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對面薛涼還在兀自傷心,時不時的抽泣一下,眼睛都已經腫了,可是還是十分頑強的往蕭霖手上撒么。

蕭霖把包裝袋上半部分折起來,薛涼的視線也跟著往上走；

蕭霖把包裝袋舉起來，薛涼整個人都恨不得要趴過去了。

70g的薯片,此刻還剩下不大到三分之一。

感受著來自對岸的灼熱視線,蕭霖歪頭思考了下,然後對著003抬手，以眼神示意：還吃么？

正在經歷人生中第一次越喝越渴,越渴越喝痛苦經歷的003一見,登時把腦袋甩成了撥浪鼓。

馬丹太驚悚了！我至少三天都不要再吃這個！

好吧，其實蕭霖也差不多是這麼個感想。

手邊又沒有合適的封存工具，而這又是一種出了名容易返潮的食品。

不吃，那我處理啦？

你看著辦！

視線交流結束后，蕭霖一邊後悔自己和003的莽撞，一邊順了順還很整齊的拆口，然後略帶點心疼和猶豫的把袋子往前面遞了過去，「噥。」

剛打完一個哭咯的薛涼看著近在眼前的薯片袋子，聞著幽幽散發的香氣，聽著耳邊夢幻般的「噥」，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

倒是薛冰先回神，她努力斟酌著語言，試探性的問道，「請問」

蕭霖最不擅長跟別人兜來兜去的說話，尤其是這種一看就滿腦袋彎彎的人精。她抬頭看向薛冰，面無表情，實則內心微微抽痛，「吃不完，會壞掉。」

言外之意，啊，我們吃不完了，送你們解決掉好了。

雖然這回答依舊是太過直白，直白到薛冰還是有些不太適應，但是她還是很及時很精準的捕捉到了對方的意思。

薛冰不太敢相信地看著她，再三確認，「送給我們？你確定么？」

你真的確定？雖然這個吃了的確不怎麼充饑，但卻是實實在在的食物呀，而且還是已進入末世之後就斷了生產鏈的不可複製品！

長時間維持著遞東西動作的蕭霖已經有些微的不耐煩，她轉開視線，直接看向薛涼，「要不要？」

雖然僅僅是比薛涼大三歲，可是蕭霖的視線太有殺傷力和壓迫性，加上語氣中明顯流露出的不耐煩，薛涼頓時什麼也顧不上了，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要！」

處理完畢的蕭霖回去坐好，003又拿起水壺，特別糾結的問，「還要不要喝水？」

蕭霖搖搖頭，「漲，」頓了下又對003道，「你也先別喝了，等會再說。」

到底是做人的經驗比較豐富一點，蕭霖覺得其實補充的水分應該夠了，之所以還覺得渴應該是身體一時半會兒還沒調整過來。而且，再喝的話肚子真該爆了。

003眨巴下眼睛，乖乖點頭，利索的把水壺放回去，「哦。」

沒到手的時候饞的不行，真到手了薛涼又有一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再三確認了不是錯覺之後，對著包裝袋摸了又摸，小心的從裡面拿出來一片，伸手遞給薛冰，「姐，你吃。」

薛冰不禁眼眶一酸，輕輕推開，又給妹妹順了順臉頰邊被眼淚打濕的頭髮，「我從來不吃這些，你吃吧。」

薛涼努力回想了下，發現這家姐姐的確是從來不碰零食，便收回手，剛要往自己嘴巴里放，又像是想起來什麼，往牧哲那邊看了下，吞了吞口水。

一番激烈的心裡掙扎之後，她顫巍巍的挪過去，結結巴巴道，「牧，牧大哥，你，你吃。」

其實薛涼是很想要自己獨佔這些薯片的，但是經過了這麼多的日子，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

她知道外面有很多吃人的怪物，也有很多比一般人要厲害的多的人，而牧大哥和那三個人都很厲害，可是自己和姐姐不厲害，尤其是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

牧大哥不喜歡自己，這一點自己也很清楚。而她更清楚的是，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能夠隨便跟牧大哥鬧翻，轉頭就有父母安慰的時候了。

姐姐很辛苦，真的很辛苦。

昨天自己已經惹怒了牧大哥，她不得不，也必須努力試著不讓對方更加討厭自己。

牧哲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就怕得要死，卻還是倔強的蹲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頭，略挑了下眉。

「我不吃。」

被牧哲這麼輕描淡寫的一瞟，薛涼就是一個哆嗦，剛止住的眼淚頓時又有要泛濫的架勢。

眼前的手還是沒有收回去，牧哲略有些頭痛，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自己都是不會碰這種影響智商的玩意兒的。

沒有營養不說，還含有大量的添加劑、防腐劑、色素等等等等。

各種的違背營養學，各種的違背健康學，各種的阻礙社會發展和人類進化。

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根本就是完全沒有一點可取之處，甚至不應該存在於世的東西。

就這種成分還敢叫做食物？慢性毒藥還差不多。

剛要再說什麼，牧哲就敏感的覺察到四道視線，抬頭一看，面癱臉差點崩掉。

就見蕭霖和003的兩雙黑眼睛正直勾勾的看過來，滿臉都寫著：啊好無聊啊好無聊。

請不要用這種看戲的目光看著我謝謝！

雖然牧哲很想這麼吐槽，但是無論是教養還是自律方面都是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的。

冷著臉伸出手，極度不情願的用指尖夾住那片該死的薯片，等薛涼剛一臉如釋重負的離開，牧哲就壓低聲音喚了句：「阿九。」

副駕駛上的老九苦著臉探過身來，一口吃掉薯片，動作熟練。咽下去之後又狗膽包天的嘟囔道，「哲爺，偶爾幫您擋個酒偷渡個胡蘿蔔什麼的也就罷了，這玩意兒明顯不在我的業務範圍之內啊。」

正用油布保養砍刀的老八一聽，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牧哲極為短促的低哼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各種不屑和肆意詆毀，「發明這類食物的人其心可誅，長期食用帶來的高血壓、高血脂，反應遲鈍，」翻了一頁書，「這顯然是一個立時長久的毀滅人類計劃。」

老九和老八對視一眼，神情複雜。

牧哲頭也不抬，「不要以為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老九無奈嘆口氣，搖搖頭，轉過去。

哲爺，真的，不是沒個人都跟您一樣動不動就有毀滅人類之流的偉大理想，一般人也就是想賺點兒錢罷了，真的。

再者了，用薯片毀滅人類，那得多想不開啊。

「那個，」想了又想，薛冰還是決定好好跟蕭霖道個謝，「謝謝」

不等她說完，蕭霖就直接打斷道，「有事兒？」

她還是不大理解，對方為什麼又會過來。

在她和003看來，給了東西，對方接受了，這就結束了呀。二次道謝什麼的完全沒有必要，而且他們也不想要。

已經發生了的事情還說什麼呢？這不是閑得慌么。

薛冰沉默幾秒鐘，重新組織語言，「抱歉，我們可能沒有合適的物品跟你交換。」

蕭霖的臉色更不爽了，直直的盯著她，口齒無比清楚，「我沒打算換。」

大約是嫌說服力不夠，又像是不想要對方以後還這麼打擾自己，頓了下，蕭霖又道，「我給她的。」

不善言辭的小姑娘還特意加重了「給」這個音節，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也清晰的傳達出一種信息：你真煩。

薛冰跟蕭霖對視了幾秒鐘，突然笑出聲來，搖了下頭，然後又點頭，「你說得對。」

真是，難得純粹的孩子。

天黑之前蕭霖他們找到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

國道旁很普通的街道，稀稀拉拉分佈著不少房子，只要找總能找到幾間空著的。

不過這裡顯然也有其他倖存者，車子尚未停穩，已經有好幾扇窗子後面影影綽綽的有動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這一夥兒也不是什麼善茬子。

老八和老九下去，挨間探查，找了個帶小院兒的，眾人紛紛下車。

房間不少，但是因為天氣很冷，大家都集中在客廳休息，門外正沖著車子，一旦有什麼情況走起來也方便。

房子還算完好，但是裡面的東西照例已經被洗劫一空。

今天輪到老九和老六去車裡睡。

重要物資都在車上，天氣惡劣，每天裝卸太過麻煩，直接讓人上去睡，放哨守車一舉兩得。

簡單的吃了晚飯，牧哲剛想順道問一下蕭霖他們怎麼休息，結果一扭頭就發現那倆傢伙已經飛快的從背包里掏出睡袋，並且將自己裹成了毛毛蟲狀。

於是牧哲難免的又有些難言的憋悶，碰上準備這麼充分的倆貨，真是想施恩都沒處施。

事實證明，老天爺真的是患有一種「閑著就會死」的病。

剛睡下沒多久，夢還沒做一個的，眾人就感到了一陣地動山搖，然後就聽外面守夜的老九哐哐哐砸門，一邊砸一邊大喊：「地震！地震！」

裡面的人睡眼惺忪的懵了三兩秒鐘，然後噼里啪啦一陣收拾。

地面搖晃的越來越厲害，頭頂上方的不斷傳來令人牙齒髮柴的吱吱嘎嘎聲，更有大大小小的雜物接二連三的往下掉。

鑽睡袋的蕭霖和003壓根兒就沒有脫衣服，連鞋子都還套在腳上，這會兒一個就地打滾從睡袋開口的一側滾出來，一手抓背包一手拎斧頭，末了把各自的睡袋往胳膊下面一夾，也不用手開門，抬起腿來一腳踹過去，跟飛出去的門扇子一起衝到了院中。

老六趕緊把車子發動起來往平坦寬敞的地方開，老九在門口接應後面的薛冰等人。

外面已經全亂了。

深夜的天空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黑壓壓的夜幕中只有零星的幾顆星星在散發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光輝。

這會兒真該感謝滿地的積雪，不然就算是進化者也很難適應這樣的環境。

到處都是房屋倒塌和大人小孩的哭喊聲，混在一起格外滲人。

薛涼人小力單，又只是個普通人，出門一腳沒踩著實，噗通一聲就栽進雪堆里了。雪裡也不知埋著什麼，磕的她大腦一陣發昏，薛涼忍不住喊出聲來，「姐！」

在前面跑的薛冰正滿心慌亂，只覺得掌心一空，再去捏的時候妹妹的手已經沒了，周圍又一片漆黑，登時也慌了，開口已經帶了哭腔，「阿涼！」

天地顛覆，站都站不穩，又看不清，等到薛冰自己滿地上亂摸了好一陣牧哲才覺察出不對勁來，「薛冰？！」

老六開車，結果前面路面忽然陷下去了，老八忙著過去幫忙，而老九一直貼身照看牧哲，寸步不離，根本就沒人能騰出手來去照看薛家姐妹。

說到底，他們都只是牧哲的人，不要說是未婚妻，就算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自始至終他們效忠的也只有牧哲一個。

牧哲是頭腦進化者，從小接受的搏擊訓練也只是讓他的身手在普通人中佔個上游水準，五感可是半點兒沒增強。

這會兒周圍全是一片黑燈瞎火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哭聲喊聲倒塌聲亂成一片，根本就是看不見也聽不清。

牧哲又喊了幾聲，隱約似乎聽到了薛冰的聲音，可是卻不能確定對方究竟在哪個方向。

他在心中迅速衡量片刻，對身邊的老九道，「阿九，你去找薛冰。」

牧家從上一輩就從那個圈子淡出來了，現在主要精力都放在商業一塊，和平年代倒也罷了，可是現在是亂世，槍杆子里出政權！

如果說一定要從姐妹兩個裡面選一個作為憑證，那根本就不用猶豫，上到牧哲下到老六，統統的就給薛冰全票通過了。

薛冰，至少在到達北京之前，絕不能死。

老九根本不接話，只是繼續護著牧哲往開闊的公路上走，時不時的揮手當下從天而降的雜物。

「阿九！」

聽牧哲抬高了嗓音，老九這才出了聲，「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別人死不死跟我沒關係，當心腳下。」

牧哲皺眉，語氣不容置喙，「回去找她！」

他想得很明白，不管自己對薛冰有多少，又或者乾脆是有沒有感情，她都不能死。

犧牲了幾個好手才從喪屍堆里救出來的人，要是折在了這裡，那就真是前功盡棄了。

他們去北京奔的就是薛將軍的路子，如果到了之後連人家的閨女都沒帶過去，還搞個屁！

沒等老九繼續一聲不吭的拖著牧哲往前走的，兩道黑影就從他們背後閃過去，那速度，嗖嗖的。

其中一道黑影還在牧哲身邊停了下，牧哲和老九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盯著他們看了一眼，然後就丟下一句沒什麼起伏的話，「什麼時候了還拉拉扯扯的。」

拉拉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