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夫人你這村子也太小了些,住在這種地方,你這是要去耕地種田么？」馮影邁進門的時候，楚英正坐在葡萄架下吃果子，應霖就跟個小僕人似的跑前跑后給她倒水。
「嘖，我反正過得舒服就行。現在京城裡頭應曦就算在朝堂上被各方逼得嚴，恐怕也會想方法找我。我閑著沒事兒湊什麼熱鬧。」楚英活像個老佛爺一樣,抬一抬手對後頭臉上沁出一點薄汗的馮影說道：「給你馮叔叔倒杯茶去，乖。」
應霖被一個乖字哄得心花怒放,卻瞥眼看著樣貌不過十一二歲稚童一般的馮影，叔叔兩個字怎麼都叫不出口。
「安公子去哪兒了？」馮影不敢在外直呼殿下。如今楚英成婚後立刻跟應億安住進了三清宮幾十里路程的鄉村之中，這裡民風淳樸也是完全的田園,離著市鎮雖不遠卻少了市鎮上鄉紳官僚的味道。應億安與楚英又不下地,兩人對外聲稱釀酒到市鎮里去賣，各處關係好的鄰里嘗過應億安釀的新酒，都連連稱讚信以為真。
「應億安去給人家送酒了，村口有一戶姓吳的，非說要用雞蛋換酒，億安就給他們送去了。」楚英吃的含混不清的說道。
馮影捏了捏拳頭又鬆開了，對於應億安將手下一部分勢力讓楚英謀划握拳之事，他實際上有點不爽的。楚英這姑娘比一般女子算是有本事，這事兒他承認，卻不覺得楚英能統籌大局。如今殿下新婚整天樂呵呵的跟著玩起了田園扮家家遊戲，馮影雖然知道如今低調最好，卻隱隱有點想咬牙。
「是關於這次三清宮招人的事兒么？」楚英隨手用手背擦了擦嘴，抬頭問他。
「是。」馮影手裡拿著的本子似乎不願意給楚英看。
楚英也不在意，只問道：「是按照我上次說的要求招人么？六歲到十六以下，你那邊統計了有多少人？」
「足有兩百多人。三清宮被血洗一事皇上那邊沒有聲張，咱們又盡全力壓下此事，自然遠在外處之人對於三清宮之事毫不知曉。這次消息又散的廣，這幾日親自來三清宮進香拜師之人源源不斷。」馮影說道。
「嗯，這回三清宮賣香火都能賺不少，上次讓咱們自個兒的人穿著三清宮的衣服去充場面實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這樣才能讓外人不知曉三清宮出事了，不過你們也都是高人，穿上三清宮的白衣，耍兩招氣質立馬就出來了。」楚英點頭道：「那些前來拜師之人，有天分的整理一份，十一歲以上的整理一份，家世不俗的整理一份。十一歲以上的那份要將其父母家中作甚全都寫清楚才行。」
馮影這時候才把簿子拿出來：「你上次交代的，已經寫了。」
楚英拿過來翻了翻，說道：「那麼下面就要分人了，有天分的人當中，十一歲以下的派人給三清宮各處的師父師祖送去，記得寫一封熱情洋溢的推薦信，這樣也算是給這些師父們賣個人情。其他普通的弟子，十一歲以下的，全都當做普通弟子從最底下做起。」
馮影點頭。君千卿倒是也不知道該如何管這些事，三清宮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奪權，楚英提前把事情包攬過來，倒也少了意外。再加上楚英和應億安沒少給三清宮砸錢，如今說三清宮一半多抓在楚英手裡也不過分。
「剩下的人都是我們的，不過我們還要刷下去一部分。首先剩下的都是十一歲以上的，這幫人中先把他們被選中但不是入三清宮而是入其他組織的消息放出去，表現出懷疑與無所謂的留下，表現出不滿的都直接退掉，後者都是通道信神仙的。」楚英點著簿子說道：「啊對了，家裡有錢的，管他是什麼態度都別退。這種孩子如果通道你們就找雲螢，讓這丫頭忽悠人家家裡掏錢就是了。她嘴皮子利索，這事兒就讓她辦。」
「剩下的這一部分，不管有沒有天賦的，應該只餘下幾十人，我先是要家中境況的細則。然後你們把他們接走，放一個莊園里，也不用過的太苦，就是普普通通自己事情自己做，然後平日里隨意練武就好了，這樣篩選掉一部分。」楚英思索道：「你們那些人隨意看，標準不統一，馮影你跟他們熟，我並不知道，最好是挑應億安手下五六個各有擅長的人，就當做教這些孩子的老師，有三個人及以上覺得這個孩子合格就留下，如果沒有三個人覺得這孩子出彩，就直接給他一筆錢回家吧。」
「男女都要？」
「都要。而且武藝不是標準，重要的是看腦子。不要阻止這些孩子跟外界聯繫，讓他們可以隨意與家中通信，順道給他們家中一筆錢。」楚英點頭。
「有幾個都已經十五六歲了，這年紀真不小了。若是女孩子都算得上可以成家的年紀了……我覺得還是年紀小比較好一點吧。」馮影覺得楚英的話還算在理，說道。
「這些孩子預計兩三年左右，就是要當我們在外頭的臉面的。若是都年紀小，那麼兩三年以後有一幫十四五歲的湧入科考、商界，這就太顯眼了，一定要把年齡拉開。不過十六歲再大就不好教了，這樣就可以。」楚英說道。
馮影愣了愣：「你是這麼計劃的？我以為你只是打算培養一些武功高強的孩子。」
楚英笑起來了：「武功高強太不好培養，我可沒興緻。啊對，還有三清宮有一些年輕的弟子打算還俗加入咱們這邊，當然也是可以。不過我更重要的是希望這幫孩子能滲透到各個地方去，馬上這些孩子大了，就到了可以頂事兒的年紀了。我反正婚都成了，都成了婦人，更有耐性陪著應曦玩了。」
馮影眼睛亮了起來：「夫人是打算……」他一直渴望能有激進的動作，甚至說將應億安推上皇位，可應億安卻是個明顯知曉他們心思而且與世無爭的人。
馮影曾經也認命了，覺得這樣也就罷了，可如今楚英的態度明顯又是另一種。
「瞧你那小眼神，是覺得億安太過與世無爭所以心裡早有謀划？」楚英笑起來，任憑應霖站在一旁聽著：「我可不會放過應曦的，缺管教的孩子就該被教訓。更何況他這樣子該不該坐在那皇位上還不一定呢。我聽聞頤寧秋已經將家中權勢拱手奉上，只求那兩個孩子的性命，如果這樣頤家就算是真的倒了，不過頤家兄妹能好好活著也算是不錯了。我心滿意足了。」
「頤家兄妹的蹤跡倒是一直還沒有發現，安公子為此事已經忙了小半年，卻沒想到在這件事上皇上如此有耐性。」馮影小聲說道。
「說明頤家背後的東西值得他等，他才會強忍著。」楚英說道，這時候看著應億安一臉無奈的穿著素色長衣，拎著一筐雞蛋走進院子里。
「哈哈哈他還是非要把雞蛋塞給你么？推卻也不行啊。」楚英看著他頭上都沾著雞毛笑起來。
「是啊……給我也就算了，還一副大方的樣子，讓我去雞窩裡自己拿，說什麼吃多少拿多少。」應億安苦笑：「結果一撲騰就成這樣了。」
楚英笑著接過應霖遞過來的青銅拐杖站起身來，隨手給他把腦袋上的雞毛弄掉。應億安看向了馮影：「是來說招人的事兒？我昨天已經跟楚英商量的差不多了，她跟你說了吧。」
「嗯，那公子最近就是先緩一緩吧，各處的動作也打算少一點。」馮影點頭。
「我就是這個打算。」
「夫人最近腿傷好一些了沒有？」馮影倒是安慰的態度，他一直覺得楚英腿腳一事太過可惜。不過婚後看起來楚英對腿腳一事也不算太在意，說話神態都比以前柔軟不少。
應億安有點僵硬，最近楚英一直說腿疼，他叫人來看卻都說沒有辦法，只有君千卿雷打不動的每個月前來針灸換藥。
「還挺好的，君千卿倒是常來，他看著還是醫術不錯。這種傷就要慢慢養，也不急。」楚英笑著說道。
馮影便笑了笑退下了，楚英如今似乎心裡是有盤算的，馮影心裡自己也有自己的謀划。具體應該把自個押在誰身上他還要再想，應億安如今身份作為同姓親王，若是手中握權太多極其容易被扣上名號，這倆人看起來倒是夫妻同心，但女子又能做到怎樣呢？
應億安笑著跟楚英說話，馮影告退順道關上了院落的門。
今日又是君千卿來給楚英看腿的時候，應億安對於君千卿的事明顯有點彆扭。君千卿的心思他怎麼可能看不明白，可又不能不用他，畢竟君千卿四處採藥研究醫術，在針灸上也頗有造詣，楚英縱然腿疼也漸漸好了一點，應億安畢竟是不該也不會攔著他見楚英的。
可楚英畢竟是與他新婚，君千卿老來甚至有時還會路過給楚英帶些好酒之類的，應億安就有一點點說不出口的……彆扭了。
不過君千卿也是有眼色，每次來的時候都帶著雲螢。雲螢是個會暖場的，每次來了都忙前跑后又和楚英玩在一起，尷尬的氣氛倒少了許多。
午後便下起雨來，楚英窩在這四合小院裡屋的桌邊，撐著臉百無聊賴的翻著那記滿人名信息的簿子。
「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應霖個子小小的，從院子那一邊衝過來，屋檐下的雨簾弄得他滿臉是水，這孩子早熟的很，說起話來也跟小大人似的：「君叔叔要是不來，我們就提前把門封了吧。」
「誰知道呢，以他的性子應該不會因為下雨而不來，今天大概路不好而遲了吧。」楚英打了個呵欠：「你想出去玩么？下雨了也沒人跟你玩吧。」
「我不想去玩。」應霖比較黏楚英，反倒對應億安有點冷淡，他短手短腳的費力爬到榻上來，卻不敢怎樣歪到楚英懷裡或者是抱著她胳膊，只跪坐在榻邊，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楚英：「阿姐，你……你給我講講那選人的事兒吧，我想聽。」
楚英比較喜歡小女孩兒，反倒對男孩兒沒有特別親昵的感覺，應霖自個的事情自己都能做好也不嬌氣，她才勉強留著這孩子在旁邊。
「嗯，比如這個。上頭寫了其父是開客棧的，家中只有幾個小錢，這孩子名叫劉符，今年十三歲，沒怎麼讀過書卻已經在客棧裡頭做了好幾年帳了。客棧是開在豫州的。你覺得會是怎樣的人？」
「做賬很厲害的？可以讓他去管賬！」應霖趴在桌上說道。
「不，這孩子多半是個打探消息油滑善變的人精。客棧成本小，一般都是一個前台做賬的和幾個店小二，也就是他早早就管了一家店。但是沒有做大做強說明這孩子做生意的天分不算好，可前台做賬的也是個需要維持場面各處討好客官的活，豫州又是連接五湖四海之處，他能把店做的平穩，也是說明很圓滑了。」楚英剛說完，應霖還要問，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他倒是很仰慕君千卿，連忙跳下矮榻，拿起門邊油紙傘就要去開門。
應億安站在屋檐下，結果看著門口院外只有打著油紙傘的雲螢一人。
「楚英——師叔去救人了。村口倒了一個人，大家想管卻有人說那人活不得了，誰都不願意撿個死人回來。師叔非說要救，我怕你家裡也不願沾了這晦氣，就先過來問一句能不能那人先在你們這兒放一下。」雲螢提著裙擺小靴子踏在水窪里大聲問。
楚英推開窗：「我命硬，還怕這個，你幫忙把人接過來吧。你師叔還要打傘，估計背不動那人吧！」
「我也去我也去！」應霖拽著雲螢的手，打著青色的油紙傘小跑著出去。應億安也去拿著油燈把院外的燈點亮，省的他們幾個一會兒回來雨里看不清路，楚英行動不便就坐著沒動，一會就看見了一身白衣的君千卿背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回來，雲螢踮著腳尖給他打著傘，應霖還拎著小燈籠。
君千卿頭髮都濕透了，白衣上沾滿了污泥，應億安給他打開了側屋的門，楚英也拄著拐杖跟了過去。
「怎樣，若是能活就儘力救，要是實在救不了就算了。」楚英幫著把屋裡的燈點起來。
君千卿自從三清宮事變身邊死了許多弟子后，反倒更珍惜人命，甚至發誓手下之劍決不再殺人了，如今見到了村道上的流浪漢，也是儘力想救啊。
應霖高高的抬起胳膊拿著銅燈給君千卿照亮，雲螢打來清水，君千卿捏起了那人瘦的不成樣子的手腕，四處看了看：「主要是身體太過虛弱又受了風寒，身上又有發炎的舊傷，不過應該還是能活。」
雲螢想要給那病人擦一擦臉，本來她也不太會伺候人，君千卿又攔住了她：「你沒輕沒重的，這人被挖了一隻眼睛，傷口還沒好全呢。」
楚英猛然僵硬了，她連忙撐著身子起來，接過雲螢手裡的帕子：「還是我來吧，我還是以前伺候過別人的。」君千卿不想讓她動太多，卻看著楚英撐著青銅拐杖走的有快又穩，坐在床邊撥開那人的劉海，柔軟的帕子擦凈他臉上的污泥，她忍不住顫抖起來。
應億安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連忙過去扶她，卻看著那人的臉，也愣了。
瘦的臉頰深陷面色慘白，右眼眼窩處一片不忍直視的傷疤，嘴唇乾裂脫皮頭髮糾纏在一起，但他也能一眼認出，這是曾經笑的風姿卓越紅唇勾起的頤音。
他……
作者有話要說：現充已忙死。
學車+上原畫課程。我整個人都雅蠛蝶了，連吃飯都是在電腦前邊上網路課邊吃。當初報名的時候真沒想到這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