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武無第二
「晉卿!日間二陳祖的位置是在『須彌台』最靠前處,雖是利於觀戰,可是刀劍無眼,怕是有些孟浪之人冒犯了老祖,你去吩咐弟子明日將所有坐席皆後撤一丈,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是為了安全起見就是了。」歐陽栻若有所思地道。「是!弟子這就去辦。」盧絳躬身行禮,轉身出去。
丹崖山須彌台東西而向,西面緊靠山壁,山壁也不甚高,不及丈余,卻恰好能將東來之霞光,盡攬於前,紫氣東來,霞光萬道,金光四射,整個須彌台直如須彌佛山。須彌台離地不過三尺,卻廣闊十丈有餘。武林盛典開幕之後,台上的嘉賓已是盡數下台,各自歸坐於本門所處之地。因二陳祖是此次盛會的公證人,所以他們的坐席是正面東向,離「須彌台」是最近的。有二陳祖在前,何人敢僭越?南北兩面是主辦方「白鹿洞」的住棲之地,提供一應大會所需的物品。其餘的各幫各會、江湖豪客、武林英雄則是散處於「須彌台」的正東、東南和東北,以便能觀賞到這難得一見的武林大會。
歐陽栻令將二陳祖的坐席後撤一丈,離開「須彌台」可就有了五丈之遠,尋常耳目之人,已是很難聽清楚台上之人的說話,若是刻意地壓低聲音,幾乎就沒有人能夠聽得到了。
翌日,群雄上山,發覺觀戰的位置向後退出了許多,皆是大為不滿,鼓噪不已。吳能言巧以周旋反才壓下。蕭小人心下嘀咕:怕是不簡單啊!白鹿洞的位置可是沒有一絲變化,幾乎是緊貼在台前。歐陽栻所處的位置非南即北,可真是得天獨厚。台上哪怕是有些細微的動靜,他都能洞察秋毫。蕭小人抬眼看向父親,正見蕭藍若與耶律青雲四目相對,心下瞭然。二陳祖互視一笑,卻是並不介意。
「歐陽世伯!拳怕少壯,小侄故此耽擱了一日。雖然我倆皆是備選之人,不宜過早的交手。但事關家父的清譽,小侄卻是不得不為之,請世伯見諒!」吳間道俟待吳能言開場白過後。抬步走上「須彌台」。
「素聞『拳聖』拳法當世第一,某家也不想占你便宜。若是你倆交手,某家卻須再等一日,很是不奈。歐陽山主!這一陣就讓給我『盜王』如何?吳大俠!某家余正南討教。」不待歐陽栻接話。一人飛身上台。正是武夷山盜首之王「盜王」余正南。吳間道劍眉一揚,素來威嚴的面色微微一沉。
「余寨主真是好雅興,放著大把的好買賣不做,倒是有空來掂量吳某。」吳間道看著滿臉虯髯、身形魁偉的余正南,淡然一笑。余正南是武夷山一帶有名的悍匪,連山結寨,手下響馬、嘍啰幾近萬人,僅是山寨就多達十三座之多。被黑道譽為盜中之王。即使官府亦不願輕起事端,招惹於他。
「某家能與天下第一的『拳聖』過招。很是榮幸呢!」余正南濃眉下一雙凹睛凝視著悠然的吳間道說道。「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誰敢自言天下第一。吳某並非狂妄之輩,何敢輕視天下英雄。」吳間道朗聲說道。「吳氏『八門拳』果然人才輩出,好生興旺。昔日某家也曾見識過令尊的拳法,的確是當仁不讓。江湖傳言,『拳聖』的拳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過之而無不及,某家很想試試。」余正南伸手抹了一把腮上的虯髯,目光中顯出急切的盼望。「請!」吳間道一撩輕袍,左手陰內陽外,做個起手式。
余正南不再多言,扭身跨步,舉掌拍出。吳間道右手成拳,一拳擊出。二人都是武術名家,出手間不見華麗,唯現拙樸。「嘭!」的一聲,兩人各自退後半步,卻是半斤八兩。「好!逍遙十八打!」吳間道輕喝一聲,左拳一擊「沖拳」,直奔余正南的右肩,這正是余正南的破綻所在。
「有點意思!」余正南神色一凜,右肩微塌,身子一轉,左掌穿過右肋,拍向吳間道的左胸。「大巧若拙!余寨主好高明的掌法。」吳間道右拳空出,余正南露出的破綻卻成了誘敵之策。吳間道橫肘於胸前,左拳上鉤,促然直奔余正南的下頜,拳打「生門」。余正南「嗨!」的一聲,出掌改拍為抹,右掌一併,變推為切。這幾招,兩人皆是以快打快,電光石火之間,已是拆了十招有餘,竟是拳掌不交。
「余寨主!你我若是拆招,恐怕是日落西山也沒有個結果,何不痛痛快快地一決高下。」吳間道一拳打在空處,見余正南並不接招,而是滑步而走,不由沉聲喝道。「好!看掌!」余正南話到掌到,身形一頓,雙掌齊至,卻是先下手為強,正是強盜本色。「來得好!」吳間道身子已是偏出,大半個身子都處在余正南的雙掌籠罩之下,而雙拳生生地被擠在了外圍。吳間道已將話說滿,此時若是再閃避,不免讓人小看,當真是騎虎難下。「登雲步!」吳間道驀然身子向上一拔,凌空而起,余正南失聲低喝。
吳間道在空中輕巧地折身,雙拳已是緊握,口中沉喝一聲:「雙拳斷岳!」兩隻大如缽盂的巨拳,砸向余正南的面門。余正南傾力一擊的掌力不及爆發,只得撤掌接拳,頓時處在絕對的下風。內力盡出而回撤,本是犯了修者的大忌,繼而變攻為守,正是前力未斷,后力不濟,如何能承受吳間道挾勢而來的至猛鐵拳?余正南腳下生根,身子向後一仰,內息綿綿奔涌,終於在間不容髮之際,贏得了一線迴旋之機。「嘭!」的一聲,雙拳兩掌相接,吳間道如同撞在了一堵牆上,彈飛而去。余正南腳下再也不能紮根於地,「轟!」的一聲。後背著地,濺起漫天塵埃。一道血箭,飈飛而起。
「多謝承讓!」吳間道飄飄落地。躬身向緩緩坐起,面色灰敗的余正南深施一禮。「嘿嘿!『拳聖』果然是『拳聖』啊!你的內力之強,某家始料不及。不過,你適才所使的『登雲步』可是『講武經』中所傳的『登雲步』?」余正南慢慢地站起身來,看著吳間道的眼睛問道。「哦!是嗎?難道真的是『講武經』中的武學嗎?」吳間道神色間驀然有些恍惚。「嘿嘿!既然閣下知曉『講武經』中的武學,某家不是對手,甘拜下風!」余正南微微嘆息一聲。神色黯然。台下群雄竊竊私語,一時嘩然。
當年「講武經」曾在江湖中掀起軒然大波,血雨腥風。為了一部經書,無數成名的英雄好漢,命喪碧螺山。余正南的授業恩師「嶗山道士」妄言真人,在其彌留之際。曾經千叮嚀。萬囑咐,吩咐門下弟子,如果將來在江湖中遇到會使「講武經」中武學之人,須當退避三舍。因為,妄言真人就是敗在「講武經」的主人封遇春手上后,從此一蹶不振。雖然,後來封遇春遭到江湖圍殺而死,「講武經」不知所蹤。但是,那高絕的身手。在妄言真人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嚴令門下切勿重蹈覆轍。余正南不做他想,毅然下台。吳間道眉頭緊鎖地相跟著下了「須彌台」,他似乎並沒有從驚愕中醒來,滿面愁容。
「邵幫主!『淮河幫』上官鶴領教!」上官鶴飄身上台,對著台下前排的二陳祖躬身一禮。自從司馬鷺去世之後,「揚州幫」土崩瓦解,幫眾大多歸附於「淮河幫」和「三江幫」,「長江三飛俠」之名也名不符實了。於是,由「長江三幫」變成了「長江二幫」,「長江三飛俠」也變成了「長江雙飛俠」。
「素聞上官幫主『鐵掌功』和『梅花鏢』甚是了得,幸會!」邵艷青一身紅衣,「咯咯」一笑,扭身上台,身姿之優美,令人耳目一新。「請邵幫主亮劍!」上官鶴淡然一笑。邵艷青從腰間拍出青鋼劍,一聲清嘯,刺向上官鶴。劍光沉雄,劍尖微顫。邵艷青歷來心直口快,做事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好劍法!」上官鶴沉聲喝道,揮掌拍向邵艷青的劍脊。群雄轟然喝彩,邵艷青一介女流,身材嬌小,但使出劍來,卻是勢沉力大,精妙異常。
邵艷青聽得上官鶴掌風颯然,不敢大意,青鋼劍一抖,削向上官鶴的右掌。兩人你來我往,妙招紛呈,引來群雄的陣陣喝彩。邵艷青劍法精妙,一招一式,法度謹嚴。上官鶴雖然號稱鐵掌,但畢竟不能以血肉之軀抵擋鋒銳的劍鋒。邵艷青劍挑上官鶴的右臂,上官鶴錯步旁移,左掌拍到邵艷青的右肋。邵艷青回劍挽攔,圈住上官鶴的手腕。上官鶴一驚,急忙撤掌後退。邵艷青搶得先機,當下更不留手,青鋼劍點向上官鶴的面門。上官鶴眼疾手快,突然雙掌合十,在面門前,將青鋼劍夾在鐵掌之中。
此招險之又險,一個拿捏不住,恐怕立時就有血光之災。邵艷青心下一驚,奮力前刺,竟是紋絲未動,驀然,邵艷青裙底飛起一腳,正是「女兒幫」創派祖師傳下的絕技「裙遮腳」,腳名「裙遮」,的確是來無蹤、去無影。上官鶴膝上一痛,一個趔趄,青鋼劍已是控制不住,眼見劍迫眉睫。群雄登時驚呼聲一片,邵艷青嫣然一笑,劍鋒一偏,青鋼劍緊貼著上官鶴的右耳,擦肩而過。
驀然,一道寒光直撲邵艷青的雙目,邵艷青未曾料到上官鶴竟能在青鋼劍脫手之際,發出他的「梅花鏢」,頓時大駭,青鋼劍難以回防,猛然將頭向後急仰,兩枚「梅花鏢」緊貼著邵艷青的玉面,飛向山壁,「叮鐺」有聲。上官鶴「梅花鏢」未曾建功,提起鐵掌,一掌印在邵艷青的小腹之上。
邵艷青嬌呼一聲,向後倒去,張口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正噴在向前俯身的上官鶴面門之上。上官鶴只覺面門上一熱,視野里頓時血紅一片,大驚退後,卻正撞在邵艷青揮舞的密不透風的劍光之中,只聽得上官鶴連聲慘呼,手臂、腰腹間竟是連中十餘劍,跌倒在地。上官鶴想要伸手抹去遮眼的血跡,忽然發覺手臂已是抬不起來了。邵艷青聽得上官鶴的慘呼后,心下一安,頓時暈去。
台上變生肘腋,瞬間血染,待二陳祖、燕巢、皇甫鷲、歐陽栻和「女兒幫」以及「長江二幫」的人眾衝上台去時,二人皆是重傷在地。燕巢將邵艷青扶起,單掌一立,將一股強橫的內力拍進邵艷青的體內,只聽「嚶嚀」一聲,邵艷青睜開了美眸,燕巢終是長舒了一口氣。皇甫鷲替上官鶴將眼中的血跡抹凈,方才將他身上的傷口進行包紮。忽然皇甫鷲叫得一聲苦,頓時不知高低。原來,上官鶴有巧不巧地傷在了大腿根處,此生將與女色徹底絕緣了。
「卑鄙小人!」燕巢將邵艷青交於「女兒幫」的眾人,怒聲沉喝。「唉!上官幫主亦是傷的不輕,燕大俠就不要再為難於他了吧!」歐陽栻面現難色,苦笑著對燕巢言道。「自作孽,不可活!」燕巢得知了上官鶴的傷勢后,心下稍平。二陳祖皆是微微搖頭,此等慘禍,卻也怨不得旁人。原本邵艷青已是放過了上官鶴的性命,他卻不肯善罷,當真是引禍上身,咎由自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