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易
方立名立在死牢前,目光沉沉的看著裡面的人。
田二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在意,這個人已經在這裡這樣看著自己大半個時辰了。自己反正要被砍頭了,剛進來的時候他還有些不甘,但是現在嘛,他狠狠的撕咬了一口手中的燒雞,「反正老子身上背的人命也已經夠本了!」
「嗤~」
聽了田二的嘟囔,方立名突地嗤笑了一聲,語含譏諷,「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容易滿足的人!」
田二一怔,眼裡突地暴出了精光,狠狠的瞪著方立名看了一眼。見他臉上陰沉沉的,眼底閃著算計的光,他心底一震,似是想起了什麼,隨即搖了搖頭,自顧自的灌了一大口酒。
若說剛才,他還不明白方立名支開獄卒想要幹什麼,那麼現在他心裡已經確定了下來。
想通了此節,他的心定了下來,哼起了小曲兒,快活無比。
方立名的眼神越發的陰沉了,卻也拿眼前人的沒有辦法。不得已,他沉沉的開口,「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田二不理他,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然而,那不小心灑在胸襟的酒水,卻出賣了他。方才獄卒送了好酒好菜來給他,說是斷頭飯。接著這個人就進來了,喝退了左右不說,還一直站在那裡。
他這邊在大快朵頤,那邊方立名卻是有些等不住了。再過一會兒,獄卒就要回來了。
「我說,我想同你做一筆交易!」
方立名提高了聲音,有些不甘的盯著田二。他還是嫩了點,他本來以為自己提出交易,田二定會感激涕零的就撲上來的。
看吊胃口吊得差不多,田二將手中啃得精光的雞骨頭一扔,在地上的稻草上蹭了蹭油乎乎的手,「說吧。」
田二漫不經心的態度又讓方立名一陣氣悶。但是那件事情,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其它的合適的人。而他又再也等不得,他恨不得現在就能去把肖寶兒從那人手裡搶過來。
「聽說你很會殺人?我要你去殺一個人。」方立名死死的盯著牢里那個邋遢的人,眼底透出的恨意。讓田二這個殺慣了人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暗暗心驚。
「我現在被鎖在牢里怎麼殺?再說了,我為什麼要殺,老子殺人,從來都是為了痛快!」田二斜著眼,不屑地看著面前的人,一身軍中的打扮,最煩這種孬種了,連個人也不敢殺!
他毫不掩飾自己眼裡的鄙視,方立名自是看出來了。這讓他不由對那個鄒繼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若不是他。自己又怎麼會冒著被削職的危險同這個齷齪的大盜做交易?
「你如果願意殺,我自是會想辦法放你出去。」方立名壓下心底翻湧的仇恨的情緒,淡淡的道,「怎麼樣?一條命,換一條命。」
那意思就是說如果他同意殺人。那他就會放他走了。
田二眼睛一亮,「你說真的?」
方立名眼睛一眯,「絕無虛言!」
田二沉吟了一會兒,這才惡狠狠的仰頭,吐出兩個字,「名字!」
方立名神色一松,沉沉的吐出兩個字。「鄒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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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君她們略做了一下休整,第二日就從鹿城出發了。
就這樣,一路走了有大半月的時間,終於在一天傍晚來到了出雲跟大楚交界的城市——雲邊城。
雲邊城地處兩國交界的位置,許多來往的客商都會經過此地,因而比一般的城池都要熱鬧。而且雲邊城是唯一一個落夜之後不鎖城門的城。因此儘管太陽已經落山了,那城門口仍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月君挺了挺坐得有些酸痛的腰背,抬頭看向這個與尋陽城大不相同的城池,「哇。已經到了!小舅舅快看,那邊竟然真的有那樣的發色的人,真好看!」
祝子鈞順著月君所指看去,只見遠處城門處走過一個個子高挑,輕紗蒙面,發色金黃的女子。
「這可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祝子鈞也看呆了眼,感嘆道。
「嘁!少見多怪!」鄭大管事從兩人身邊走過,自從那次驚馬事件之後,鄭大管事越發的不待見月君了。
月君也不以為意,對著跟在鄭大管事身後的鄭小明笑笑,「我們在這個城裡留幾天?」
「三天!」
鄭大管事沒好氣的聲音遠遠的從前面傳來。
好容易找了一個客棧安頓下來,月君第一時間就拿了天音的畫像去問這家店小二有沒有見過他。然而讓月君失望的是,她沒打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坐在大廳里,容華他們還沒下來,祝子鈞有些餓,月君就先點了一份水晶包給他吃著,自己則無意識的摩挲著手裡的蝶佩。
已經過了快小半年了,可是還是沒有天音任何的消息。現在自己同他唯一的聯繫,就是這一個蝶佩了。
月君沉吟著,突然想起那天自斗葯大會上回去。那個一身青衣的人攔住自己,強搶了這個塊玉佩的情形來。
她眼前一亮,看著正從樓上走下來的容華,「容公子!你說劫走我師兄的人,背景很大?」
容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月君,「嗯,怎麼了?」
「那你說,我可不可以拿這塊佩去引我師兄他們出來?」月君的臉上帶著一絲興奮。
「嗯?」容華眉眼一挑,沉吟了起來,「引倒是能引出來,但是就怕,你引出來的不是他們,而是他們的對頭,那樣的話,我們怎麼辦?」
月君一愣,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是啊,天音背後的勢力極大,那麼,敢跟他作對的人,自然也是勢力極大的,自己如果貿貿然衝上去,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鄭小明心軟,看不得月君失望,當即渴盼的看著容華,「少爺,您一向聰明,能不能幫忙想個辦法?」
看著自家兒子處處幫著月君的樣子,鄭大管事氣得臉都漲紅了。但是當著眾人卻又不好說什麼,真將一雙筷子夾得山響。
「嗯……」容華沉吟,「待我想想。」
「好!」
月君大喜,忙忙的就給容華斟了一杯茶水,惹得容華輕笑,忍不住白了月君一眼。「你倒是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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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邊,鄒家,處處掛著白布白幡白燈籠,府里也是哀哀一片,一副愁雲慘霧的景象。
肖寶兒已經木然的將自己鎖在屋子裡,三天三夜都沒吃沒喝了。
鄒夫人眼睛里也是布滿了血絲,木木的坐在靈堂里燒著紙,嘴裡低聲念叨著,「繼兒,你一個人在那邊走好……」
「要不是你拚死也要保下那個賤蹄子,娘說什麼也要把她給你送下來陪你!」
說到這裡,鄒夫人那張白胖且丰韻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不甘,「若不是她吵著要去鹿城!你又怎麼會出事?可是現在她活得好好的,你卻沒了,娘,娘實在不甘心啊!繼兒啊!」
鄒夫人的聲音漸漸變得凄厲了起來,傳入後院里。
肖寶兒終於動了一動,從枯坐中醒過神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上面彷彿還殘餘著鄒繼的溫度。她的眼前突地一片血紅,似是又想起了那天的慘烈。
那天自己正跟鄒繼在馬車裡你儂我儂,突然她看到路邊開了一大片紫色的小野花,煞是艷麗。心動之下就吵著要去摘。
兩人剛剛情定,不要說她現在只是路邊的小野花,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鄒繼這會兒也恨不得搭了梯子去摘上一摘。當即鄒繼就喝停了馬車,跳下車去采。
卻沒想到,正是這樣簡單的舉動,竟然就害死了鄒繼。
她還記得當時,鄒繼一臉燦爛的笑,沖著自己擺手,一邊往那叢花叢走去……
不敢再想下去,肖寶兒猛地伸手捂了臉,低低的嘶叫了一聲,猶如受傷的母獸嗚咽,「是我,是我害死了你!」
然而,就算她不想,腦子裡還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當時的景象。一切發生的太快,她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閃,鄒繼就倒了地。待自己跟眾家丁回過神來衝上前去查看,鄒繼已經是血流如注,眼看著就不成了。
可是就算是那樣,鄒繼仍是死死的抓著自己的手,「寶……寶兒,不要傷心,這輩子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肖寶兒死死的咬住唇,想起她們一行人馬不停蹄的拉著鄒繼,衝到醫館。
鄒夫人趕到,直說要肖寶兒償命的時候,原本已經昏迷的鄒繼又神奇般的醒了過來,一直一直的叮囑鄒夫人不要為難自己。
肖寶兒只覺得眼眶裡澀澀的,想哭,可是一滴淚也流不下來,她猛地將自己埋在被子里,只恨不得讓自己窒息在裡面才好。一聲一聲嗚咽著,猶如杜鵑啼血,「鄒繼!鄒繼!鄒繼啊……」
鄒府門外街角,站著一個玄色衣衫的男子,他的肩上,立著一隻渾身雪白的鴿子——正是方立名。
看著鄒府滿府飄揚的白幡,他陰沉的面色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轉身在一張紙上寫了句話,塞在綁在鴿子腿上的竹筒里,手一揚,那鴿子就盤旋了一下,撲稜稜的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