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結局下篇2
她想過,真實的真切的明確的想過,她很清楚如果夢裡那個人,不,萬一呢?萬一那不是夢,因為那個夢是如此的真實卻又可怕地令人難以接受。可如果他是有知覺的,那麼他不可能那麼冰冷地安然無恙地躺在那裡,因為這是第四天了。
「茉莉,性涼,味甘苦,久食之,則茶寐不思,疲弱……」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這兩年間,她幾乎成了比花瀟白還重視藥性的人。原來,她和她身邊的人,都是因為太過喜歡茉莉而成為了一個疲弱的人。
她曾想過,也許會再次遇見他,那時候她卻無法想象花瀟白看到她第一眼的表情如何如何的千頭萬緒無以言表。
可能她真的真的覺得對不起他罷。
她沒有成為所有人所期望的那個皇后,可她不難過。但是唯獨,她沒有成為花瀟白心中那個幸福快樂的女子,她感到很抱歉。她欠他的最為珍貴的東西,是他盡了全力去幫她製成的解藥,也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斛律梵光那裡求得的葯,可是她卻沒有好好保護好它。
想來,斛律梵光早已經是王爺了,現在的地位應該會是更加穩固。可是他那個千年不改的急脾氣,還是要收斂一些的,真是想起來就叫人害怕。楚離倒也不是真的怕他,她如今的禦敵之術早已經是人上之人,但是斛律梵光那纏人的功夫倒也是數一數二的。
他有的是蠻力和倔脾氣,許是安靜的日子過的久了,也沒有去見識外界人的興緻。如今和龍回一般模樣了,總是會忍不住回想著過往的人和事,徒增傷感。
漸漸地,今天第五次發作再一次來襲。她的全身都從毛孔里冒出了寒氣,逼著她雙手抱緊了肩膀,本想要依附著什麼東西,卻發現自己始終離龍回最近,離冰冷的石床更近。可是此刻的身體,毒素越積越多,好似身體的溫度早已經無法被肉體所承受,但她還是堅強的堅持著。
楚離的額上汗涔涔地,一滴汗水落在龍回的額。她早已經緊緊地貼在龍回的胸膛之上,好似全身的重量也只是輕飄飄一朵雲。是服用了太多毒和茉莉的緣故,又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兩年是如何僅僅依靠著雨露霜雪和藥草存活下來的,並未進食過一粒米,好像她不是人,而是仙。
她還記得上一次遇見一個容貌同自己一般的男子時,那男子還淺笑自己茉莉和藥草怎可當飯吃。「許是高雅,許是孤獨。」可她卻覺得不然。
那離現在已經有半年了,這兩年來一日三餐都是如此,她不覺得孤獨,也不覺得自己如何如何高雅,可就是這樣過來的,只覺得自己飄飄欲仙,好不自在。
許是自己身子難受的時候就會想更多的東西,現在只覺得連在冰寒石床上的龍回的胸膛都有了溫度。她笑:「你現在比我要暖和一些了,現在要你去照顧我了。可如果,等到你自覺醒來,而我卻已經冰冷成城,這樣要你怎麼辦呢?你又會不會想我一樣每日每日地這樣守著我,或是只這樣看著我三天兩夜就要把我埋了就離我而去?」
像是幼稚如孩提的玩笑話,分明是玩笑話,楚離卻已經三言兩語至此將自己哄哭。
若是龍回還是有思想的,想必此刻他一定會說:果然孤獨太久的人總是這般敏感,更容易被惹哭的。
是的,最近的楚離總是無緣無故就被自己的壞想法惹得難過的不能自已。最可怕的始終都是自己!
這麼哭著哭著,她好像再一次在極度的悲傷之中入夢。恍惚之中她又再次看到那幅畫面……
四月的艷陽春果然是像極了初夏的。
皇宮裡各處開滿了櫻花和梨花,滿遲的荷還殘留著去年的藕,乾癟,纖細,彎曲,易折。
「花御醫,你想她了么?」龍宸自從當上了皇帝,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總是比較容易脾氣變得古怪一些,許是原本就有這樣的一面,但是以前比較難得去彰顯。他怕盡心賞花的花瀟白沒有聽到,故意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花御醫,你是否又想到了楚離。」
花瀟白顯出有些不耐煩的表情,聲音卻慵懶:「最近皇上總是這樣呢!為什麼皇上自己想到了皇后,又非要要求瀟白說是瀟白想到了她呢?」
那口吻,就好像是在說這兩年間本是不該想到楚離任何任何的,哪怕是一次,都是有罪的。那罪過不亞於被凌遲……
但是似乎龍宸應該被凌遲的次數最多。
「可是在貴妃的面前,皇上卻是不喜歡提到皇后的,不是么?」花瀟白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但是他卻性格脾性一點都沒變,似乎總是喜歡揭人傷疤,以此為樂。「其實貴妃早已經釋懷了,或許就算還沒有,總有一天會真正釋懷。瀟白看到貴妃的努力,皇上也該公平一些,試著去看到吧,去承認吧。」
偶爾有些感性的花瀟白的話總是深入龍宸的心坎兒。
龍宸顯得有些慌張,忙回復:「你知道的太多了,但是你知道人心的傷疤總是很難治癒的。朕知道朕那些年給貴妃帶來的心理上的痛處,到了如今她還能如此陪伴著這樣的朕,朕已經感到彌足珍貴,才更加的不想失去。」
他彷彿在站在他那個極高的位置上向下面俯瞰,試圖說著最為卑微的話:我站在這裡,這高處,他們都恐懼向下看,只有我羨慕下面的人,但是下面的人上不來,我也下不去。我很孤單,沒有人懂我,更不會有人陪我。
花瀟白望著勁風斬落的櫻花嘆息一聲,「雖然我可能是這裡最為懂你的人,但是我不能再陪著你了。我要去尋找我的小幸福了,哪怕她真的很難很難找到。」
畢竟她已經離開我,離開我們那麼久,那麼久了。
「你的身邊已經有了貴妃,你既已知道該珍惜,就該慢慢學會怎麼珍惜。也許瀟白懂,但是那個人卻不在身邊,這是件令人想起來就感覺悲傷疼痛無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