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狂毆
真正的孝子,是無論在哪裡都會惦記著家的。
岳興阿和舜安顏在別苑住了這幾天都很不安。佟國維和寧聶里齊格病了,他們應該回去看看,不過,因為佛爾果春不同意,他們再次提起就要有好一點的借口。
六天後便是侍衛選拔的初賽,名帖即將由戶部派人送到佟家。名帖是類似准考證之類的物件,若是沒有它便沒有進入考核的資格。佟家不會尋找他們,他們要以此為由順便看看那裡的情況。
兄弟倆商量后,岳興阿便去找佛爾果春。
佛爾果春一聽便知道有問題,嘆道:「名帖之事我已拜託了梁六,他會取來的。依我之見還是不要回去了吧。」福全和佟家的關係不錯,戶部的人會相信的。
孝道是很重要,可誰知道隆科多會做出什麼來呢。
最擔心的是扣下他們,或者傷害他們,毀了前程。
岳興阿心裡很難過:「其實我們倒不是惦念他,但是對瑪法和瑪嬤總該看一看。」他其實也想回去看看依藍和大伯娘索卓羅氏,但是,總要有人守著佛爾果春。
舜安顏自小跟在佟國維身邊,如果連這都不回家,那肯定就是白眼狼了。佛爾果春想了想說:「那麼讓達春陪著吧。要小心一點,快去快回。」
不止是達春,還有暗衛。
佟家是不認識暗衛的。暗衛也不怕佟家。
只是,某些家事,暗衛卻不便介入。
舜安顏回了佟家去見佟國維和寧聶里齊格。二人叮囑了一些話后,便放他走了。
阿林候在院外,硬是要舜安顏去見隆科多。還把隆科多說得挺慘。
舜安顏不理,轉頭走。
阿林阻住他笑道:「三少爺若不隨奴才去,爺就要自己過來了。」
隆科多到這兒發神經會吵到二老休息。
舜安顏終是同意了,到了屋外,阿林阻住暗衛,帶著他進去。
隆科多正在床上哼哼,頭上蓋著布。這些天無事做閑得發慌,卻老想吃好的。奈何沒錢了。他去找過李四兒,發現李四兒也慘,想著這樣不行,一定要復職。
他知道舜安顏一定會回家看佟國維,便有了守株待兔的心。
終於還是等到了啊。
隆科多哼得更響了一點。
舜安顏進來,小聲的喊了阿瑪。
隆科多習慣性的往地上看,見他不跪就更不高興了。心想到底跟岳興阿不能比,忍了忍,做出慈愛的樣子,笑起來,朝阿林道:「拿點棗子,花生給他吃,弄點茶來。」
吃了他的東西,自然就要為他辦事了。
舜安顏立刻反應過來:「我不餓,也不渴。」
真聰明。隆科多有點氣了,可是不能翻臉,還是笑著說:「三兒,這幾天可好?你不要怪阿瑪,阿瑪也很後悔,哪知道找不到你了。」他後來又派人去過慈光寺,發現舜安顏已經不在了。知道他必有別的住處。
佛爾果春也沒有回伯爵府,若是他們在一起,那必然是康熙給安排的。
隆科多想這小子運氣也太好了。居然一下子就到了御前。康熙這麼看重他,幹嘛不讓舜安顏說點好話呢。讓他去說服佛爾果春,再讓佛爾果春跟康熙吹點枕頭風,總是有用的。
不過,福全暗示過不能公開康熙的身份,隆科多跟舜安顏說起時就得更隱晦。說得他煩得想走。隆科多急了:「我的意思就是你額涅和那個黃爺好了沒有?哎呀,就是睡了沒?」
舜安顏頓時臊得臉上通紅。
對於這件事,他原本是保持中立的。雖然站在佟家的立場上,他應該向著隆科多,但是他實在看不上隆科多,和佛爾果春又不親近,所以中立是唯一的辦法。他到底還是個少年,這些事情不是他能理解的。但是隆科多這麼說話,他的心就要偏到佛爾果春那邊去了。
他不能容忍別人這麼說他的親娘,還有,康熙已經是他的師父。
他冷冷的瞧了隆科多一眼:「阿瑪,黃爺現在是我師父。還有我額涅已經跟您沒關係了,您要再這麼說話,別怪兒子不客氣。」
隆科多立刻嘴巴張得大大的,說了幾聲哎喲。
他是又驚又喜啊。
他抹了抹臉,把尷尬抹去:「這可是好事,親上加親。其實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就告訴我,他們到底睡了沒?」
睡了才能吹枕頭風,沒睡,到底差一點,不過也許康熙的耐心好,喜歡這樣呢。
隆科多悄悄想著,又覺得有點惋惜。他到底和佛爾果春有十幾年沒親近了,也許佛爾果春在「這方面」差了一點,不能討康熙的喜歡。早知道當初應該多多「教導」她。
咦,想到哪兒去了。想歪了。
隆科多又抹了抹臉,看到舜安顏的眼神又有了變化。急忙哄他:「好了我不問了,其實就是想讓你跟你額涅說說,讓她跟黃爺說說。阿瑪現在沒了差事,你要讓阿瑪沒飯吃嗎。不怕你笑話,我現在吃條魚都得去二房,你李額娘連只雞都吃不上,這樣合適嗎。你得有點良心,是佟家養了你這麼大,不是你額涅。你得搞搞清楚,你是佟家的人!」
其實按一般的月例是可以的,只是李四兒要吃三黃雞,配很多好料,隆科多要吃松鼠桂魚,想下館子,樣樣都要好的。
說白了就是要錢。
舜安顏伸手抓住了康熙送給他的玉,跟他說:「除了這個,我身上的東西您隨便拿。」
隆科多看了看玉佩,確定是康熙賜下的,更欣喜了,舜安顏真得寵啊。他更直白了:「三兒,阿瑪可不是要你的錢,我要真要錢,直接把你扣下就行了。你這個大活人,難道不值個五千兩,一萬兩?我就是沖你額涅要十萬兩,她敢不給嗎。阿瑪是個講道理的人,就想要個前程,我靠我自己雙手吃飯,不礙你們的事。你讓她跟黃爺說說,這在他就是一句話。你呢在那邊也好好的過日子,你師父喜歡你,咱們都有好處。隔幾天就回來一趟,說說那邊的事,對阿瑪,對佟家也有幫助嘛。拜託了啊。你就是不看在阿瑪面上,也得看在你瑪法面上,這也是你瑪法的意思。」
辦不到。
別說舜安顏不知道康熙的身份,即使知道,他也不會做。
隆科多明白了:「你嫌我不靠自己本事了是嗎。我告訴你,今天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惹毛了我,我把事情捅出去大家都別好過!」
康熙是最大的,但後宮里還有太后。只要太后出手,康熙想要納妃就沒那麼容易。
太后可是最愛面子的人,佛爾果春也算得上半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後人,出了醜事,連她也會面上無光。她一定會阻止的。
只是那樣做,佟家和隆科多都不會有什麼好處就是了。
同歸於盡,不如忍辱偷生。
作為佟國維這邊的嫡系,隆科多囂張了這麼久,他可不能重蹈覆轍,忍氣吞聲的像寧聶里齊格那樣過日子。玉柱和嘎魯玳已經有白眼狼的苗頭了,但他到底還在乎這兩個孩子,為他們受罪也心甘情願。若是將來要岳興阿和舜安顏的手裡討飯吃,那就是生不如死啊。
他必須要起複!
舜安顏還是辦不到。
隆科多冷笑:「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要逼我傳家法嗎。你是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說實話,真的不敢打。
舜安顏沒動:「你要是敢打我,何必要說這些呢。你要是真敢惹我師父,幹嘛還要求我呢?」
「你!」隆科多不哼哼了,下床就給他一拳。
這一拳沒打著。舜安顏跟康熙學過,現學現用,脖一縮,從隆科多的肘邊繞了過去。二人轉圈圈,舜安顏揪了個空當,抬手對準隆科多的鼻子就撞了上去!
好拳法,出血了!
「你敢打我,你這個畜生!」隆科多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你這個孽障!」
「這一拳是替瑪法給你的。」舜安顏在佟國維那裡聽了不少心酸的話,他很難過。
隆科多挺了挺身子,第二拳來了。
「這一拳是替瑪嬤給你的。」這麼多年了,舜安顏早已看不慣他對寧聶里齊格的態度。
隆科多向下滑,舜安顏抓住他又打下了第三拳:「這一拳,是替我額涅給你的,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憑什麼是我阿瑪!」
隆科多頭暈暈的,眼前金星亂飛。
為什麼每一次都這麼倒霉,有人來看他,他就有新傷?這次更好,居然是兒子動手打他!
舜安顏的拳頭越來越密了,眉梢挑起,他的眼淚隨著拳風紛紛落下。
隆科多感受著初生牛犢的力道,真是撐不住了。動了動手,想要還擊,突然又想到如今舜安顏是新貴不能動,只好忍耐著,哄他消消氣:「好孩子,別打了,我錯了,你不要動手。你聽我說,我放你回去。」
舜安顏真的走了,頭也不回。
隆科多坐下來休息,邊想邊哭。他想到以前對寧聶里齊格張牙舞爪那樣子,再想想眼前,真是輪迴的報應啊。
他以前讓他的母親敢怒不敢言,如今他不也是如此么。而且比寧聶里齊格更慘!
他真難過,難過的心都要碎了。
他好後悔啊,虎落平陽被犬欺啊!這叫什麼事兒啊!
他在心裡默默的詛咒著,並且油然而生了惡毒的念頭。
他捂著鼻子,帶上阿林去見李四兒。
……
誰也沒有想到,舜安顏無事,出事的是岳興阿。他出來接舜安顏回家,途中接近了花粉,喘症又發了。
原先的葯可不是那麼管用了。福春堂說可以試試山茶花兌蜂蜜,用晨露煮開送服。
佛爾果春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一向是城外的晨露最為純凈,而且那邊也應該有山茶花。
只是如何去采呢。
夜裡出去需要更多的安全保衛。梁六陪著佛爾果春,見狀便說道:「夫人,不如奴才去王府問問主子。」福全雖然沒有住在這裡,但有需要的時候他總是會趕來的,他答應了康熙照看好佛爾果春,便會很忠實的履行職責。
佛爾果春不願如此。福全已經幫她很多了。她對梁六道:「沒有什麼要緊的,別驚擾你主子。」
要采晨露必定要在宵禁之前出城,怎麼能讓福全這樣勞累。
佛爾果春決定自己行動,帶上了烏尤還有福全安排的侍女玉錄玳和沙達利。讓德昌和吉雅等人看著岳興阿。
這夜,她們出城來到了郊外,直到看見東邊有一片山茶花,知道找對地方了。
眾人在車上等著天亮。
今夜真的很冷。風吹著車簾一鼓一鼓的,老是挨到人身上。幸好帶了毯子和暖爐。烏尤替佛爾果春蓋好毯子,搓著手說:「格格睡一會兒吧,奴才看著。」
「你們歇著吧,我不困。」這是母親的職責,本應她來做。佛爾果春說著,朝外面看了一眼。
她們已經等了不少時候了,還要等很久才到天亮。這裡靠樹近些,但是上風口。烏尤讓馬夫換了地方,好些了,卻有點擋路。
他們抱著僥倖的心理。都在想這麼晚了,不會有路人的。
可是偏偏是有的。
對面來人了。
前鋒營翼長,葉赫家的齊布琛急著趕路回家。
齊布琛原本是陪著康熙出來農家樂,但是他的長子巴圖魯突發急病,因此求了恩典往回趕。齊布琛的妹妹,就是上回被恭親王常寧介紹給福全的那位,只是被福全阻住了,連慈光寺的門都沒能進便回了府。
他們可不知道慈光寺里已經有人被保綬和溫憲相中。而且是佛爾果春。
於是,巧妙的相遇便在此刻開始。
齊布琛急著趕路,看到前面有車便很生氣,探出腦袋叫了起來:「什麼人,快滾開!」
佛爾果春也在看外面。
他沒見過元后,也沒害怕,大家的車互相躲,有點不協調,像挑事似的。車輪底下有石塊,一顛,齊布琛就跌出去了。
他是武將本不該受傷,不過實在沒想到,這一甩砸下去,下巴摔傷了。
要出氣,他張手便招呼下人動手。他們帶的火把多,一照就把佛爾果春這邊照得更亮了。
噠噠噠,有人也趕過來了。
福全趕到前面,刷的跳了下來,看著齊布琛說:「別動手。」
「喲。裕親王。」上回相親沒成功,雖然後來常寧為雙方擺了酒和解,但齊布琛心裡始終有根刺,這會兒看到福全這樣著急的趕來,再想想佛爾果春。他就開始腦補了。
這麼晚了,什麼要緊的人值得這樣。齊布琛摸著下巴看了一會兒,嘿嘿冷笑。他想,所謂痴情的鰥夫,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騙子罷了。看不上他的妹妹只是借口,原來早就有人了。
想罷,齊布琛朝福全拱了拱手:「奴才眼拙,不知道是裕親王的人,多有得罪。告辭了。」
福全愣了一下:「只是偶然相遇,葉赫大人誤會了。」
越描越黑啊。齊布琛不管他,爬回車上去。車子開動了,他卻屢屢向後面偷看。他顯然已經把他看到的當成福全在和一個女人在此偷會。
如果她是尋常人,只要福全願意就可以娶她。完全沒有必要偷偷摸摸的,還來這麼遠的地方。
有必要查一查。假如福全招惹了有夫之婦,呵呵,那可有得瞧了。這一箭之仇,送上門的機會可不能不報啊。
說起來,齊布琛和惠妃還是族親呢。只要惠妃在後宮試探一下太后,福全還不倒霉?納蘭家和佟家如今是親家了,即便是拜託佟家幫忙,怕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齊布琛和隆科多也是認識的,酒肉朋友,常在一處玩樂。為了玉柱選拔之事,齊布琛還收過隆科多不輕的禮。
齊布琛自己在那裡幻想,想入了神。
管家看到這副樣子,很為之感嘆:「爺,少爺的病要緊,咱們先管這個。」
「哦,對。」齊布琛回過神來,急匆匆的向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