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無雙，隕落！

道和豁然一驚，兩眼一瞪愣在當空，周圍世界彷彿徒然安靜下來，死一般寂靜，在這一霎那間，道和耳邊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似乎那急轉而出的冰箭似乎也猛然停滯在墨空之中。

數千箭翎，寒月當空。

卻是在他兩眼眨下的瞬間，轟鳴之音炸響，數千冰色寒冰箭翎快得彷彿驟然穿越了時空，刺透蒼穹，每一支都精準無誤地轟在一頭怪物類人身上，洞穿而過。

「轟轟轟！」

漫天驚雷，寒風颳起，硝煙伴隨著冰凌炸開，絢爛似若煙火，甚至於來不及發出任何的哀鳴嚎叫，便一頭頭隕落泯滅在那強悍的空間爆炸之中。

「做，做到了。」夜蓉難以置信地張張嘴，與身邊的夜刑天快速對視一眼，兩手緊握染血袖口，眼波流光之中又驚又喜又憂，「這丫頭竟然真的做到了。」

寒冰神弓，萬箭齊發之威，滅殺蒼穹！

傳言有道，寒冰神弓的擁有者，在實力攀升到那至高無上的程度之後，便能發揮出它真正的實力來，縱然一矢，亦能萬箭齊發，威震蒼穹。

這，才是真正曠古第一神兵的力量！

「哼！」清冽冷哼猶如寒冰炸破長空，凌無雙眸光猩紅一片，君炎不能有事，她必須得儘快抽得身去幫他們，誰都不能有事！

凌無雙振臂拉弓，渾身彎曲緊繃若弦，玄力瘋狂地湧現她手中的寒冰神弓之上，冰字大道神紋的軌跡紋路浮現，那隻纖細的手被冰弓緊緊吸附，無窮無盡般吸收她渾身的靈氣精神力，而凌無雙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控制那力量。

「不要！」

夜刑天與夜蓉異口同聲大呼，卻是在見得凌無雙的動作之後齊齊驚呼朝她衝去，面上都是驚恐之色。

「啊——」

青絲飛揚，凌無雙振臂仰天長嘯，月滿天弦。

白影縱深一躍，兩指虛空。

「嗖！」

一隻冰箭以勢不可擋之力，在幽暗的高空轟出一條仿若時空隧道般的熾白光芒，脫弓而出，隨後順風一晃，虛影重重，竟又似剛才一般，瞬幻化成數千箭翎，似神將天兵降臨。

震耳欲聾的爆鳴，焦灼寂滅的氣息，鬼哭狼嚎的嘶吼，混疊高空，那成千上萬的上古玄師怪物們，被凌無雙萬箭穿心而過，或直接隕落，或重傷墜地，不過是呼吸的時間，便傷殘一盡。

「天，我的天。」聖婆雲雉如何也是無法冷靜下來，驚得一手靠上嘴，唇瓣都在不自覺的哆嗦，眸光發直的瞪著眼前的一切，「無雙。」

這是怎麼做到的？無雙只是個半神而已，怎麼會發揮出這般逆天的恐怖力量，聖婆雲雉華髮微亂，隨後她唇瓣猛地一哆嗦，不對，會出事的，這樣會出事的！

狂風起，凌無雙緩緩抬起左手那張巨大冰弓，面無表情，從那麻木的神情來看，她似乎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周圍的任何，眼中只有那嘶鳴慘叫的魔軍，以及手中的寒冰神弓。

「殺！」

殺之一字，在她空曠乾涸的識海之中陣陣回蕩。

「王妃，停下來！」夜刑天沉聲一喝。

王妃的精神力承受限度已經達到極致，甚至於早已嚴重透支，寒冰權杖是有意識的太古神兵，若是控制不住它，便會被它控制，王妃實力不足已經控制不住它的力量了。

下一支箭，滅掉的不僅僅是魔軍，還有她自己的命！

凌無雙冷笑，右手慘白兩指已經勾上了那晶瑩的弦，雙唇已成了透明色彩，緩緩扯動冰弓，她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血肉都在一寸寸乾涸，崩裂，逆轉。

「無雙！」

樓君炎厲聲大喝，似乎感覺到了凌無雙的情況不對，那透徹的呼喊穿過濃濃硝煙，在這混亂不堪的情形下，猶如清朗微風匯入凌無雙的神識，厲芒破曉，讓她瘋狂的雙瞳恍惚一閃，徒然清明。

「這該死的，是在幹什麼！」

金翎額上冷汗涔涔，卻是感覺到凌無雙那邊的情況后惱怒咆哮，那張俊逸到極致的面龐都略顯猙獰，金龍虛影也發出渾厚的嘶鳴，盤旋當空。

「無雙，冷靜，不要衝動。」

歐陽千澤只是以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呢，屏住心神不敢有任何的鬆懈，散開的墨發輕揚而起，那白衣勝雪風姿在死氣沉沉的空間內儼然一道清朗光景。

在樓君炎，金翎以及歐陽千澤三人的合力之下，那擴撒的傳送大陣已經被控制下來，達到了一個平衡點，但卻也是處於風雨搖曳，隨時都可能崩潰的狀態之中。

要知道，他們扛起的可是整個東荒位面坍塌斷裂的危機，以及千萬魔軍的瘋狂衝擊，而且情況還在一分一秒地惡化，聚集到這片區域來的亡靈魔軍只會越來越多。

「不。」凌無雙渾身猛然一抖，恍然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兩指蜷縮迅速一收，那寒冰神弓之上的巨箭虛影在形成的最後一秒豁然消失。

身軀一軟，頓感天旋地轉，凌無雙感覺識海之內一聲轟然巨響，她似乎聽見了自己魂飛魄散的聲音。雙眸渙散，眼前瞬間白茫茫一片，隨即便倒跌下高空，冰弓突然化作水藍白霧消散，白衣隨風散開，似是一朵被折斷的蓮，飄然落下。這個天地永遠都是公平的，得到了你所不能的，就會付出你所擁有的，代價。

「王妃！」

「無雙！」

周圍混亂的呼喚在她耳邊響起，凌無雙卻是沒有絲毫力氣做出回應，魔軍嘶吼咆哮的聲音逐漸遠去，她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感覺到自己在朝著無盡深淵墜落，一直墜落。

「無雙，無雙丫頭。」聖婆雲雉的聲音焦急之中又透著一股小心翼翼。

最後是夜蓉眼疾手快地橫空接住了倒跌落下的凌無雙，差點被那兇悍的力量給一起帶下高空，迅速穩定之後她扶著像是一團棉花般癱軟的凌無雙，憂心疾呼，更是心疼不已地斥責，「這丫頭！」

她怎麼敢隨意動寒冰神弓真正的神威，別說是個半神，就是中品神都不敢妄動，哪會是這般好控制的。

夜蓉心中還在斥責凌無雙的這不該，那不該，不該這般衝動，忽的，她渾身猛然一僵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下來，眸光豁然瞪大，失神搖頭，「不，不，怎麼會。」

她竟然在無雙身上感覺不到一點生命氣息，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

「沒有，怎麼會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夜蓉急火焚心差點一口血湧出喉來，托著凌無雙的手猛然一緊，自言自語地喃呢，「無雙，無雙！」

夜蓉扶著凌無雙的手都無意識地顫抖起來，兩耳轟然一聲嗡鳴，在這一瞬間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整個上古復甦的玄師凶獸魔軍幾乎被凌無雙以一人之力絞殺殆盡，結界之外的混戰偃旗息鼓，雲臣，劍奴都在凌無雙倒頭墜落的時候追了下來，觸得這一情形之後，兩人身形猛然一退，險些直接栽倒高空。

「王妃。」雲臣膝蓋一軟，直接半跪。

「嗷嗚！」

小九仰天咆哮，是玄獸那最為原始而純粹的悲痛，渾身火焰繚繞焚燒，九尾一晃合併，遮天蔽日的龐大身軀迅速縮小，快若閃電般朝凌無雙奔去，在硝煙殘痕的空氣中留下火紅的光影。

夜刑天對上夜蓉失神的眸，隨後眸光緩緩落回到凌無雙那慘白似雪的面龐之上。

「王妃……」夜刑天的輕喚得不到任何一點回應，卻還是不死心般，小心翼翼，「王妃？」

唰地一下，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夜刑天卻是在這瞬間，整張臉都直接呈現出了灰白色，眸中跳閃著極度的驚恐，渾身都在輕顫，甚至於不敢朝樓君炎那個方向瞥上一瞥。

王妃若是沒了，君上，也會死的。

「嗷！」

一聲瘋狂清嘯似仿若遠古龍吟，衝天而起，寒風呼嘯在天地間，讓這整片大地都顫抖了一下，千萬鬼厲在這一瞬間似乎都駭得停止了嚎叫。

墨黑光影一閃，樓君炎披著漆黑斗篷的精壯身形就那麼徒然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幽靈似鬼魅的速度駭人之極，那赤紅無盡的眸緊緊盯著夜蓉，冷若玄冰的俊容之上毫無表情。

夜蓉剋制不住一抖，扶著凌無雙的手鬆開。

那白色的嬌小身影穩穩落在樓君炎寬闊的懷抱之中，墨色斗篷一卷便覆上，赤發割裂出的細碎陰影下，那染血般殷紅的薄唇輕輕一張一合，「無雙，我只是離開了一會兒，只是一小會兒而已，你怎麼又這般不聽話？」

樓君炎的語氣很平淡，彷彿那雙眸緊閉的凌無雙只是不小心哪兒磕了一下，睡過去了而已。

凌無雙靜靜躺在樓君炎懷中，乾涸雙唇緊閉，那精緻的面容不復往日靈動，血色，在寸寸退去，生命的氣息以一種讓人無力的速度，在迅速枯竭消散。

「君上，王妃會沒事的，只是這，這傷有點重，不會，不會有事的！」最後，是雲臣鼓足了勇氣喃呢一語，卻是沒感覺到自己罩在衣袍之中的手在哆嗦顫抖。

只是，凌無雙現在是什麼情況，誰會比樓君炎更清楚？

樓君炎低眸，沉默，周圍每一個人敢發出任何的響動。

「啊——」

猝不及防的狂嘯，夜刑天，夜蓉，南嶼聖婆，雲臣劍奴周圍一圈的人被樓君炎體內轟然而出的力量豁然震開，噴出綻開的鮮血橫灑當空，染紅月色，實力稍弱的雲臣等人直接便被轟落在地。

樓君炎赤發狂舞，赤紅的瞳孔忽暗忽明的光芒跳閃，渾身戾氣猶如雲煙滾滾而出，一股股銀灰色的力量從他體內湧出，無止境地朝凌無雙體內覆去。

玄氣朦朧下，樓君炎的表情瘋狂而猙獰。

「沒用的，王妃的神魂快散了。」夜刑天此時重傷幾乎站立不穩，只是見得樓君炎的狀態，不顧一切地將自己的功力引渡給凌無雙，他哪裡還有時間顧得上這些，擔憂無比地道，「這樣下去，王上也會出事的。」

王上現在已經失去理智了，怎麼辦？可是別說阻止，現在就是靠近都是問題！

銀灰色的力量氣浪湧出，像是成千上萬的長龍從樓君炎體內奔騰而出，咆哮在寰宇之間，最後盡數匯聚到凌無雙的體內，那方空間周圍沒有任何人可以靠近，死寂陰寒，完全成了修羅場。

「無雙。」

金色的光芒在這個時候從天而降，灼似烈焰，金翎飛速朝前幾步，遠遠見得樓君炎懷中女子的情況，他眸光猛地一渙擴大，腳下都是猛地踉蹌，「怎麼會這樣。」

不，不可以！

「該死的，你們是在幹什麼。」金翎唰地轉眼凝視旁邊眾人，怒火似烈焰焚天，渾身的金芒剋制不住一陣陣湧出，找不到任何的出路來宣洩他心中前所未有的絕望。

是的，絕望。

聖婆雲雉咬牙別過頭去，心中也又是自責又是焦急，的確是怪他們沒能及時阻止無雙，可是，無雙那丫頭想要做的事情，哪裡又是他們能阻止得下來的？

忽的抬頭，聖婆雲雉意識到什麼，她唰地轉眸望向下方。

炎君沒在，金翎也在這邊，那……

「轟！」

一聲響徹天地的爆鳴，像是海嘯轟來的巨響，瞬息傳遍整個東荒大地，緊隨著的便是烏黑的氣浪光柱衝天而起，以一種極為駭然的速度迅速擴散放大，一圈圈的氣浪以那烏黑的濃密死氣光柱為中心，滾滾而出。

「咚咚咚！」

大荒鐘的亂鳴竄動，失去了控制的它隨波逐流。

「不好，結界完全破了。」聖婆驚駭大喝，滾滾烏黑襯得她華髮蒼蒼，下一秒鐘，那瞬息釋放而出的死氣光波將她驟掀出幾十丈之遠。

樓君炎與金翎毫無徵兆地撤離，歐陽千澤一人之力如何能擋？遂即被那震出的力量反噬，不知墜向了何方，只留得墨空一抹雪白的光影殘痕。

「擋住，擋住！」

夜刑天來不及思量其他，聲嘶力竭地呼喊，緊隨著唰唰有光芒從四面八方升空而起，神族的十幾位族人，在那白髮蒼蒼清風巫老帶領下朝那烏黑的光柱不顧一切包圍而去。

「巫老，大荒鍾在哪裡！？」夜刑天巡視周圍。

天地一片混亂，鬼泣之音，骨骼碎裂的怪響，凶獸的繞月嘶吼，死氣蒸騰，源於此地，朝整個東荒大地擴散，無數不知名的怪物凶獸奔騰而出，壓抑了千萬年的氣焰怨氣，在這一瞬間爆發。

夜蓉慌亂之中窺見那左右晃蕩著，不斷朝黑洞墜落的大荒鍾，揮手一指，「在那裡！」

「豁！」

清風巫老等十幾位神族後人此時齊齊出力，將大荒鍾從那深淵之中引出，懸於高空之中，卻依舊是能感受到它在極為浮躁地顫動。

「殺啊！」

逐日之巔，南嶼弟子，風雪鑄劍城，星藍流雲宗，數百萬大軍與那不斷湧出的魔軍怪物們戰在了一起，剛沉寂不到片刻的硝煙，瞬間被引爆到另外一個高度。

「試上一試！」

夜刑天面色依舊蒼白，與神族另外十幾人結成一個極為玄妙的大陣，以那一襲道袍的清風巫老為中心，神力湧入那漂浮不定的大荒鍾內，試圖控制。

封印結界再度浮現，神族之人通過秘法大陣亦能暫時控制調動大荒鐘的力量，只是他們十幾人之力明顯與樓君炎有著天壤之別，甚至於不如他三層！

「王上！」夜刑天心中也在撕扯。

而另外一邊，樓君炎看不見，也聽不見，對於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任由他背後戰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血浪涌動，天昏地暗，都不動分毫，雙臂只是強勢又輕柔地摟著懷中的女子。

眸光沉寂，任由外界狂風大作，都濺不起任何波瀾。

赤發繚繞，銀灰色的騰龍氣浪之中斗篷呼呼乍響。

金翎雙瞳緊鎖樓君炎的背影，眸光一寸寸挪到凌無雙那死寂一片的臉上，雙拳緊了又松，點滴呼吸不穩，取決於那抹飄渺不定神魂或散或聚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