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賭盡生平
「呵呵!邵幫主所言極是!」寶相莊嚴的願齊禪師手持禪杵緩步走進廳堂。「大哥!是誰驚動了你的大駕?」燕巢急忙起身,將首座讓給了願齊禪師。堂上眾人紛紛上前給願齊禪師見禮,心中都是驚喜異常。「吳越國」國師天台德韶禪師與「護國禪師」願齊禪師,並駕齊驅,乃「吳越國」萬家生佛。德紹禪師住持天台般若寺,願齊禪師結廬南雁盪明王峰,皆是再世的佛陀,舉國的國師。「二弟!和尚在明王峰茅庵坐禪,忽然心有所動,即命弟子前往『燕氏莊園』拜會燕氏老祖,方才得知你『燕巢山莊』十五寨都動了,可就瞞著和尚一人,卻是為何?」願齊禪師亦不推讓,笑吟吟地在首座坐了。
「侄兒拜見大伯!」燕氏十五子齊齊在願齊禪師面前跪倒叩頭。「起來!起來!」願齊禪師令身側隨侍的兩個小沙彌將十五子一一攙扶起來,面含微笑地微微點了點頭。「和尚凡心總是難泯,每次二弟入世仗劍,和尚皆是心驚肉跳呢!」願齊禪師望著燕巢方正的紫色臉膛,眼裡充滿了惜護。「大哥!都是兄弟不好,又耽擱了你的靜修。」燕巢很是歉疚。「呵呵!入世難道就不是修行嗎?」願齊禪師戲謔地問道。
「和尚聽說歐陽栻請了『摩天祖師』陳曙和『華山派』的陳摶老祖前來主持大局,可有此事?」願齊禪師問道。「嗯!是的!南北陳祖齊會蓬萊,可也算是百年難遇之盛事。」燕巢微微蹙眉。「兩老祖不但是修道的前輩高人。更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絕世高手,能一睹二人的絕世風采,本身就是一件千載難逢的幸事。二弟!你所擔憂的無非是這二人皆與蕭藍若有著莫大的干係。『摩天祖師』與林仁肇是忘年之交。陳摶老祖和蕭藍若的師父難雲禪師的交情由來已久。但是,以他二人的江湖聲譽,當不會有任何徇私的可能,二弟切不可先入為主,自亂了分寸。」願齊禪師聲音雖輕,卻如黃鐘大呂。
丹崖山上,須彌台前。江南武林,群雄匯聚,再加上前來觀禮的南北武林同道。竟有千人之眾。
「各位武林英雄,江湖豪傑。今日,有幸請到當今天下的武林泰斗來給我們江南武林做個公證,有請『摩天老祖』陳曙陳前輩和『華山派』老祖陳摶陳前輩上座。」吳能言雖是號稱「鐵嘴」。一向能言善辯。卻也是首次主持這等恢弘的場面,獨自站在須彌台上,心中不免忐忑。陳曙和陳摶攜手登台,陳曙不苟言笑,陳摶卻是一臉的溫煦,兩人身高的差距之大,令人膛目,直如成人與頑童。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心存不敬,稍有緋議。二老祖相視一笑。在須彌台緊靠山壁的一排座椅的正中位置,安然而坐。
「現在有請此次盛會的主辦『白鹿洞』山主『蒼龍』歐陽栻歐陽前輩上台。」吳能言見台下群雄稍靜接著說道。歐陽栻在群雄的注視之下,緩步登台。「各位前輩!各位英雄!歐陽忝為此會的舉辦者,感謝各位能夠蒞臨捧場,使蓬萊仙境錦上添花,歐陽栻在此代表江南武林,深表謝意!」歐陽栻上台言簡意賅,亦不多話,向著四方團團拱手,向二祖恭敬施禮,方才在二祖的左側拂衣落座。
「下面有請吳越護國禪師願齊禪師、吳越護國將軍『九州大俠』燕巢燕大俠、『江南大俠』蕭藍若蕭大俠、彈嘯劍軒『五湖三雄』慕容三俠、『鐵衣門』的『鐵衣八老』、『八拳門』的『拳聖』吳間道吳大俠、『青雲幫』幫主『飛狐』耶律青雲耶律大俠、『燕子門』的『十八娘』陳璣陳女俠、『南霸天』武梟武大俠、『女兒幫』的幫主邵艷青邵女俠上台觀禮。」吳能言將眾人一一請到台上落座。「最後,有請金陵『消息門』有史以來的第一位江湖女史官風雨登台,她將記錄下此次盛況空前的武林盛會。」吳能言話音未落,風雨款款走出人群,舉步上台,群雄登時喧聲四起。
「在此盛會期間,各位有什麼需求,自有『白鹿洞』二百弟子隨時聽奉各位的差遣。」吳能言在一片驚呼聲中,緩緩而道。此時,在偌大的場地四周,是勁裝肅立的『白鹿洞』眾弟子。「各位江湖武林英雄,以上的各位就是此次武林盟主的候選人。他們在此僅僅是拋磚引玉,若是台下的英雄豪傑有意武林盟主之位,自可上台挑戰他們中的任何一位,勝方將自動進入下一輪的爭奪。」吳能言隻字不提「江南武林盟主」之名,其意昭然。雖然中原之地武林豪強觀禮者甚眾,卻是限於朝廷的封禁而不能下場。
「吳鐵嘴!不是選舉江南的武林盟主嗎?怎麼是誰人都能下場呢?」台下有人高聲問道。「這是江湖中的武林盟主,為何要限定是哪裡的人士呢?難道江湖也有國界嗎?」吳能言哂笑道。「江湖雖沒有國界,但是江湖人卻是有國界的。」那人高聲道。「呵呵!中原之士可以在江南舉士,江南之士也可以在中原舉士,即使是在朔北舉士,也是件很平常不過的事情,朝廷尚且舉賢不避,何況江湖哉!」吳能言果然是能言善辯。那人喏喏難言,明知是被人引上了岔路,卻是無從辯駁。
「這個小姑娘就是『消息門』的門主嗎?」台下有人發出了質疑之聲。「呵呵!如假包換!若是你有本事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承是『消息門』的門主,那在下卻是要佩服你的無上勇氣呢!風門主執掌『江湖薄』,正是『江湖史官』,你說話可是要小心呢!」吳能言口齒伶俐,淡淡地一笑,顯得愈發從容。
「好了!好了!閑話少說!大家都是來爭奪盟主的,又不是大姑娘上轎。婆婆媽媽的。」有人大聲的叫嚷道。「呵呵!這位仁兄話糙理不糙。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各位英雄豪傑皆是練武之人,勤苦艱辛自家知。當此顯名立萬之機。敬請各位英雄下場一較高下。」吳能言一語激起千石浪。
「慕容前輩!小子時禁討教!」吳能言轉身退下,早有一人按耐不住,涌身上台。「時禁!」慕容章不由一怔,白眉微掀,只見台上一位四十餘歲的白衣漢子傲然而立。「時從惟是你何人?」慕容章起身來到近前,看著時禁問道。「嘿嘿!你居然還記得父親。」時禁微微冷笑,八字眉漸漸倒立而起。「啊!原來是禁兒!你父親他還好嗎?」慕容章頓時激動不已。慕容迪和慕容謙聞聽。皆是欣喜異常,從座中一跳而起,上前相認。「先父已於十年前離開了人世。臨終前,他老人家特意囑咐我,說他與你之間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不准我尋你理論。」時禁瞪視著慕容章三兄弟。恨恨地道。「理論?你為什麼要尋我兄長理論?」慕容迪大惑不解地問道。「你何以問我?怎地不問問你的兄長?」時禁冷冷地道。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慕容謙眉頭微鎖。輕聲地問道。「唉!一言難盡啊!三十年前時兄弟遠走他方,竟真的是起於一場玩笑嗎?」慕容章忽然間老淚縱橫,深深自疚。「當年你暗施詭計,令家父一夜之間傾家蕩產,不但『時家莊』不復存焉,還欠下巨額賭債。家父無顏面對,遂舉家遠走遼東。是你親手毀了我江南時家,毀了時家世代相傳的祖業。難道你竟然不知嗎?」時禁咬牙挫齒,憤恨難當。
江南「時家莊」與「彈嘯劍軒」毗鄰。時從惟少年時與慕容章為友,江湖人稱「太湖俠」。兩人不但武功不相伯仲,而且興趣愛好大是雷同。時禁幼年時常在「彈嘯劍軒」與慕容家的子弟一同玩耍,甚至常常會在「彈嘯劍軒」留住。三十年前的一天,兩人又相約在賭坊,一來二去,慕容章賭資已盡,遂向時從惟拆借,時從惟正自大贏之際,恐拆借後走霉運,拒不答允,慕容章大怒而去。
可巧路遇一落魄的千手,靈機一動,欲整治時從惟一番。慕容章借給千手一筆賭資,令其出千贏取時從惟的錢財。千手出千,無往不利,不消片刻,時從惟身無分文。慕容章施施然出現了,時從惟知其回家取錢回來了,不由大喜,遂上前借錢,慕容章自是不肯,兩人不歡而散。
原本事情到此,就此結束。不料,時從惟賭性發狂,回到「時家莊」盡取家中錢財,再度殺回賭坊找千手豪賭。千手本是落魄之人,何敢觸其虎鬚。這時賭坊主人出面,令其接賭。千手與賭坊聯袂,何人能敵,時從惟很快就輸完了所帶的賭資。時從惟不服,將家中的房屋田產盡數押上,結果當然可想而知。時從惟輸光了身家,欠下巨額賭債,回到家中,愈想愈悔,無顏再見慕容章,悄然舉家出走。時從惟帶著年邁的父親,年幼的兒子,一路向東,千里跋涉,一直來到了高麗境內。
其時,遼東首個統一王朝新羅享國千年後為高麗所滅。高麗太祖王建初定「新羅「,正自異常艱辛地攻打」后百濟「。王氏乃開城鉅賈,一方豪強。新羅真聖女王五年,新羅憲安王庶子弓裔起事,建國號「高句麗」,王隆建攜其子王建投奔弓裔。新羅景明王二年,王建心腹騎將洪儒、裴玄慶、申崇謙和朴智謙驅逐弓裔,擁戴王建為王,弓裔出亡被殺,王建定都開城,稱「開京」,建國號「高麗」。
王建在「契丹」滅「渤海國」之後,接收了很多渤海國的遺民,逐漸強盛,更是經由這些遺民與中原王朝取得了聯絡,並引以為榮地接受了來自中原王朝的冊封。時從惟來到高麗,因武功高強而被高麗太祖王建看中,以為驍將。在平定「后百濟」的戰事中,屢立戰功,成為高麗新晉權貴。七年後,高麗太祖王建薨,其長子高麗惠宗王武即位。二年後,高麗惠宗身死,王建二子高麗定宗王堯即位。四年之後,高麗定宗再死,高麗定宗王堯同母弟高麗光宗王昭即位。短短的六年之間,高麗四易其君,皆有時從惟的身影在其中。八年後,時從惟身死,王昭親自到他的墓地守靈三日。
時從惟入高麗凡二十年,聰明才智,彰顯無遺,機關算盡,殺戮無常,臨終之際,思及往事,驀然醒悟。原來自己當年遠走遼東,卻是被老友慕容章所算計。想起自己一生巧計連環,算計無方,實乃時也!運也!命也!心無餘念,當即一笑而過。時從惟遺囑時禁,不得再尋慕容氏去理論當年之事。當在十年之後,將自己的遺骸送歸江南故地安葬。可是,他卻不知,慕容章並不知道之後所發生的事情,甚至在時從惟舉家離去之後,還去「時家莊」尋訪過時從惟。直到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皆言時從惟賭盡家財,負債而遁,方才隱隱覺得似乎與自己戲弄與他有所關聯。自此,慕容章終身不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