汪顏色更加複雜的液體。

疼痛讓大漢的瞳孔猛一陣收縮，牙關緊咬，冷汗涔涔而下。

「別動！」維持秩序的戰士們終於推搡著擠進觀戰圈，將手中的槍械對準裡面兩個體型相差懸殊的人，「食堂前禁止私鬥！」

003噼里啪啦的驗算了下，不無遺憾道，「蕭霖你還不行啊，照你目前的速度根本躲不開子彈呀。」

蕭霖眉頭微蹙，鬆開了手。

治安隊小隊長看了看兩人，也跟著皺眉：兩個進化者。

「行了，你們」

話未說完，周圍就響起陣陣驚呼。

蕭霖本能的一偏頭，然後猛地側身，抬腿，踹出！

「啊！」

這次是不再壓抑的痛呼，偷襲未果的大漢倒飛出幾米遠，雙手捂襠，滿地打滾。

緩緩收腿，蕭霖把還粘著血跡的十指隨意的在身上抹了抹，面無表情的看著治安隊，眼神無比淡定。

對上小丫頭的視線，一陣寒意油然而生，治安隊眾人不約而同的夾緊了腿。

生命不可承受之痛，毫無疑問。

一場內部鬥毆就這麼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