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難難難！殺殺殺！
眾人都酒足飯飽以後，醺醺然的李航道和鐵牛相互攙扶著，嘴裡吆喝著行酒令各自回房安歇去了，史特朗葛卻是忽然微微拉了一下陳洛的衣角。
「跟我來。」他謹慎地道。
陳洛輕輕皺眉，不知道他避諱自己兄弟想要展示什麼，不過還是強忍好奇跟隨過去。
后屋是史特朗葛的內室，是山寨被猛虎寨和餓狼寨聯合圍攻后空出的房間，他拿起火捻，沒有掌燈卻是在幽暗中深深看向自己。
「在東方我還沒遇到您這樣的人，」史特朗葛彷彿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我在西伯利亞冰荒中遭遇過猛虎，在大航海時見識過鯨鯊，但它們都沒有你危險。」
「遠沒有！」他斬釘截鐵地道，然後石破天驚般質疑，「你想要什麼？！要猛虎、餓狼兩寨的地盤？還是想要明朝的天下？抑或是讓這東方沉睡的雄獅變成鯨吞歐亞的帝國？！」
陳洛震撼了，滿臉苦澀微笑：「喂喂，老葛啊，你來跟我扯這套幹嘛，再說你從哪得到這些荒謬推論？我只是大明治下的一個小山賊，當不起這種傳奇英雄待遇啊。」
史特朗葛搖搖頭：「想要成就一方霸主，只要五百個人悍勇無匹，且願意為自己效死就行，只需要慷慨和果敢就行；想要成為一個國王，只要精簡政策多謀善斷，讓政治清明軍權在手即可。」
「而想要走得更遠！像凱撒，有他縱橫無敵的羅馬軍團，像成吉思汗，有騎射無雙的蒙古鐵騎，你……已經有了三段擊啊。那讓我看到了明朝的大火槍時代的序幕啊！！！」他意味深長地道，卻沒有再問什麼。
燈，在火星迸射間閃耀。
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張粗陋的沙盤，和一枚普魯士帽徽的印章。
陳洛驚呆了，歪歪扭扭的地形圖上插滿小木棍，有墨色有原色有血色……
「這是……」陳洛艱難地聳動一下喉結。
「我，曾經是普魯士埃居家族的末裔，你沒聽聞過很正常，它從中世紀就沒落了，一直到我潦倒的父親將最後一柄寶劍售賣，並且惹惱了財政大臣，嘿嘿，我就只有逃難。」他懷念地將帽徽丟擲到火焰中。
那意味著徹底決裂！
「曾經的陸軍上尉，如今的窮傳教士，我以為畢生都將獻給上帝，沒想到在東方遇到你！你的眼球中，與那些泥腿子農民不同，你能看得到未來！」他斷言道。
陳洛悚然而驚，穿越客的身份素來神秘縹緲，眼前這傢伙嗅覺卻是狼一般敏銳。
「所以呢。」陳洛卻也沉穩下來。
史特朗葛聳聳肩：「我知道，在炎黃華夏的這片土壤，是非常排外的，我現在還能聽到山寨有人罵我是白皮豬，但人離鄉賤，不是嗎？在航海旅途時，從土耳其到蒙古，我聽聞過太多這樣的言論，我不在乎。」
陳洛點頭：「我也不介意，愚蠢的種族主義和地域主義。」
「所以我願意在您，豪俠將軍的麾下謀得一個職位，普魯士軍官的血液里燃燒著好戰，請允許我參加您的處女戰，我將用勇武來證明我的日耳曼血統，在浴血奮戰中贏得該得的尊重！」他請懇切請求道。
陳洛大驚，這傢伙在他眼裡是全能型國際人才啊！德國先進機械圖紙，槍械改造圖，還有初現端倪的強悍火炮，甚至未來去聘請歐洲專家都得這傢伙牽線，哪能用來做最廉價的敢死隊呢！
「唔……」陳洛開始措辭拒絕的時候，史特朗葛卻是大笑。
「閣下難道不是有百分百的自信嗎？猛虎寨和餓狼寨儘是些鼠輩，其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用鮮血擦亮我們的刀鋒，用頭顱證明我們的神武！把我的燧發槍還回來，我可是神槍手，這次，我要打十個！」他豪言壯語地拍胸脯保證。
陳洛只好同意：「你這傢伙，好吧。必須緊跟在我和鐵牛旁邊，只准用火槍。而且，沒有黃金獎勵。」
「行，給我份普通尉官的薪酬，我以後也不要黃金了，都拿來採購糧食吧。在番薯成功推廣前，你還得種幾年的粟米，我們現在需要時間蟄伏。」他指著沙盤，開始精密統籌發展策略。
陳洛沒想到這傢伙已經對周圍地理了如指掌，驚喜地出言道：「猛虎寨，餓狼寨，陳家寨，是三寨鼎力的三角形，中間區域是塊凹型地域，聽聞土壤肥沃但是交通要道常常被劫掠，所以農耕荒廢。我們如果有足夠武力保障的話……」
史特朗葛自信微笑：「沒錯，用你們東方風水講，這就是我們龍興之地！澆灌有黃河水的分支，從經緯來說光照足夠，土壤也是北風刮來的塵埃堆積適宜番薯，也就是你說的土豆生長。陝西這裡經營得好，就是我們的大後方。」
不過陳洛隨即有些愁眉苦臉：「義軍橫行，盜匪像是蝗蟲一樣，難！難！難啊！」
一連三個難字，那是對明史略有涉獵的陳洛無奈的感慨。一旦被人得知這裡豐收，如同天府之國般豐衣足食，不管官兵還是義軍都會像嗅到腥味的餓狼一樣趕來，搶劫得渣滓都不剩！這五十多號人根本不夠。
史特朗葛話語中漫出濃重血腥味：「殺！殺！殺！膽敢來搶糧的統統擊斃，不要俘虜，想要遷走的全部格殺，沒有活口。讓我們的秘密基地在所有人耳目中消失。其實這裡還算是荒僻，要全面封鎖消息不難。」
他透露出的森然意味不言而喻，就算是普通平民想要遷徙的話，他們都決不允許，強行離去？呵呵，現在這世道那樣多叛軍，就算他們剛出境就被蒙面歹徒全給洗劫殺戮，一點都不稀奇嘛。
這是種類似閉關鎖國的策略，但卻是禁止所有消息外流，練出一支強軍，收穫幾茬作物，擁有一批精良軍械以後，就能坐穩地盤循次擴張，就算是暴露出擁有大量糧食的秘密，也不怕那些上門的混蛋。
「我盤算過，陳家寨，猛虎寨，餓狼寨，再加上三者間的大王莊等近十三個大大小小村莊，能養得起練得出足足五百精兵，要是能有兩百條燧發火槍，用三段擊式戰法，就我見識過的所謂義軍和官兵，抗衡五千人絕不是問題！」史特朗葛保證道。
然後解釋道：「那些只為飽腹被裹挾著的士兵，根本都是農民，傷亡率只要超過十分之一，就會全軍潰敗，想想在火槍下一排排撲倒的士兵，他們被打得血漿暴濺的慘狀，傷殘中彈后的哀嚎，絕對只有少量悍不畏死的精兵才敢繼續衝鋒。」
陳洛猛然握拳，茅塞頓開：「先生大才！我們所缺乏的，就只是最初的一兩年啊，我們只要造出赫赫凶名，然後龍盤虎踞在這偏僻山嶺，那些不知道我們底細的定然不敢也不願貿然攻伐，因為這片地方從來都是窮鄉僻壤，根本沒有油水撈。」
「只要稍微蟄伏，出山時定能爭鋒天下。」陳洛一躬到底，「好，我們就這策略，這裡關鍵的交通要道也就是三寨的搶劫通道，只要扼守住就能保障消息封鎖，何況我們如果能使得百姓富足，誰會願意遷走呢？」
接下來，他們便略微商討攻寨事宜，其實也沒什麼難度，畢竟他們都是眼光深遠之輩，對這些土雞瓦狗已經是戰略上極度藐視，戰術上略微重視。
他們討論的重點，其實是這一仗該怎樣贏得漂亮！讓麾下百姓都生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武軍的印象。
烏飛兔走，時光飛逝，短暫的最後十日集訓完成以後，所有人都已經是摩拳擦掌！
李航道的小陰謀小伎倆也是奏效，他數日前就在三寨消息最靈通的酒館中宣揚農忙招募短工，一派因戰損急缺勞力的模樣，被始終保持著警惕的餓狼寨和猛虎寨看在眼裡，還有些傢伙嘲笑陳家寨活該一輩子泥腿子，被人這樣欺負都還是只想種田。
「現在，餓狼寨的高層頻頻下山在青樓夜宿，完全沒有防備。猛虎寨更是離譜，老大正在張羅著要迎娶一個美貌寡婦……」
他繪聲繪色說著的時候，鐵牛的口水倒是流出來，憨憨開口：「那婆娘真嫩真豐滿……鐵牛一直想找那樣的。」
陳洛捧腹大笑：「好說，到時候這寡婦就是你的戰利品，他們的家眷全部充作勞役，你能看上也算是這娘們的造化。我倒是沒看出來啊，鐵牛，你竟然是控熟女的，哈哈。」
鐵牛搔搔脖子，本就口拙，現在更是羞臊得說不出話來。
在崇禎二年的四月十號，陳家寨子直接戒嚴，所有陳字營的士卒都在下午時分摸出營寨，向著距離最近的餓狼寨進發，於暮光時分潛伏到山腳的預備地點，稍事休息。
陳洛與李航道，鐵牛，史特朗葛等高層，如同閱兵般滿意看著排列得像是方塊字那樣整整齊齊的陳字營。
長槍方陣的竹槍林立，擲矛兵都背著十根削得極尖的標槍，能夠滿足三輪投擲，足以將敵人都紮成蜂窩，最後一根是留給肉搏用的，畢竟他們買不起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