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作自受
「我保護你!以後我站你這邊,我不是不受寵,只是沒有五哥受寵,我保護你就好了,你不要去做妾,不好的!」
「嗯,」她又閉上眼休息,小孩子的承諾不能當真。只是這個八皇子她還記得,有些傻氣的一個人,十五歲上突然失蹤,只留下一座衣冠冢。皇家這場大仗,他是戰敗的那一個。不過這會兒,能拿來依靠的,還就真的只有這個曾經戰敗的孩子了。
或許,她有能力幫助他,讓他贏一場。
大概身體真的太虛弱了,竟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裡是一個開著牡丹的花園,花叢很高,藏著瘦小的文時雨。她渴望的盯著一個男人和他的妻女。一直看到天落了雨,所有人都離開,卻也捨不得走。
夢裡是一個有紫藤的院落,大一些的文時雨立在花架前,她捧著手裡的點心期盼的盯著院內舞劍的女人,一直到雙腿發麻,那女人也不肯看她一眼。可她的臉上卻很是驕傲,母親的劍舞的那麼好。
夢裡,變成了點著赤紅燈籠的迴廊,文時雨跌在迴廊外的雪地里,一個女孩兒指著她叫囂,啞巴沒用,路都走不好。她慢慢的垂下眼,連瞪回去都不敢。
就好像是在看一部無聲電影,女孩一點點長大,用綁著石頭的毛筆練字,在手指上綁著玳瑁彈琴,把腿綁在床頭練腿功,勤奮的讓人看不下去。
「時雨,往後你跟我便是一個家,我們生一雙兒女,伴著她們長大。」
夢裡的男人有著溫柔的笑容,只是她總是羞澀,不敢仔細端詳,也從來沒有發現他的笑容不達眼底,也沒有注意過他的一字一句都是讓她上鉤的誘餌。
「時雨,我不會背棄你,有我的一日,便有你繁華一日。」
那是斗敗李隆昌的那一天,舉國哀悼,他卻舉杯對著自己,眼角嘴角笑意瀰漫,那是怎樣的一種得意,讓她下定決心幫他奪得天下,讓他的笑永遠在臉上。
「時雨醒醒,時雨將軍府到了,你快點醒醒,」李隆昌本來想她多睡一會兒,卻看見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急忙把她搖醒,「我已經讓人去說了,是我把你救下來的,我還找了我熟悉的太醫在將軍府里候著,一會兒別穿幫了啊。」
她沒有忽視掉稱呼的變化,從文時雨、醜八怪,到了這會兒的時雨。她坐起來,揉揉發疼的肩膀,盯著他看。大概這種臨陣倒戈的事兒他還是頭一次做吧,緊張的鼻尖上滿布汗珠,「他們讓你怎麼說,你回去就怎麼說,知道么?」
「什麼?」他心虛的轉了轉眼珠,「什麼他們?」
「心知肚明就好,」她不想挑明了說,自己也就才十三而已,太過顯露才智反倒容易惹事,「李隆昌,記住你說要保護我的話,你想保護我,就按他們原定的走,你懂么?」
「嗯,」他當然懂,本來還想要怎麼善後,這樣倒好,幫了自己大忙了。
馬車裡又靜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外面叫門的聲音。
「八皇子,恕未遠迎,」文將軍的正室周錦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已經帶著非墨和映姚立在了門前,馬車不快不慢,也站了快有一刻鐘了。
「我送時雨回來,」李隆昌點頭示意,掃過她身後立著的非墨和映姚,又回頭看看剛從馬車上下來的時雨,「她掉河裡了,先進去讓太醫看看,俗禮就免了。」
簡單的幾句話,卻讓面前的三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別人或許不知情,非墨卻很清楚,是她唆使李隆昌去害文時雨,當時說好的也是被劫持,他英雄救美,怎麼這會兒就變成了落水?這簡單的一個變化,可就少了很多可以做的文章了。不過也無妨,大清早就始終的文時雨,昨晚究竟是否回家,也很難說。
周錦畢竟是正室,這會兒不到晌午,將軍還在宮裡沒有出來,家裡她最大。即使年幼,對方仍舊是皇子,所有的禮儀一個都不能落下。她沖身後的非墨點點頭,要她跟著自己一起行禮。
嘴裡說著俗禮免了,李隆昌卻沒有阻攔她們,只是靜靜的站在時雨的身前,躲閃著非墨的目光。
周錦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皇子畢竟是皇子。她笑著欠身,沖李隆昌說,「八皇子請隨我去前廳,時雨我會照料的。暖色,過去扶你家小姐回房去,一會兒讓太醫過去看看。」
「我跟著時雨過去,看看她怎麼了,」李隆昌小跑著繞過周錦,往時雨那邊走,「永樂,過來幫忙!」這本來就是當初計劃里的一部分,為了讓他勸說文時雨明天在宮宴上失手,給聽話的文映姚一個好機會。不過現在他過去,卻是想保護她,就為了她在馬車裡說的那些話,明明知道是在示弱,卻心甘情願的相信每一句都是實話。
「還是我來吧,我扶我四妹過去好了。這些奴才笨手笨腳的,不小心傷到了四妹可怎麼好,」文映姚笑的咬牙切齒,她凍的渾身發顫,她卻被皇子護著,都是庶女,憑什麼她要被人捧著過!
「我重,三姐你扶我會累的,還是暖色來吧,」如果是以前的時雨,大概會一言不發任由她拖著走,不過這會兒她已經不打算逆來順受了。
「我不怕,你可是我的妹妹,重點怕什麼,」映姚才不會放手,她一把抓住把她箍在自己懷裡,她大了文時雨兩歲,卻因為照料的好,比文時雨高了一頭多,所以拉著她還真不難。
來者不善。
時雨剛進門的時候就發現文映姚身上沒有斗篷,雖然她和非墨一起並排站在周錦的身後,可她卻站在風口,無形中替非墨擋了大部分的風。何況尊卑有別,丫鬟不能和她並排站,所有的風全被她一個人擋了。以她的性格,這會兒一定會找自己的麻煩。
要是之前時雨會以為這是湊巧,可惜現在的她卻很清楚,這也是所有謀划中的一部分,自己越被欺負,就越是覺得李隆昌和李隆盛的好,嫁過去的幾率就越大。
「四妹,走快點,這裡冷,」映姚的目光釘在了十米開外的台階上,她的嘴角隱隱上翹,越走越快。
時雨抬眼看看映姚殷切的表情,估計下一步就該是「不小心」把自己甩在台階上,再一個「不小心」壓在自己身上這樣的老戲碼了吧。
她用眼睛的餘光掃了掃,永樂緊跟在她身後,李隆昌在離她四五步的位置,再看看已經不到五米的台階,她還真是理解為什麼映姚要走這麼快了。
映姚伸出腳絆時雨的那一刻,時雨也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衣襟,抱著她一起往下倒,卻又空出一隻手去拉永樂,拽著他一起倒下去,讓他做了自己的人肉墊兒。
「文時雨,你敢拉我!」映姚忍著疼站起來,抬手就要往時雨的臉上打,李隆昌衝過去想要拉住她的手腕,時雨毫不猶豫的抬腳踢在文映姚的小腿上,她身子斜了斜,這一巴掌,就落在了李隆昌粉白的臉頰上。
打了這一下,卻還不夠似的,她又摔進李隆昌的懷裡,壓著李隆昌就倒在了地上。
「八皇子!」
「八皇子!」
誰能料到會有這一出,所有人一擁而上去扶李隆昌,皇子受傷非同一般,所有人眼裡就都剩下了一個李隆昌,誰還能注意到文映姚?
尤其永樂,看著著急一把映姚扯起來扔到一邊的地上,她一連滾出去好幾圈,卻連問一句的人都沒有。實在是太亂了,到處都是人,時雨伺機踢了幾個人小腿,讓他們砸在文映姚的身上,把她壓的嚴嚴實實,誰也發現不了。
一直到所有人擁著李隆昌往內室走,映姚隨身的丫鬟才發現自家小姐早已被砸暈在地上。
這邊是昏厥卻無人照料的文映姚,那邊是擠了一房子人,卻坐在一邊看熱鬧的文時雨。
「疼死了,你不會輕一點!」李隆昌坐在文時雨床上,惡狠狠的瞪著太醫。這死老頭拚命的扭自己的腳踝,本來只是覺得腫脹,現在居然真的疼起來了。
「八皇子,要是不將淤血散開,明日腳踝會腫起這麼高,忍過這一時,晚上就消腫了,」御醫一邊說一邊比劃,又從瓶子里倒了些藥油擦在李隆昌的腳踝上,用力的揉開,「這葯對文四小姐也有效,奴才手笨不便幫她推拿,一陣兒給丫鬟,揉開便好。」
「疼!你這個老……」他還沒有罵出口,時雨就從盤子里拿了一塊點心,塞進他嘴裡,堵住他的嘴。人多本來她就有點頭疼,他又鬧的這樣煩人,更讓她心煩意亂。
「時雨,你這是做什麼!」周錦皺了皺眉頭,拽著文時雨往後退訓斥她。嘴上訓斥,心裡卻有點緊張,她能這樣對李隆昌,一定是他們之間有私交,已經熟悉到一種地步。
周錦回頭看了一眼非墨,卻看她也是一樣的詫異神色,心裡更是不舒服了,自己的女兒才該是皇子們熟悉的那個,絕不是那個賤人生出來的孩子!
「八皇子,八皇子映姚還小,你可別和她一般見識,」映姚生母白氏,從小就伺候在文將軍身邊,成年之後自然而然的做了姨娘。現在雖然也三十齣頭有了些微的老態,但絕對看的出年輕時的嬌俏。素色的衣裳服帖的暈在身上,怎麼看都是一個安靜順從的女人。可惜,就算是再出挑的一個人,卻因為是個妾,連名字都沒有,只是一個白氏。
「是呢,八皇子,映姚年少無知,請您見諒,」周錦白她一眼,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這種求諒解的話當然是該由當家主母來說,一個妾,這會兒還不是出頭的時候。
何況,即使周錦不是映姚的生母,卻也擔負著教養她的名聲。現在打了皇子,抓傷皇子的脖子,又壓在皇子的身上害他扭傷腳,這麼大的罪名,靠一個小小的妾來出頭,反倒會讓人以為自己拉了白氏做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