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依稀往事
室外的雨聲和冰涼被男人關上的門阻隔,整個房內靜溢下來,伊薇兒凝望著立在門口處的楚斐羽,漂亮的眸子里快速閃過一絲詫異,「羽……」
楚斐羽緩緩從裡衣口袋掏出一張白色的紙來,漸漸向她走近,直至一步之遙。
居高臨下的將那張紙丟在她面前,白色的紙張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伊薇兒撿起,看到了那個大大的黑色字體「離婚協議書」,還有後面那個熟悉的簽名。
「羽……你這是?」
伊薇兒拿著紙張的手有些顫抖,猶記得昨天纏,綿過後,他親密的纏著自己,輕聲呢喃,薇兒,我明天定會給你一個最最難忘的生日。
楚斐羽薄唇微挑,分明是溫潤的淺笑,怎麼此刻在這張臉上卻顯得有些薄涼。大手輕輕一攬,身後之人已被他納入懷中,扯下那遮掩住面容的雨衣,女人的臉漸漸顯露。
伊薇兒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凍,一雙美目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有一張幾乎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伊薇兒,若非你跟可兒長得像,我又怎麼會主動去追求你?伊家有錢有權,總有一天它會是我的,你放心,以後可兒會代替你好好孝敬你父親的!」
「羽……你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伊薇兒面色慘白,嘴唇微微顫抖,握著「離婚協議書」的手指緊緊糾纏在一起,骨節泛白。
楚斐羽並未答話,而是直接走到桌子前,拿過一瓶高級紅酒,往瑩亮的高腳中倒滿。
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小包東西,白色的粉末同鮮紅的酒液交融,醇香慢慢彌散,酒液在杯中微微蕩漾,好似流動的血液,瑰麗異常。
這樣誘人的香味,這樣鮮紅的色澤,讓伊薇兒不由得往後倒退幾步。
楚斐羽快速的遏制住她的身子,一隻手緊緊卡在她的下頜,手上用盡十足的力道強迫她張開嘴。
「薇兒,其實這張紙也不過是了為你留個念想,你放心,這毒藥你喝下去,保證不會讓你變得很難看。薇兒,我是為了你好。」
溫潤的語氣中似帶著幾分淡淡的無奈,唇角上揚的弧度也更深了幾分,楚斐羽本就很是俊美,此刻一笑,更是魅人心魂。
伊薇兒看得有些痴迷,這男人此刻溫柔淺笑的模樣就如每次歡愛過後的細軟蜜語,儘是纏綿醉人。
若非是喉中不斷傳來的刺痛感,伊薇兒覺得她幾乎要被這樣的笑容所蠱惑,鑽心刺骨的痛,好似千萬隻蟲子啃噬著她的每一寸肌膚,不僅痛,她身上就好似被一把火焦烤著,又燙又痛又癢。
「羽……疼……」小臉已經糾結在一起,細弱的嗓音中夾雜著難以隱忍的疼痛。
「薇兒,忍一會兒就好了,就一會兒。」
男人的笑容愈發的溫軟動人,輕柔的話語好似在安撫不聽話的孩子,可他手中的紅色液體卻沒有停止一秒的往伊薇兒的喉中灌去,女人清秀的面容漸漸皺成一團,有液體從唇邊溢出,順著她滑皙的頸脖一路向下滴落,直至她純白的裙上,紅,刺眼的紅!
熒杯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楚斐羽接過身後女人遞來的紙巾,仔細的擦掉手上留有的一點點液體。看都沒看一臉疼痛難耐的伊薇兒,伸手便攬過旁邊的女人,「可兒,累了么?要不要休息會兒?」
「姐姐,我叫林可兒,我懷了羽的孩子。」
忍受疼痛折磨的伊薇兒在聽到她的聲音時又是渾身抽搐幾下,沒想到她的聲音都像了她七八分。
甚至是表情,舉止,就連走路姿勢,幾乎都是另外一個自己。
「不過以後我叫做伊薇兒,而你,姐姐,只希望你能早日投胎,下一輩子能找個自己愛又愛自己的人。」
「羽,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其實聰明如她,豈會不知他從一開始的接近,娶她,都不過是為了眼前這個女人,為了她伊家的家產。
五年,從她上大一時他便開始追求她,畢業后就即刻結了婚,不過才新婚一年。
沒想到這麼快,這幸福的時刻就成為了過去,甚至成了一個可悲的笑話!
「羽,為人處事最好留得餘地,不要到最後無路可退,傷人七分,往往會傷己十分。」
「薇兒,你還是安心走吧,你放心,這個葯不過痛苦一會兒,馬上你就不會再有知覺。薇兒,我這是為你好。」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嘴角微微翹起,臉上儘是讓人沉醉的寵溺。目光落在伊薇兒隱痛的眸子里,卻是平靜如水,不起任何波瀾。
「羽,沒想到整整五年,你都是在做戲?既然你早就有了替身,為何還要等這麼久才下手?既然等了這麼久,你為何非要選在今天,難道你是真的忍耐到了極限,現在連一秒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伊薇兒的唇角勾起一抹慘淡的凄笑,好似身上已經變得麻木,可沒過一會兒,又是一波劇痛襲來。
這一次的疼痛已漸漸蔓延至五臟六腑,她張了下嘴,好似聲音都變得低沉和沙啞,很難聽。
「今天也是可兒的生日。」楚斐羽從頭到尾都是一臉淺笑,貌若天神,他緩步走至伊薇兒的面前,等待著她漸漸支撐不住的身子癱軟下去。
男人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伊薇兒的臉,「薇兒,你走好,你要知道,我也不想你受更多的苦,這,是為了你好。」
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三次為她好,神情溫柔,語言迷醉,還帶著一絲寵溺,好像他依然是那個將她寵入骨髓的男人,可是這一次,她卻已不再那樣單純的含笑點著頭回應他。
她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身體也慢慢失去了知覺,可她仍然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你和這個女人……會對我父親下手么?」儘管希望渺茫,她依然想親口聽他說。
楚斐羽的眉頭皺了下,「你放心,我讓可兒模仿你,甚至還去動了些小手術,都是為了讓她代替你,倘若你父親以後聽話,我自然不會對他下手。只是……薇兒,那你就別怪我狠心了。」
「呵……狠心……」伊薇兒用盡最後的力量牽扯下唇角。
對不起,對不起,全都是因為她有眼無珠,才會招來這樣的殺身之禍,才會給伊家帶來禍端。
她父親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母親去世的早,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多年,她真的不敢想象這個以後假扮自己的女人會如何對付父親,父親知道后又該如何寒心。
身體已經越來越不聽自己使喚,無論她如何掙扎,依舊用不上一點力氣。
伊薇兒勾起一抹凄美的淺笑,這個清麗的女子用仿若初次遇到他時羞澀的笑容看著他,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喃喃自語,「這一輩子,我只想牽起你的手,和你一起看細水長流。」
楚斐羽的整個身軀微顫,兩手漸漸握成拳,薇兒,嘴巴好似張了張,卻又沒發出任何聲音。
「楚斐羽,若老天有眼,我要讓你和你心愛的女人用血來祭奠這一切……」
女人的聲音細小的幾乎不可聞,身子終是支撐不住,慢慢倒了下去。
男人想上前,卻被身旁的女人拉住。
女人安靜的躺在木質的地板上,氣息一點點散去,直到渾身冰涼。
那一天的瓢潑大雨是那個夏季中下得最大的一場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整座城市幾乎都被掩埋在暗黑的雨中。
「凌雨……」男人的聲音極為低啞,卻又很是好聽。
「凌……雨……」女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望著鏡子中那眸光流轉的大眼,那雙眼睛好似會說話般分外的勾人。
她已不是伊薇兒,伊薇兒已經死了。
她也沒想到居然重生這種事情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是的,她現在是莫凌雨,一個被父親遺忘,被繼母和妹妹設計不得不踏入這個「暗黑」組織的一員。
她清楚的記得當自己睜開眼的那一剎那,這個女孩子所有的記憶已經全部湧入她的腦中,她甚至知道這個女孩子是如何死去的。
從那時起,她便發誓,她不僅要為死去的自己報仇,也要為那個死去的女孩子報仇!
從此以後,她便是莫凌雨,一個為自己,為那個女孩子共同活著的靈魂!
她費盡心機從「暗黑」組織逃離,最後一次任務,便是從那個贏得最終賭局的人身上偷走晶元,而讓她沒想到的,居然今天去抓的那個北冥家二少,竟然就是當時那個男人。
當年脫離組織后,她便迅速回了國,可噩耗還是傳來,她的父親——伊正輝早已在幾個月前離開人世。
她多方打探,才得知她的父親是突然得了腦淤血死在病床上的。
可是這樣的結果她知道一定是假的,是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一起害死了她父親。
可是那時的她在脫離組織后沒有一點兒自己的根基,更沒有資本去和他們對抗,所以她選擇了隱忍,這一忍便又是一年。
如今的她已漸漸接近了自己的目標,只能等,也只能繼續等……
總有一天,她相信,她一定會為父親報仇,一定會……
門口男人的身影已遠離視線,莫凌雨重重的又坐了回去。
小雪依然沒來,她突然覺得很悲涼,也很憋悶,於是又點了兩杯威士忌。
辛辣甘甜的滋味順著喉嚨一起灌入苦澀的喉中,酒杯重重落下,引來了不少周圍人驚駭的眼神。這可是烈酒,她居然像喝白開水一樣豪飲。
漸漸地,原本兩瓶的酒現在也只剩下半瓶。腦袋越來越沉,意識卻越來越清晰。好似兩年前發生的事就近在眼前一般,揮之不去。
「妹妹,一個人喝酒?哥哥陪你啊。」白暮飛眯眼打量著眼前這張因醉酒而暈染的紅撲撲的美艷小臉,身體一緊,真是個勾,人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