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只是青梅竹馬（下）

明夜這樣貌似清楚但是卻有些模糊的回答，已然深深地刺痛了甄姬瑤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又是對不起！他到底欠她多少個對不起啊！他要這麼一次又一次地對她說，她不需要他用對不起來敷衍她，她只是希望他能真正用心去面對她，面對他們的一切，難道說這樣對他而言真的很難嗎？

「離晨哥哥，你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不要總是和我說什麼對不起了！」

甄姬瑤此時此刻內心的所有期盼，所有希望全部被明夜這番話給輕易地擊碎了，她雙手捂著耳朵拚命搖著頭激動地說道：「你知道我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對不起！事到如今，我也已經看出來了，離晨哥哥不愛我了，他現在變了，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我以為我出賣了我的愛情，但是現在我卻發現或許我們之間的那種愛情從來都未曾存在過！離晨哥哥，你告訴我答案好不好，你告訴我，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把這個答案當成給我的生日禮物送給我好不好！」

甄姬瑤說到最後，情緒也跟著越來越激動，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她早已溢滿眼眶的淚水此時此刻如同決了堤的河水噴涌而出，雙眸帶著絕望和無助。

「姬瑤，你別這樣，真的，你別這樣，你真的別這樣！」明夜見她情緒如此激動，臉上露出慌張之色，下意識向前一步緊張地伸手抓住了甄姬瑤的手臂，對她勸慰道，眸中帶著心痛和不忍。

甄姬瑤毫不領情地用力掙開明夜的手，退後了一步，哽咽著說道：「離晨哥哥，你十年前說要娶我為妻，可是訂婚那天，你出意外離開了人世，當時的你在靈魂離開身體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我為你痛苦流涕，為你撕心裂肺，為你肝腸寸斷！這些你都看見過嗎？」

「我……」明夜一下子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看著甄姬瑤倔強地掙開了他的手，他虛握的手空空地懸在半空中，心中劃過一絲火辣辣的疼痛。

其實甄姬瑤的哭泣那一年他都看見了，當時的甄姬瑤絕望而無助，她拚命搖著他的屍體，質問，苦求，他想如果他能回來，他一定會回來，可惜他只能站在那裡，看著她哭泣，卻無可奈何。

「那一年，我猶記得我在醫院停屍房對著你的屍體，拚命哭喊著你回來，可惜你卻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毫無生命氣息，我怎麼叫你，你都沒有醒過來，我做的一切似乎變得那麼可笑，那麼滑稽，你的死，讓我的人生一下子就變得黑暗無比。過去幾年，我到國外治療曾經你離開的傷痛，想要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可是我不管怎麼努力卻怎麼也忘不了曾經一切，我怪過我自己太沒用，練過，試過，但是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始終無法忘記你！」明夜沒有說話，甄姬瑤又繼續說道，眼淚越流越多，自眼角順著蒼白如紙的臉龐慢慢滑落。

聽著這些往事，明夜心中感到劇痛，滿眼心疼地看著甄姬瑤，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不知不覺她為他做了這麼多了，但是現在他卻要告訴她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愛情，而是親情，她一直以為這是愛情，所以她為他做了這麼多，只是因為她把他當成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以為他就是她的幸福，即使他現在變成了鬼王明夜，她也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這麼多，無怨無悔。

對於她，明夜的心裡縱然有百般的愧疚，但是畢竟他們之間的那種輕微的感情並不是愛情，所以他不能再讓他們誤會下去，錯失自己應有的幸福，錯不能錯一輩子，他給不了她幸福，現在她是人，他是鬼，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即使她嫁給了明勇陽，他們兩個也不會再有交集，現在她悔婚，只是因為她想要找到他，想要在鬼界一直伴他左右，她這個做法到底有多傻，他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何必要為他做這麼多，沒用的，真的沒用的，他到頭來給不了她什麼，給她的只有失望，甚至絕望。

「離晨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你說啊，你說話，你告訴我答案好不好，告訴我好不好！」她滿臉淚痕地說道，聲音有些顫抖，眸中充斥著絕望還有一絲殘留著的期盼。

「姬瑤，我……對不起，從小到大，你一直都喜歡黏在我身邊，一直跟著我，而我也喜歡你跟著我，我和你從小到大都一起玩，別的女同學來找我玩，我都跟他們保持著一點距離，從不和他們太過親近，但是對於你，我總是喜歡拉著你的手，一起去遊樂園，一起去郊區玩。甄伯父常說我們是天生一對，從小玩到大，既是青梅竹馬，又是真愛，於是我記住了這句話，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因為你是我的未來的妻子，時間越久，我們漸漸長大，你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每次公司聚會我習慣性地其他女性保持著一點距離，我認為這是我愛你的表現，我不能背叛你，所以即使有再多的女孩對我搭訕，我都置之不理，從此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當時是真的以為我們之間是那種可以共度一生的愛情，我們之間的愛是可以白頭偕老的，可是我離開人世后，我漸漸接觸了許多女鬼，我才發現，我對你的那種情感並不是愛情，那是一種潛意識裡對你的責任，因為甄伯父說，我們既是青梅竹馬，又是真愛，所以我在潛意識裡把你當成了我未來的妻子，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把你當成我的習慣，我用心地去呵護你，也只是潛意識裡的一種責任意識在發作而已！」明夜一臉認真地對甄姬瑤說道。

明夜想到過往種種，固然一切都是真的，固然很值得珍惜，但是現在長大后的自己才明白過來，自己對愛情的理解是那麼的幼稚可笑。

「所以呢？所以你要說，我們之間根本不相愛，我們之間的情感叫作責任，不叫愛情，是嗎？」甄姬瑤顫抖地問道，她聽著明夜這番話，一股苦澀的味道瀰漫在她的心口上，這番話他已經和她說了第二遍了。她心裡縱然不太願意接受這樣的說辭，但是又不得不接受。

說什麼他對她是責任，是親情，都是借口，都是借口，都是他的借口，從她對他的言行舉止中，她就知道他對她越來越疏遠了，他們相差的距離僅僅只是十年而已，可是為什麼看上去像是距離已有了二十年都不止了呢？

「姬瑤，你應該仔細想想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麼，不要盲目地錯認為這是愛情，真愛從來就不是青梅竹馬，青梅竹馬也不可能是真愛！」明夜知道不該在這個是告訴她這些，但是他真的不想她再為他做這麼多的傻事，真的不值得。該知道的，該明白的，終究還是需要明白。

「呵呵……離晨哥哥，我明白了，你覺得我們不是愛情，那麼你和江希望之間是不是愛情呢？你對江希望的特殊情感，是不是愛情呢？你愛上江希望了嗎？」甄姬瑤冷笑一聲，目光有些犀利地盯著明夜，以一種質問的口吻對明夜問道，語氣中帶著嘲諷，不過不是在諷刺明夜，而是諷刺自己。這是她第二遍問他這個問題了，剛才她沒有回答，現在她再問一遍，她一定要知道他的回答。

「我……瑤瑤，這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清楚，我現在只知道我後悔利用她了，我後悔傷害她了！我不該去傷害這麼一個好女孩！」

哼哼，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甄姬瑤聞言此刻的心就如同一下子徹底地墜入了萬丈深淵，而萬丈深淵下面就是冰冷刺骨的湖水，原本滾燙的心沉到了湖水裡，讓她的心徹底變得冰冷。

他說他後悔利用她了，後悔傷害她了，現在變得如此沉穩冷漠的明離晨，能說出後悔二字，不就是間接地承認了他已經愛上江希望了嗎？

她想了他十年，念了他十年，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喜歡他，整整喜歡了他將近三十年，就連他死了，她也從來沒想過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現在她終於找到他了，即使他不再是人間的人，而是陰間的鬼王，但是她甄姬瑤只要一看見他，心裡就會覺得很溫暖，很開心，不管他們是不是夫妻，不管他們是不是戀人，是不是共處一個空間，是不是在同一個世界，只要她能看見他就好了。

但是現在他跟她講的這些話卻是那麼令她震驚不已，他說他和她的感情是只是責任，不是愛情，他們之間僅僅是那種超乎親情的親情，不是那種可以廝守一生的愛情，他們兩個只是青梅竹馬，不是相伴一生的真愛。

剎那間，她覺得她自己好悲哀啊！她守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卻換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那不是愛情，多可笑，多可悲啊！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她現在腦海里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想，怎麼做，她的腦海里只剩下了明夜的那句話，我們之間不是愛情，而是一種我對你的一種責任。

甄姬瑤又退了一步，臉色慘白，身子一軟，突然栽倒在了地上，目光變得空洞，直視前方，身子變得無力，雙唇不停地蠕動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明夜見狀連忙彎腰去扶她，但是甄姬瑤卻把他推開了。她聲嘶力竭對明夜激動地喊道：「離晨大哥，你別管我！讓我自己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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