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節 訪客
天色將近黃昏之時,米奈希爾港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很多水手開始收拾起艦船上的桅帆,將船泊進港內。
經過莫薩人的不懈努力,米奈希爾港已經變成了莫薩最為璀璨耀眼的明珠。港外燈塔上的光束透過層層雨幕,給勞作一天晚歸的漁船指明了回家的道路。
兩名全副武裝的輕騎兵冒著風雨在泥濘的小路上疾馳,他們身後是一輛造型樸素的馬車,趕車的車夫同樣一身軍士打扮,從胸口的徽章來看,似乎他的軍銜比前面兩名騎兵還要高上不少。但是淪為車夫的他並沒有為此而感到任何不公,臉上反而隱隱浮現出興奮的表情。
因為駕車的軍官第一次發現還有如此輕鬆的工作,任由外面風雨放肆、道路崎嶇,居然自己所駕的馬車一點都不受這些外在的條件所影響。他只需要賣力地揮舞馬鞭,跟隨著前面兩名早已被淋透的輕騎兵,朝著米奈希爾狂奔即可。
這一切的原因,都來自於車廂當中那名性格狂野,略顯輕浮的女子。
特琳娜為了儘早地見到小地精,不惜全程調用自己的魔力將馬車籠罩其中,精通水系魔力的她將雨滴遠遠隔離在馬車數米範圍之外,並在克魯尼那裡討得一個小小的空氣魔法捲軸維繫馬車的平衡,這樣無論外面的天氣何等惡劣、路況如何不堪,馬車始終四平八穩的如履平地。
特琳娜此刻心中怨念極重,手上一大攤子爛事得不到處理,那個頂著莫薩第一智囊光環的小地精卻躲在米奈希爾港逍遙快活,遲遲不肯現身。更為可惡的是,依著自己性格非得好好收拾他一番不可,卻在這個時候因為有求於人。還不得不忍氣吞聲,親自上門去賠笑臉。
遠遠望著因為燈火輝煌而映得天際發白的米奈希爾,這場從午至夜的枯燥旅程終於接近尾聲。
突然,戰馬的嘶鳴響徹了夜空,因為驟停的慣性,甚至有一名輕騎兵因為騎術不精。被拋飛了出去。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阻攔莫薩公國執政官的馬車!」另一名輕騎兵強行安撫住受驚的座騎,駕馭著戰馬一個極限的迴旋,穩穩回到馬車前方,轉身騎士長槍高高舉起,怒喝到。
被拋飛出去的騎兵只受到了一點輕傷,但是內心的恐懼使得他連戰馬都來不及找回,匆匆趕向馬車,待到接近車廂一側,才勉強穩住心神。因為他知道。車廂里有一名強大的魔法師,在她的庇護下,自己才是安全的。
兩個高大的黑影從小路一側的樹林中緩緩走出,一名異常強壯,至少三米開外的個頭;另一外也有兩米左右,只是看上去單薄得多。
一顆散發著皎潔光芒的夜明珠在一個輕薄的水泡包裹下緩緩升上了夜空,水銀般傾瀉而下的柔和光芒將兩名黑影的真實面貌展現在諸人面前。
「是龍人!怎麼可能!龍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旁邊那個生物是……納迦嗎?而且還是已經進化出雙腿的四臂納迦?見鬼!這兩種生物怎麼可能同時出現,看上去還是達成了某種默契的樣子!」特琳娜從小跟隨在瓦琪大魔導師身邊。倒也是見多識廣,第一時間就識別出了來者的真實身份。
「哼!現在的莫薩可比不得以往。任由你們這些異族隨意出入!」軍官模樣的男子雖然內心也頗為忌憚,但是如今上級與下屬都在自己面前,於是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立即作出了戰略決策,指著依舊騎於馬上的軍士命令到:「你迅速趕往米奈希爾請求援兵,如果他們出手阻擋,我會儘可能地拖住他們。這裡離米奈希爾已經近在咫尺,一旦他們知道執政官遇險,必定會火速前來營救的。」
「你守在馬車周圍一步不得離開,務必保證執政官大人的安全,即使我戰死。也要寸步不離。」軍士長指著那名丟掉了戰馬,狼狽不堪的軍士,有些憤恨他的無能。
「執政官大人,一會兒一旦交戰,還勞煩您從旁協助。屬下定當死戰不退,堅持到援軍的到來。」軍士長從車夫的位置跳下馬車,順手從廂壁上拖出一柄騎士長槍,朝著車廂內的特琳娜致以了騎士最標準的禮節。看得出來,這名忠誠的軍士雖然面對不可戰勝的強敵,但是依舊抱著必死的信念在堅守他的天職。
特琳娜略微顯得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臨時調用的這名軍士,居然在面對死亡的時候能展現出如此堅定的意志。哪怕他實力平平,但是特琳娜此時看到的忠誠已經足夠讓他在麥加雅城獲得一個更高的位置。
「上!」軍士長一聲令下,率先一步沖向了阻擋他們去路的異族,同時示意騎兵迅速竄進森林,繞道離開。
特琳娜也立於馬車之上,開始施展各種防護類魔法,一個水系護盾揮手間套於衝鋒的軍士長身上。
「乓!」一聲清脆的金戈相擊的嗡鳴。
衝鋒上前的軍士長劃出一道弧線被拋飛了回來,他手中的精鐵戰槍也扭扭曲曲地翻落在地上,原本剛剛施展在他身上的水系護盾瞬間就被擊潰。看得出來,如若不是對方漫不經心的一擊加上魔法護盾的保護,可能這一次衝鋒就會讓他丟掉了性命。
緊接著數道犀利的冰箭夾雜著雨滴呼嘯著朝兩名異族疾射而去,特琳娜不指望這些冰箭能有效地打擊敵人,她僅僅是在為離隊求援的騎兵爭取時間。
碧藍的波濤護盾瞬間出現在龍人與納迦的身前,來勢洶洶的冰箭在撞擊到波濤護盾之後,幾個閃爍,毫無聲息的消失了。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人類!如果是這樣,那個叫傑森的傢伙口中所吹噓的種族平等,又跟聖羅曼那些神棍有什麼不同?」高大身影瓮聲瓮氣地說到。就是這名龍人,剛才在隨手間將那名衝鋒上去的軍士擊飛了回來。
望著漸漸消失於夜幕中的人族輕騎兵,四臂納迦也顯得有些猶豫。如果待到人族的援軍到來,那麼之前傑森真誠的邀請就變成了一個致使的陷井。
「你們認識傑森?你們是他的客人?」特琳娜聽到對方的話語,半驚半疑地停止了手中的施法。在傑森離開莫薩之前,她的確是聽傑森簡單地說過那麼幾句。但是具體的事情,估計是給小地精交待得更加清楚一些。
「我是來自於科洛夫公國以北派拉蒙雪山之巔的藍鱗龍人氏族。在不久之前,你們有個叫傑森的年輕人來到我們的領地,表達了想要與我們締結盟約的意向,他說當我們考慮清楚之後,就可以來到莫薩公國找他。我們已經連續觀察了數日,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似乎你現在是莫薩公國的領袖,於是就有了我們今天的這次見面。你也看出來了,以我們的身份,眾目睽睽地直接出現在麥加雅城,可能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高大的藍鱗龍人向前了幾步,原本是為了表示一下沒有敵意,卻讓守護在特琳娜身邊的小騎士神經高度緊繃。
「這件事我只是有所耳聞,傑森大人近來有其它重要的事情暫時不在莫薩,負責處理你們締盟事宜的人他早已另有安排。那個傢伙就在前面不遠的米奈希爾港,如果你們願意,可以現在就跟我去見他。」特琳娜不太確定事情的真實性,不過只要自己到了米奈希爾,就不怕這兩名異族玩什麼花樣。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改天再來拜訪好了。不知傑森大人什麼時候能回到莫薩?」一直不曾開口的納迦女武神也不太相信眼前的這名人族女子,如果冒然跟她前往米奈希爾,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傑森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如果你們不急,可以隨我去米奈希爾耐心等待。如果還有其它事情需要處理,也不挽留。我可以等到傑森回來之後轉告他你們來訪的消息。只是以你納迦族的身份,不論是科洛夫公國,還是莫薩可能都不太受歡迎。」特琳娜一見納迦開口,頓時心中勾起了不少憤恨的回憶,當時她與自己的導師差點就喪命於納迦族之手。
特琳娜有些不明白,傑森去聯合強大的異族龍人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跟納迦族扯上了關係。納迦一族入侵內陸給人族留下的慘痛教訓,怎麼可能得到諒解,即使是他能說服大家接受納迦一族,可被納迦滅族的美人魚辛迪又怎麼可能擯棄前嫌,與他們共處。
「我們的處境大不可必勞你費心,如果處理締盟事宜另有其人,那我們會另找機會與他接觸的。在事情沒有定論之前,還請你保密。」納迦女武神側身退了幾步,讓出了身後通往米奈希爾港的道路。
「我也好心地忠告你們,在傑森大人回到莫薩之前不要輕舉妄動,如果因為某些意外因素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友誼』,可能到時候傑森大人出面也無濟於事。」特琳娜語氣冰冷地朝著納迦點了點頭,轉身回到車廂之中。
一直守護在一旁的小騎士如臨大赦,慌忙扶起重傷的軍士長,駕著馬車落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