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驚天炸雷
歐陽栻白須飄飄,衣袂帶風,盡展所學,半柱香的時辰,竟是施展了二十餘種「白鹿洞」絕學,令人嘆為觀止。蕭藍若僅以「蕭氏擒拿手」見招拆招,並不急於搶攻,整個人顯得圓轉如意,無論驚濤駭浪,我自巋然不動,極盡瀟洒。兩人在台上,直如兩隻翩翩的蝶舞,煞是好看。
「師弟這般打法恐是不行啊!一味地避讓,如何才能取得先機。」耶律青雲皺著眉頭道。「爹爹是名符其實的君子,自然不會像師伯那般強橫霸道。」蕭小小粉嫩的小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這個丫頭為什麼總是這樣待我。」耶律青雲翻個白眼,無奈地道。「誰讓你劫持小人,讓我足足地擔心了二年。」蕭小小嘟著紅唇,心猶不甘地道。「咯咯!」莫麗絲和鄭無煙聽著二人拌嘴,皆是忍不住掩嘴而笑。胡亂和歐祥麟站在他們的身後,卻是不敢如此放肆。耶律青雲凶名在外,可不是個善主兒。
自蕭小人回到蘇州家中,蕭小小就沒有給過耶律青雲一天好臉色,即使是林雲素和蕭藍若再三地叮囑亦是無濟於事。話說了,耶律青雲還真是喜歡蕭小小,雖明知蕭小小不喜自己,仍是時不時地令人給蕭小小稍些胭脂水粉、香料綢緞之類的東西。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林雲素和莫麗絲的一份。
「師伯!歐陽山主的武功似乎並不弱於爹爹,爹爹穩紮穩打。卻也不算為過呀!」蕭小人急忙顧左右而言他。「你爹的武功是隱而不露,他的『四象般若功』哪裡就是和風細雨了,真要是使出來。那可是驚天地泣鬼神,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比武,何以不速戰速決。」耶律青雲不滿地道。「呵呵!師伯!稍安勿躁!好戲還沒有開場呢!」蕭小人忽然狡黠地一笑。「哦!」耶律青雲突然有一種被人遺棄的感覺。
鐵衣八老、青雲幫、九華山諸僧尼、楊氏姐妹等眾人皆是一臉肅容地觀看著台上的龍爭虎鬥,竟無一人有暇注意到蕭小人話語中隱含的玄機。蕭小小側目望了一眼蕭小人,欲言又止。
「蕭大俠!燕某候汝泰山封頂,決勝天下。」燕巢忽然揚氣開聲。直如滾滾驚雷,響徹山林。歐陽栻乍聞此言,心頭驟然一驚。蕭藍若眉峰一挑。一股奪人的氣勢泊泊然散逸而出,驀然強盛。耶律青雲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始終懸著的心情為之一松。陳摶和陳曙忽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絲驚艷。
「看啊!這就是傳說中的『三花聚頂』。」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一聲駭異的驚嘆。「三花聚頂」是內功練至巔峰。使氣凝聚於「天宮」。也就是俗稱的「泥丸宮」,而生成的實質性氣體,透體而出的表象。
所謂「三花」,即人、地、天三才。煉精化氣,人本由精化而生,故精為種子,修道者心必空於下焦,戒去淫慾。精不妄瀉,則精滿不思淫。此時生鉛花,為「人花」。鍊氣化神,人之生存賴以氣,心必空於下焦,無驚無恐,無忿無怨,則氣平順,道暢通,中氣足而不思食,此時生銀花。為「地花」。煉神還虛,精氣雖足,無神者,則其體無光,其人無命,故神為主宰,今心空其上焦,不執不著,神滿不思眠,常清常醒,則脫殼還虛,歸入虛空境界,此時生金花,為「天花」。
玄關一竅,乃精、氣、神之穴也。精、氣、神由分而合,混而為一,直衝「兜府」,恍若金花片片自現於空中,即為「三花聚頂」。由內而外,革故鼎新,脫胎換骨,成聖明境。至此,骨體榮華煥發,光芒四射。「三花聚頂」修至大成之後,就有望達到「五氣朝元」之境。人之修道,三花而化三清,五行歸於五老,始能歸原無極本體,而達圓通究竟。
歐陽栻跳出戰圈,凝神看向蕭藍若頭頂若隱若現的三朵似蓮非蓮的金色花朵,一時恍然如夢。蕭藍若渾身光華隱隱,藍衫飄飄,英武俊逸,宛若神祗。楊飄雲和楊飄雪皆是目眩神迷,點點珠光在眼底瀰漫。莫麗絲的眼神漸漸迷離,心旌搖曳,不能自已。蕭小小和蕭小人則是心中充滿了驕傲,滿心歡喜。
「原來你的內功已然到了天人之境。難怪林府尹如此看好於他,可他為何如此相瞞於我啊!」歐陽栻只覺得一陣恍惚。「歐陽山主!蕭某於此武林盟主勢在必得,得罪勿怪!」蕭藍若清朗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到每個人的耳際,傲然霸氣,令人產生一種不得不折服的氣勢。「好!老夫就成全與你。」歐陽栻眼神中忽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凶戾,緩緩向後退去,漸漸離開蕭藍若已在兩丈開外。
「咻!咻!」的聲音驀然響起,兩個暗紅色的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圓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蕭藍若。「啊!」台下頓時傳來一陣驚呼之聲。原本以為歐陽栻在見識了蕭藍若「三花聚頂」之後,應當是決定退出比武的,誰曾料想,卻是事出意外,歐陽栻竟是孤注一擲地使出了暗器。
「炸雷子!丹師炸雷子的絕命殺器『炸雷子』。」群雄之中有人識得此物,不由大聲地呼喊出來。陳摶臉色一變,豁然站起。陳曙卻是臉色微寒,手上使力,將座椅的扶手扭下,握在掌中,卻遲疑著不敢就此擲出。相傳此物遇力即爆,無堅不摧。若是落在血肉之軀上,非死即傷。
道士「炸雷子」是一代丹石大師,一生精研配製,所出甚多,而真正使其名揚天下的就是他所研製的爆炸之物「炸雷子」,他將自己的道號命之為「炸雷子」,其中的自鳴得意。可見一斑。當他以「炸雷子」將其隱居秦嶺的世仇炸成碎屑之後,終是激起了秦嶺諸多隱世不出的高人們的不滿。炸雷子在終南山遭到隱士的圍殲,雖仗著「炸雷子」的犀利恐怖誅殺數位絕頂高手。卻也落得身首異處。炸雷子身死之後,「炸雷子」的秘方就落在這群隱士高人手中,本欲毀之,卻是於心不忍。有道是:水能覆舟亦能浮舟。這大凶之器是炸雷子聰明智慧的結晶,只要用之得當,又何嘗不能利國利民呢?
說時遲,那時快。蕭藍若眼神微凝。手掌一翻,兩隻綉工精美的荷包脫手而出,兜頭迎向了「炸雷子」。眨眼的功夫。只見「炸雷子」暗光一閃,已然鑽進了荷包,帶著荷包撲向蕭藍若。蕭藍若身子略略一偏,包裹著「炸雷子」的荷包堪堪擦身而過。「啊!快跑啊!過來了!」異常緊張地佇立在台下而處於蕭藍若身後的群雄下意識的急忙閃身躲避。生怕遭受了池魚之殃。
「回來!」蕭藍若輕叱一聲。手臂輕揚,那眼看著離開「須彌台」的「炸雷子」似乎受到了牽引,在空中輕輕地一彈一盪,眾目睽睽之下,就那樣悠悠地折返,直奔「須彌台」。有明眼之人看得分明,有一根極細的絲線連接著荷包,超控著「炸雷子」。「以柔克剛!好!」陳摶不由得發出一聲讚歎。
「啊!」歐陽栻如同身在夢中。看到「炸雷子」在眼前愈來愈大,方才驀然醒悟。卻是為時已晚。
歐陽栻心底一痛,自言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歐陽栻萬念俱灰,皓首微顫,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只聽得耳中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幾粒砂石迸濺到歐陽栻的臉上,異常的生痛。歐陽栻心裡一驚,何以身上沒有爆炸的劇痛?這是怎麼回事?歐陽栻驀地睜開雙眼,只見一道藍影,迫在眉睫。歐陽栻下意識地一掌拍出,正拍在藍影之上。耳中聽得一聲悶哼,藍影隨掌直飛而去,歐陽栻的身子也隨之向後退了數步。「轟隆!」一聲,一株磨盤粗細的巨樹,夾帶著呼嘯的風聲,直插在歐陽栻身前一步之地,濺起漫天的泥土。幾息之後,轟然倒向一旁,茂密的枝條四散飛舞,竟有幾枝稍粗的枝條狠狠地抽打在歐陽栻的臉頰之上,歐陽栻的臉上頓時細血飛濺。
歐陽栻似乎並未覺得疼痛,獃獃地看著一群人撲上台來,將跌倒在台上的蕭藍若扶起。歐陽栻不顧頭頂上泥土、碎石傾盆而下,砸落在頭頂、身上,弄得渾身上下灰頭土臉。歐陽栻的心中只有一個固執的念頭:這世上真的有以德報怨的人嗎?這世上真的有捨己為人的人嗎?
當「白鹿洞」眾弟子一擁而上,將歐陽栻強拉硬拽地拉離石壁,歐陽栻情不自禁地回頭望向石壁的上方。只見高聳的石壁頂端,石塌樹殘,盤根錯節的樹根,皮開肉綻,幾塊巨大的岩石,分崩離析。歐陽栻觸目驚心,原來這「炸雷子」被蕭藍若牽引的在石壁上爆炸了,若是在自己的身上爆炸,恐怕是連個骨頭渣子都碎了。再看向那株被炸下山巔的樹木,若是落在頂門之上,怕不是這顆頭顱早已是肝腦塗地了。經歷了這場連環的生死,歐陽栻忽然覺得自己能活著真的是老天爺的恩賜。不!不應該是老天爺的恩賜,應該是蕭藍若的恩賜才對。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在這種情形下還會相救自己吧!
歐陽栻輕輕地推開身周的弟子,微微拂了拂凌亂而華貴的衣衫,蕭蕭的白髮在微風中顯得有些灰敗不堪。歐陽栻的表情是凝重的,他緩步向著蕭藍若走去,步履甚是沉重。當他走到蕭藍若身前三尺之地后,腳步頓了一下,不顧身前眾人的怒目而視,再次舉步向前。
「蕭大俠!老朽無顏!請受歐陽一拜!」歐陽栻雙膝一曲,就欲跪倒。蕭藍若本是斜靠在耶律青雲的懷中,見此情景,強欲起身。耶律青雲深知蕭藍若,忽然伸腳向前一磕,腳尖點在歐陽栻的膝蓋上,歐陽栻這一跪就未能跪下去。歐陽栻眼神一亮,卻只是微微地苦笑,長長的一揖到地。
「蕭大俠!耶律大俠!自此我『白鹿洞』與你二人的恩怨一筆勾銷,是友非敵。」歐陽栻起身肅容地說道。「歐陽山主!一直以來,蕭某都覺得有愧於『白鹿洞』,山主大仁大義,向不與蕭某師兄弟一般見識,蕭某深感大德。若是以後歐陽山主有用到蕭某師兄弟的地方,蕭某師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蕭藍若微微欠身,語氣誠摯。「唉!蕭大俠此話真的令老朽無地自容。歐陽一生,剛愎自用,自以為武功才智高人一等。今番看來,卻是大錯特錯。不過能在晚年幡然醒悟,當是大幸也!」歐陽栻喟嘆道。
「各位英雄豪傑!歐陽栻輸在蕭藍若手上,心服口服!」歐陽栻沖著台下,高聲宣佈道。歐陽栻畢竟是一代宗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看清了,就不會再猶疑不決。歐陽栻站在台上,雖然是蓬頭垢面,灰頭土臉,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未覺得有異,坦蕩胸懷,名士高風,一覽無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