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二)

在路上(二)

我說千年的沙,散亂得飛飛揚揚。我說望穿你,我眼前的沙,你繞過我的指尖,似蒲葦纏繞。誰能洞穿千年,這一生榮華,煙塵捲簾,你與我,在紗窗前共話情緣?長安一去多沉夢,還記得心向碧霄,那一縷魂往你,裊裊如煙。

我怕什麼呢?我想我已經豁出去了。這一路往東,也不見得更好的命運把我等著,那些算計,精細的籌劃,我彷彿已經脫不了身。誰還能來我救著?靈兒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這從西邊來的陪隨,都是侯少臨風他們所遣,儘管一個個戴了厚厚的面具,我也知他們僅僅為了自保起見。

這個匈奴過來的人,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顯出生氣,只是小心的把我啐在他臉上的吐沫子,輕輕的抹去,「想不到你也有動怒的時候啊,也不過如此嘛,你。」

他復往大漠方向望去,騎著高頭駿馬,臉上充滿了豪氣。相形之下,我覺得自己縮小多了。這麼久,我都還沒有從失落中恢復過來。我重又打量了他,這個人,他就是丘默,和我以前認為的一樣,就是這個人,將極有可能成為我們大漢的大敵。上次在於闐,我就想置他於死地,為大漢永除後患,沒想到讓他最後還是逃跑了。現在,我是不能對他怎樣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又意氣滿懷的,到了這裡,看來一定要是和我們大漢拼個魚死網破,他那顆心裡,才能安放得下去。

自從他上次敗逃到北道,本應該受到重罰,都已經被關了起來,沒想到匈奴王庭又傳來訊息,說要把他解回王庭。在車師的匈奴將領,這時也無法處置他,於是他又回到了大漠的中心去。到了那邊,果然並沒有被特別的治罪,而是被草草的關押了一下,不久又被放了出來。

這是什麼原因呢?難道王庭里都還有人要保他的?後來人們才知道,原來,是匈奴王的一個小女兒,看上他了。在王庭的時候,丘默訓練士兵,被王女看到,她發現此人在訓練士卒上,不僅顯示出堅毅勇敢的氣質,而且每每臨危不懼,這對於尚武的匈奴人,可是極盡誘惑力。

這次她從王帳里聽到丘默喪師負罪的消息,聽說還可能殺頭,心裡可急得不得了。她也不管什麼使不使得,直接就闖入大帳,找了父親說去。

匈奴王平時也最疼愛自己的這個小女兒,而且平素也見過這個丘默,覺得這個人在大漠里也算一員壯士,能保存下來,也許還可以使他戴罪立功。所以他決定給原在西域的匈奴大將下了命令,又調他到了王庭。這時正逢侯少與北庭聯繫,欲聯手對付漢武,於是王就想到了丘默,希望他這次能完成任務。

而丘默幾次敗北,卻越發激發了他的鬥志,他正等待著機會的來臨。現在儘管大漠那邊,也有水草豐美的草原,還有可愛的匈奴王女,陪伴在身邊,但他的心思全不在這裡。他總想著自己慘死的兄弟,以及跟漢人的不共戴天之仇。尤其對我這個人,他千百次的在夢中,都手刃了我無數回。但我想到現在,他只是抹了抹臉上的唾沫星子,就轉頭去了,這更使我心裡寒意襲來。

這是一個多麼陰冷的人,想到他,我竟又聯繫到了臨風,他們兩個人,看起來是多麼的琢磨不透啊。在他們那裡,有時你就不能以一個人的思維,來對他們進行理解。或許你可以這樣去思想,他們簡直就是一頭陰鬱的野獸,他們從生的一開始,可能就受到了什麼傷害,所以一生都無法恢復過來,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又可理解的思維。

丘默領受了任務,很快就上路了。那個匈奴王女卻是纏纏綿綿,竟想著跟著一起來。「這怎麼行?」匈奴王馬上大動肝火,「你可是我最愛的女兒,這南方一去行程叵測,哪是鬧著玩的事?」於是一陣唇槍舌戰,總算是偃旗息鼓了,那個女孩兒留在了草原,但日日的盼著丘默歸來。

丘默此番過來,身負重任。明的一面是幫侯少護送囚犯歸京,暗地裡,他也要加緊聯絡在長安匈奴的暗線,他們潛伏多年,對長安情形了如指掌,如果可以,匈奴北庭的大軍,隨時準備聽從號令,大舉南下。

這是他們的如意算盤。匈奴王一直未對北道進行大的增援,只叫車師國和那裡的匈奴人固城堅守,使漢人的最精銳之師,頓兵于堅城之下。而另一面,他們又時常窺探著長安的動靜,如果得了機會,他們就會把北庭的人馬,傾巢出動,好報上次敗北的一箭之仇。

暗潮湧動,明爭暗鬥,許多東西,都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我們自己還不曾察覺,但它就那樣的突然來了。現在,我剛才看到丘默的一系列舉動,終於也開始為自己的魯莽反省起來,「還沒有到最後呢,除非刀已經架到了我的脖子上,否則,我還是不能放棄,我一定得更加堅忍,要想辦法,也許我能逃得出去了呢。」

我安靜了下來,隨著隆隆的車隊,往長安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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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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