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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就這麼看著皇帝,眼中有著痴痴的淚水,「為什麼?」
皇帝也想起了當年那個羞澀膽怯的小女孩,那點點溫情流露了出來,聲音卻冷漠無情,「朕的傳人一直是輝哥,皇后嫡子楚輝,別無他人,我愛的人也只有皇后一個。」是不是她也無所謂了,都瞞了一輩子,此時也沒必要再說了。
貴妃捂著臉嚎嚎痛哭起來,崩潰的呢喃,「為什麼?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大皇子手抖了一下,皇帝脖子出現了一道血痕,親手弒父這種事其實他也很心虛的,本來計劃不是這樣的,是想搞到遺詔然後改一下,父皇應該是昏迷不能言,只有自己守在身邊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才對,怎麼會越弄愈大了,到了如今退無可退的地步了。
一時間他的情緒也有了崩潰和緊張,卻死死的咬著唇一聲不吭,通紅的眼睛已經泄露了他緊張難以自控的情緒。
皇帝笑了,笑容平和而慈愛,「兒子,手拿穩了,別發抖,你爹我當年比你還強一點,起碼箭矢穿過我的耳朵我沒有尖叫,就是死了也記住你是楚家的兒孫,楚家即便是失敗了那也是梟雄而不是狗熊。」
大皇子淚水蜿蜒流下,死咬著嘴唇,此時再說後悔已經晚了,心中太多的情緒想要表達,他想說他並不是真的要這樣的,可是走到這一步,有些事已經由不得他自己了,他不可以說退出,他身後支持他的臣子世家也不允許他退出,他沒有資格說不玩就不玩了,他真的後悔了。
「父皇……我……。」大皇子很委屈,聲音帶著哭腔,他想說些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帝拍拍他的手,「傻瓜。爹也是這麼過來的,我懂,我都懂。你呀眼高手低,心性不夠沉穩。急功近利有些地方太像我了,我可以喜歡你,卻不能把天下交給你,你不合適,那樣會害了你的,沒想到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原本我以為我不立儲可以保住你們母子的,看來是我自大了啊!」他沉痛的嘆息一聲。
大皇子不知不覺放下了刀,哐啷一聲刀掉在了地上,大皇子嗚咽痛哭。傷心的不能自己,敗了就是敗了,沒什麼可說的了。
皇帝摸了摸他的大兒子的頭,聲音冷淡而沉痛,「兒子。別讓他們看扁了你。」
大皇子仰著頭望著皇帝,想起了兒時依偎在他的懷裡,他將自己高高拋起,那時真的很快樂啊,帶著自己去南書房,告訴自己要挺起胸膛,不用怕。
大皇子帶著淚水嘴角露出笑容。重重的點點頭,突然拿起地上的刀在脖子抹了一下,血噴涌而出,他緩緩倒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望著貴妃的方向。
貴妃凄厲的嘶吼一聲,「我的兒啊!」跌跌撞撞撲了上來抱起兒子。絕望的哭泣著。
眾人黯然的低下頭來,心中只留下一聲嘆息,不知是什麼滋味,他終究下不去手,終究做不了弒父的兒子。
貴妃咯咯咯冷笑了幾聲。望了他們一眼,呢喃道:「你們放心,你如願了,我要去陪我兒子了,他一個人我不放心呢,希望下輩子我們永遠不要相見,即便見到也是陌路人,永遠不要有交集。」說完拿起兒子的刀抹在了脖子上,倒在地上,臨死也和大皇子在一起。
皇帝幽幽的看了他們幾眼,眼中帶著不舍和痛苦,再次開口道:「容逸,念遺詔。」幽幽的望了眼他背上的人,也好他們可以一起死,也許他到了那邊可以有一點機會呢。
容逸張開遺詔,全體跪聽接旨,此時楊嵐已經聽不清太多東西,腦袋昏昏沉沉的,連貴妃死掉了都沒有看見,只依稀聽見輝哥成了下一任的皇帝,說了些什麼深肖朕躬之類的話。
輝哥和皇后就在他們旁邊,被毓哥和大哥幾人護的嚴嚴實實的,楊嵐扭頭努力的想睜開眼仔細地看他們一眼,嘀咕道:「恭喜你了,終於能安穩了。」
皇后看她滿臉青白,嘴唇發黑,也是泣不成聲,「去叫太醫來,去找個太醫來啊。」她嘶聲力吼著。
楊嵐笑著搖搖頭,「不用了,我沒多少時間了,我想回去跟兒子們單獨呆一會可以么?」
皇後點點頭,淚水糊了滿臉,只是一個勁點著頭什麼也沒說。
遺詔念完了,容逸將遺詔交給了其他人,背著楊嵐默默轉身準備出宮,只聽得身後一片痛哭之聲,「皇上駕崩了,太后薨了。」
定國公帶著士兵跪倒在地上,一片哭聲,定國公率先帶人參拜新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逸沒有理會這些事,這些都和他無關了,他只想帶媳婦回家,身後的楊昊和毓哥等人焦急萬分,卻不敢挪動位置,有心想去看看娘的情況,但奈何此時並不允許。
還是輝哥先發話了,「楊將軍,你們先帶著太醫去容府看看郡主情況,毓哥等人先回去吧,有事明日在議,定國公著手安排父皇和太后的喪儀……。」一系列的命令發布下來。
有了新主子,叛軍也被大軍剿滅了,剩下的就是新帝登基事宜了,皇后成了聖母皇太后,輝哥成為新帝。
容逸帶著楊嵐坐著馬車飛速的往家疾奔而去,路上還不時的叫一叫她,「嵐兒,你醒醒,快到家了,別睡著了。」
楊嵐迷迷糊糊的應聲,「嗯,我沒睡,放心吧,孩子們也在么?」
「在呢,他們會回來的,就在後面呢。」容逸柔聲哄著她。
「可惜子晴回不來了,見不到我他會不會很難過啊,你說我給她留點什麼好呢?」楊嵐想在臨死前看一看她的孩子們,最後再交代幾句。
容逸真的認真的想著,好半天才說道:「就把你畫的那副蒼鷹搏擊藍天的畫留給子晴好不好,那幅畫寓意很好呢,相信我們的女兒會明白的。」
楊嵐仰起頭半躺在容逸懷中,「真的么?她脾氣可擰了,我怕她想不通呢。」她顯得有些為難和擔心。
「沒事的,她終有一日會明白的。」容逸好脾氣的笑了笑。
「嗯,好吧。我想讓毓哥把世襲的鐵卷交還給皇帝,三代之後就是白丁,你說這樣好不好呢?」楊嵐希望臨死前給孩子們指一條明路,而不是躺在老祖宗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那不是她的願望。
容逸笑著點點頭,「你放心,我想的我都明白,我會給你交代好的。」他似乎並不擔心這些,也並不傷心。
「那就好。」楊嵐點點頭終於放心了。
「對了,你說你記得你前世,你告訴我你前世叫什麼,幹什麼的?住在哪裡啊?」容逸哄勸著。
「我就叫楊嵐,我家住在前門大街十五號,我在燕京大學上學。準備實習就出事了,我小舅舅開了個公司叫勝達公司,你問這些幹什麼?」楊嵐快死了,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生命如同手中的細沙在緩緩流逝。
容逸低低的笑了兩聲,「我好奇唄。真的很想去看看你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好在哪裡,讓你那麼惦記著,一輩子都忘不了。」
楊嵐笑了兩聲,是啊她怎麼就一輩子都忘不了呢,是那個自由的社會讓她忘不了吧,她真的不喜歡這個封建的時代和王朝。處處都要受制,說話都要有忌諱,覺得很憋屈,對女人的壓迫和制約,她真的不喜歡啊。
到家了,容逸抱著她走進容府。瑜哥和幾個孩子都來了,楊昊帶著媳婦崔如蘭也一起來到容府,希望能送妹妹最後一程。
楊嵐回到自己的房間,太醫立即過來為他診脈,雖有嘆息一聲默然的搖頭。悄然離開容府。毓哥他們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屋內一片低低的哭聲。
楊嵐笑了笑,「老大家的。」
王婉兒趕緊站出來扶住婆婆,哭著應聲,「娘我在這呢,您有什麼吩咐你說我聽著呢。」
楊嵐抿著唇想了想,「我的斗櫃里有件襦裙,是紫色的那件,你說紅的好看還是紫的好看?」她歪過頭去問容逸。
容逸想了一下說道:「紫色的好看,那件流光錦的布料做的,漸變的顏色,你穿好看得很。」
楊嵐決定了就穿這件衣裳了,「你幫我去找出來,老二媳婦給我打盆水我要洗洗臉,老三媳婦給我化妝,我要化得漂亮點。」
「唉!」兒媳婦擦掉眼淚,親自忙活了起來。
楊昊站起一旁背著手,仰著頭眼淚卻不聽話的望外掉,崔如蘭更是用帕子捂著臉哭的不能自己。
兒媳們親自伺候楊嵐換衣裳打水洗臉化妝梳頭,直到都拾掇好了楊嵐才默默重新梳的很整齊的頭髮,問道:「好看么?還行么?」
她穿著淺紫色的襦裙,看上去好像年輕了一些,氣色也比剛才紅潤了點,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這是迴光返照。
楊嵐覺得自己好像看得清楚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迷迷糊糊的了,高興地招手,「拿鏡子來我看看。」
老三媳婦趕緊把鏡子遞給她,楊嵐照著鏡子點點頭,笑道:「好看,老三家的手藝真好。」
放下鏡子楊嵐一一望著她的親人們,淡然的的含笑已對,「我就要走了,有些話想囑咐你們。大哥大嫂以後孩子們就要靠你們幫襯了,別讓他們走歪了路。另外我打算讓孩子們上交丹書鐵劵和金鐧,不加封不特赦,孩子們的以後讓他們憑自己的本事去掙來吧,別躺在我們的功勞上不思進取,那會害了他們的。」
「你放心,我會帶著他們把容楊兩家的丹書鐵劵全都交還皇家的,你別擔心這些事,孩子們有我盯著不會走錯路的。」楊昊點點頭應了下來,抹了把臉擦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