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蜥蜴斷尾
看著朱焰,林紫蘇將自己的觀點慢慢說了出來:「我所謂的二次掠奪,指的是拍賣會故意抬高華夏古玩的價格,從華夏買家這裡又賺走了一大筆錢。我在朋友的店裡曾翻看過佳士德近幾年的拍賣記錄,成交價排行榜的前十名大多都是華夏文物,而且全都被華夏人買走,又有大部分,被他們捐給了國家博物館。朱焰,你想想看,這些外國人像強盜一樣從華夏搶走、盜走文物,已經使文物遭受了一次劫難。運到國外轉個身,以各種名義出現在拍賣會上,又再次狠颳了我們華夏買家的金錢,這不是二次掠奪是什麼?」
朱焰頓時恍然大悟,氣憤道:「原來如此,這些人真是可恨!不過,去拍賣會的不只是華夏人吧?應該也有其他國家的古玩愛好者?」
「退一步講,不管是哪個國家的古玩愛好者買下了被搶走盜走的古玩,對披著拍賣行的皮、隱身其後的黑手來說,都是利益以萬倍計的生意。而且,只要你翻看一下歷年的買家名冊,你就會發現,古玩愛好者們或許也會收藏其他國家的珍品,但願意花大價錢去買的,最終還是祖國的寶貝。」
林紫蘇回憶道:「去年英國拍賣會上,一頂流落民間的中世紀阿拉伯皇冠,以九千萬美元的天價被一位迪拜買家買走;一尊在二戰時被英國人帶走的印度古代純金佛陀,被一位印度裔商人出價六千萬美元買走;還有我們的青花瓷花瓶,更是炒到了上億的高價,競拍成功的那位華裔老闆,為此付出了一半的身家……這還只是去年,再翻看往年的記錄,你就會發現,華夏人花在拍賣會上的金錢,逐一累加之後是何等龐大的天文數字。」
朱焰雖然出身名門,但聽到那些動輒以千萬美元計的數字,仍是覺得心驚肉跳,不禁說道:「那我們可以不買啊?」
這一次,沒等林紫蘇說話,西陵已經搶先開口,帶著少有的嚴肅:「我們華夏人最講究落葉歸根,而且又有民族榮譽感,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國寶級的文物流落在外?而且,拍賣行背後的黑手千方百計盜寶,為的就是大賺一筆,肯定要想方設法挑起人們對拍賣品的興趣。佳士德的拍賣品介紹單,我曾在馮遙那裡看見過一次。上面每一件古玩都詳細介紹了它的來歷,並且再三強調這是某某國家文明史上不可或缺的象徵。聽馮遙說,每個身家足夠豐厚、又關心祖國的華夏商人都會收到這份介紹單。這些人數以百計,哪怕只有十分之一被煽動、參與競拍古玩,拍賣行都贏了。」
見連西陵都板起了臉,又加上這番話,朱焰總算徹底明白了那些人的手段,氣憤道:「這些人還真是算計到家了,反正怎麼辦都是他們賺錢!不過,能組織跨國盜墓,又能廣撒網到這份上,拍賣行背後的勢力,一定非常龐大吧。」
「別的不知道,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將林小姐與馮遙牽扯進來的這起盜墓案,犯罪團伙背後的拍賣行,多半是香港最大的拍賣行,博賞國際公司。」西陵略帶疲色地揉了揉眼角:「自從老大給我們下了命令后,我搜集了所有能搜集的資料,調動了一切可以使用的人脈,但除了警方已知的那些東西之外,沒有再得到任何新線索。」
林紫蘇神情一凜,說道:「目前警方掌握了什麼?」
「目前只掌握了被他們破壞並盜竊過的兩起古墓確實地點,抓獲了三名罪犯,繳獲了部分贓物。但僅憑這些東西,是沒辦法揪出博賞這個幕後黑手的。而且,被抓的這三人都只是盜墓時的行動者,真正的策劃組織者,與負責銷贓、熟知所有關係網的師爺,依舊在逃。甚至,連被繳獲的這批贓物,都沒查出是來自哪一個省份的墓穴。」
聽罷朱焰的話,林紫蘇微微頷首。警方掌握的線索,與她預估的差不多。否則,警方也不用如此著急破案,甚至不惜將證物拿給她這個涉案人員鑒定。
回想著過來的時候,與小帝的種種推測,林紫蘇說道:「剛剛我看過那批賊贓,確定是古代璽印用料,十分珍貴。推測可能是與宮廷有密切關係之人的墓穴中盜取出來的,你們能不能通過關係網查一查,y省以及附近,有沒有符合條件的古墓?」
這時國內互聯網剛剛興起,資料庫還十分貧乏。而且古墓分佈涉及到專業知識與一定保密性,只有相關專家與學者,才掌握著這方面的資源。如果能請動這些人幫忙,進度無疑會加快許多。
西陵立即說道:「馮遙的伯父剛好認識這方面的人,我馬上打電話給他!」
說著,西陵便離開包廂去打電話了,將其他三人留在包廂里。朱焰見小帝一直在埋頭苦吃,又幫他加了兩個特色菜。末了,看著林紫蘇,有些擔心地說道:「紫蘇,這件事真是非常蹊蹺,會是什麼人在針對你呢?」
剛才林紫蘇一時忘了說這事的背後主使是瓦倫丁家族。剛想開口,卻見西陵匆匆走了回來:「林小姐,你認識c城一位姓馮的律師?」
「是啊。他還給過我一張只印著電話的黑色名片,讓我到省城后遇上麻煩,就打名片上的電話請人幫忙。怎麼,你也認識他?」在林曉梅打離婚官司時,馮律師曾讓他的兩名助理來幫過忙,林紫蘇一直將這份人情記在心裡,所以聽西陵一說,馬上就想起來了。
西陵道:「這位馮律師就是馮遙伯父的兒子,也是他的堂兄。至於你說的那張名片,大概是我的。想不到世界這麼小,原來大家都拐著彎早認識了。」
朱焰性急地說道:「你少扯些有的沒的,快說正事。馮律師是不是說過什麼了?」
「嗯,他讓我轉告林小姐,讓你小心一個叫王文治的人。這人與錢智是好朋友,可能會對你不利。」
錢智?林紫蘇略一回憶,便想起了離婚案上那個被羅至然收買、最終又鋃鐺入獄的借調法官。想起這人似乎是什麼法學教授,林紫蘇心裡頓時有了底:帶警察來找她碴的王文治也是法學教授,y省的教授圈子就那麼大,他們互相認識甚至有所勾結,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離婚案都已經過去幾個月了,王文治要是想為錢智報仇,就該早動手才是。現在突然跳出來找她的晦氣,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想到錢智辦公室里搜出的古玩,又想到錯綜複雜的盜墓案,以及這事件背後瓦倫丁家族隱隱約約的影子,林紫蘇心裡慢慢浮出一條清晰的紐帶,將這些線索串在了一起。
「笑得那麼神秘,又在算計什麼了?」小帝一看林紫蘇的表情,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趕緊丟下筷子來湊熱鬧。美食常有,熱鬧不常有啊。
林紫蘇現在已經懶得多說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了,只徑自說道:「我想查一查王文治。我記得華夏國在古玩出境方面是卡得很嚴的,凡是年代在1911年前的文物一律禁止攜帶出境,否則視為犯罪。既然明面上不許出境,那麼盜墓組織總得想辦法悄悄帶出去吧?總不能全部都從邊境線運過去。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在海關肯定會接受嚴格的盤查,但如果是出國交流的學者呢?那一定會寬鬆得多。我記得,王文治似乎就經常出國。」
林紫蘇依稀記得,這位王老師前生時經常赴外公幹,並多次對學生津津樂道他在國外如何如何,又用外國人來對比,大力抨記國人素質如何如何低,為此曾被看不慣他那副洋奴嘴臉的學生投訴過。
所謂狗改不了那啥,而且今世她只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並沒有影響到學校的人。所以她斷定,王文治的經歷仍是和「上輩子」差不多。既然如此,他就有莫大的嫌疑!
聽罷她的話,朱焰與西陵均是眼前一亮:「這個好辦!我們馬上去查他的出境記錄,和出國之後的行蹤,一定能找出線索!」
這種案頭工作有點瑣碎,而且還要親自跑一趟相關部門,林紫蘇也幫不上忙,便先回去了。不過,走在路上時她又想到個辦法,卻拿不準小帝會不會答應,便不住地去看他。
小帝沒想到林紫蘇又把算盤打到了自己頭上。被她那算計的目光盯得心裡發毛,不情不願地問道:「你又想幹嘛?」
「我是在想,如果讓小威直接去盯著王文治,打聽消息會更快一些。不過小威現在正在保護我媽媽,我又不太放心讓他離開。」
「所以,你想讓我去打聽消息?你可別忘了,我不是靈獸,我現在是人,既不會飛,也不會穿牆。」
「不不不。」林紫蘇笑得腹黑極了,「所以,我想讓你保護我媽媽,再讓小威出去辦事。」
小帝難得疑惑地縱了縱鼻子:「當初是你說,我一個大男人不好和你們同住,所以不讓我回你家。怎麼現在又改主意了?」
「我知道你是男人,但我媽不知道啊。」林紫蘇沖他擠了擠眼睛。
小帝瞬間就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不禁切齒道:「你不怕我晚上亂性?」
林紫蘇鄙視道:「就你現在這小身板,我一隻手就能按住你。別忘了錢全在我手裡,你是想天天住賓館呢,還是想住漂亮公寓?」
「……算你狠!」
於是,這天回家時,林紫蘇身後多了一位漂亮妹妹。
「哎呀,這是誰家的丫頭,這麼俊俏!」林曉梅一見齊劉海、長直發,毛衣牛仔褲,一副乖乖女般模樣甜美的小帝就喜歡上了,又是拿糖又是倒果汁。
林紫蘇清了清嗓子:「我一位同學,老家有急事要回去一趟,但妹妹又生了病不能奔波,就拜託我幫忙照顧幾天。」
林曉梅吃過生病的苦,聞言頓時關切地問道:「丫頭,你生的什麼病?」
「先天性心臟病。」林紫蘇搶著答道,「只要不激動,不生氣就不會發病。但之前學校里有個壞小子欺負她,鬧得她發作了一會,所以她今年暫時休學,打算好好養病。」
「真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一個閨女,怎麼攤上這種磨人的病。」林曉梅發揮著中年婦女特有的愛心,說道:「你們餓了吧?我做了春卷,這就給你們盛去。」
趁林曉梅去廚房的功夫,林紫蘇低聲吩咐了小威,把王文治的辦公室地點告訴了他,又對他描述了一番那傢伙的外貌,讓他趕緊去盯著。
小帝冷著臉坐在一邊,眼見小威搖著尾巴躍下陽台,不屑地哼了一聲:「狗腿子!」
林紫蘇忍笑順了順他的假毛:「這個……你不是愛看八點檔么,就當在演韓劇吧,用不了幾天就解放了。這些天就陪著我媽買買菜,散散步什麼的,說不定還能遇上個韓劇男主角——呃,當我沒說。」
哄住了想炸毛的小帝,林紫蘇又收到了卓影的簡訊。這位電腦天才效率極高,已經摸清了發照片的ip地址,查出那是帝都的一處高檔辦公樓,甚至還查到了它的產權屬於一家外資公司。看到公司名的瞬間,林紫蘇眯起了眼睛:「……瓦倫丁華夏有限公司……果然是你!」
千里之外,卓影剛剛查出的那間辦公樓,某間裝修奢豪的辦公室內,一名身著迪奧套裝的女子以女王君臨的氣勢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年輪,y省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樣了?」
「原本是打算讓安家控制某家房地產商,以便那裡的人行動。但安家出事後這件事就耽誤下來,由此產生了連鎖反應。現在,那邊的警方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並逮捕了幾個底線成員,取走了幾件古玉。」年輪答道。
安吉拉輕撫著指甲上的彩鑽,看似悠閑,眼神卻十分凌厲:「我看過報告了,被捕的那三個人都是鑽洞幹活兒的,什麼也不知道。首領和師爺目前都已安全轉移,暫且不用擔心。只是那幾塊古玉,是義父指名點的,現在卻落到了警察手裡。若是誤了他老人家的事,恐怕你們扛不住他的怒火。」
年輪沉聲說道:「請小姐放心,我已經在全力補救。這條線已經被警察盯上,我曾向您進言最好放棄,您也同意了。我現在會利用這條廢棄線路吸引警察的注意力,再讓另外幾人暗中繼續尋找古玉,以便將功折罪。」
「嗯。」安吉拉聽不出喜怒地應了一聲,忽然又問道:「紅脂暖玉呢?擁有它的那個女人找到沒有?」
「屬下慚愧……」剛才那件事,嚴格說來是在為別人收拾爛攤子,所以年輪並不惶恐。但提到這件小姐親自交待自己的事情,他覺得十分丟臉,竟連這樣一件小事也辦不好。「屬下趁林紫蘇回國時,在機場檢察了她的行李,並沒有發現紅脂暖玉,應該是她在當地轉手賣給別人了,現在我正全力尋找那個買家。」
其實年輪心裡已隱隱有了底:紅脂暖玉怕是被龍門買走了。要是換成個普通人,不管威逼還是利誘,總能把玉強回來,但對龍門卻不能採取這種手段。年輪打算找個高手,尋個合適的時機悄悄偷出來完事。
因為知道安吉拉小姐性格強勢又沒有耐心,他怕說出自己的打算后,不耐煩等待的小姐會讓他馬上動手,反而壞事,所以便沒有提。
至於他將未能完成任務的賬記到了林紫蘇頭上、又因摸不透她與龍門的關係而有所忌憚,想要借盜墓一案設局來整死林紫蘇一事,他自然更不會告訴安吉拉。因為,這或許會讓小姐認為他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影響到他在小姐心中的地位。
安吉拉不知就裡,將年輪的話信以為真,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也沒表現得太明顯:「m國玉石交易會時,去了不少國家的人,查起來是有一定難度。不過,景老爺子的公子在床上也躺了好幾年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我就寬限你幾天,你儘快查出來就是。」
「謝謝小姐,屬下一定全力以赴。」見安吉拉沒有起疑,年輪心裡一松。
同時,他暗暗想到:林紫蘇現在應該還在警署里吧,姓王的那蠢貨,一點風吹草動就沉不住氣跑來告狀。他也不想想,有關部門對這件案子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連自己都不得不效仿蜥蜴斷尾求生,將之當做棄子,警署又怎會因為有人求情,就輕易放過了林紫蘇?
年輪還不知道,被他視為蠢貨的王文治,現在做了一件更加愚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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