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陳州的火車站下車，楊海看著陳州城，嘆了口氣。

以後就要自己討生活了，從前醉心遊戲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楊海倒是說不上惆悵，只是有點發愣。

陳州城的街道車水馬龍，繁華非常，半空中的反重力軌道上，光子懸浮車有條不紊地交錯行進，各種顏色的軌道燈遮住了星光，讓剛剛從清靜的太行山下來的楊海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街道上沒有行人，所有的行人都在地下通道中行走，街道上只有綠化帶、車水馬龍和各種機器人――有憨態可掬的清潔機器人，還有帶著能量武器的警衛機器人。因為火車站是樞紐地區，所以機器人格外密集，行跡匆匆。

楊海好奇地看著一切，他從來不坐火車進城，也沒見到過這樣的景象。

又坐了大概一個小時的城市巴士，然後就到了蘇若水的家。

蘇若水家裡確實是開專業遊戲廳的，楊海隔著很遠就看到了那個招牌：遠星遊戲中心。

蘇若水的話其實也有些謙虛的成分在裡面，因為遠星遊戲中心是一家連鎖專業遊戲廳，可以算得上是家大業大。在最新的商業策劃報告之中，對城市的繁榮程度劃分標準中，一個城市最大規模的連鎖專業遊戲廳發展程度，也是重要的考量。

專業遊戲廳並不像一般的小遊戲廳一樣，弄幾台遊戲機，賣遊戲幣，賺錢糊口了事。一家專業遊戲廳，除了正常的營業之外，還有承包戰隊甚至俱樂部的訓練，舉辦各種遊戲競技比賽，遊戲知識教育等等商業項目，是一個大型的綜合商業場所。

遠星遊戲中心顯然可以算得上一家合格的專業遊戲廳，蘇若水領著楊海走進去，一路上楊海看到的一切都算是中規中矩，不過也只是中規中矩而已。這樣的遊戲會館，大概能夠評判到b級吧。楊海心裏面尋思。

蘇若水心想，這個土包子肯定正在東張西望吧，嘿嘿，劉姥姥進大觀園。

她回頭一看，結果正好和楊海的目光撞上。

「你，」蘇若水嚇了一跳：「你看我幹什麼！」

「你看我我才看你的。」楊海有點委屈地說。

「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啊？」蘇若水不講道理地說。

「那你不先看我，又怎麼知道我先看你呢？」楊海的反應當然夠快，邏輯思維也是職業玩家必須訓練的項目之一。

蘇若水無語地轉過頭，她心裡也有點納悶，怎麼跟這個土包子鬥嘴居然會輸呢，難道是本小姐嘴變笨了？

是這個土包子太狡猾了，嗯，這就是老師說過的，農民式的狡猾。

農民！

蘇若水憤憤地揮了揮拳頭，然後推開了經理辦公室的門。

「我回來了！」蘇若水大喊一聲，一點也沒有淑女的樣子，不過蘇若水小姐本來也不是什麼淑女。

一個中年人的響亮的聲音從裡間傳來：「啊哈，你這個瘋丫頭，留了一張紙條就跑出去旅遊了，居然還知道回來呀？」

「老爸！」蘇若水抱怨了一聲，和楊海一起走進房間，對裡屋裡面出來的面帶驚訝之色的中年人說：「你能不能在別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呀！」

中年人的面目和蘇若水有些彷彿，不過多了男人的斧削之意，舉手投足之間倒也風度不凡。

中年人看著楊海：「這位小友，你是。」

楊海抱拳行李：「叔叔好。」

「這個是我在太行山旅遊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他家住在山裡，名字叫楊海。」蘇若水笑嘻嘻地抱著中年人給了他一個吻，中年人有些不習慣在外人面前和女兒這麼親熱，尷尬地笑了笑。蘇若水又道：「這個就是我爸爸，蘇銘。」

「爸爸！」蘇若水討好地搖了搖蘇銘的胳膊，「我跟楊海說好了，讓他來當管理員――反正你那天不是說咱家遊戲廳缺人手了嘛。待遇什麼的都幫你商量好了。」

蘇若水隨手從蘇銘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中扯出了一份標準合同，顯然對這裡極為熟悉，她在薪水的空白行里大筆一揮，寫下了3500，然後遞給蘇銘：「你們簽字吧。」

蘇銘哭笑不得地拍開女兒拉著他領帶的手，看著薪水那個數字，有些玩味地笑了笑，然後抬起頭對楊海說：「賢侄名字是楊海，是吧？」

「嗯。」不知怎麼的，楊海竟然有些緊張。畢竟是第一次找工作，這個大概就是師父說過的面試吧。

「這個是一個月的試用合同。」蘇銘把那兩張合同紙遞了過去，「既然你和若水商量好了，我也沒有什麼意見。這個月如果工作上沒有失職，我們再改簽正式合同，你看如何？」

「哦。」楊海點了點頭。

他沒什麼意見，下個月在不在這裡還兩說呢。

於是把合同一簽，然後蘇銘喊了一個人，讓他帶著楊海去員工食堂吃飯。

「怎麼樣，爸爸，我這次不是單純的出去瘋玩兒了吧。」蘇若水得意地說，「我還會幫你找員工了呢。」

「胡鬧啊，你這是。」蘇銘哭笑不得，「你從小就幫我處理過這方面的事務，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啊。試用合同哪裡有3500聯邦盾的薪水，就算是正式合同也只有3000。何況管理員那是什麼人都能當的嗎？那個小夥子的身體，當個保安還湊合。」

「你知道還和他簽。」蘇若水笑嘻嘻地說。

蘇銘溺愛地摸著女兒的秀髮：「我不是要在外人面前給你一個面子嘛。你早知道會這樣了，對不對？」

「老爸！」蘇若水撒嬌道：「我看這個楊海也不是什麼都不懂，說不定可以當管理員呢。」

「算了算了，反正你胡鬧也不是一次了。」

蘇若水又纏了一會兒，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紀念品。

蘇銘中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這事兒透著一股邪性啊。

家在山裡……怎麼聽起來那麼不靠譜呢……

而且女兒雖然愛折騰，但是哪次也沒折騰一個男孩子回來啊。

不會是……

蘇銘臉一黑，叫過一個心腹手下來，讓他們多注意一下新來的那個小夥子的動向，隨時和他彙報。

在員工食堂，楊海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心裡想著，我要體驗生活的疾苦，我要豐富人生經歷等等鬼話，然後在旁邊幾個保安的議論聲中，打了一份飯。

「今天的伙食不錯啊。」

「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楊海看著食物就有一種逃跑的衝動，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合成食物。

他艱難地把飯菜一口一口咽下去，吃到最後，總算嘗出了一絲滋味兒來。想起以後自己就要經常吃這種東西了，楊海強迫自己用舌頭去感受，作為職業玩家，學會適應環境是必須的。

吃過飯之後，胃立刻就不是很舒服，加上旅途疲乏，楊海回到職工房間睡覺去了。

蘇若水倒是對他很關照，宿舍是四人一間，但是這個大小姐給他安排了一個沒有其他人住的房間，寬敞也清靜。游的時代，一張床，一個養生艙基本就是夜裡人們需要的所有東西。不過一來沒心情，二來這幾天游已經關服了。游三天之後就要開始運營。

自從幾十年前，師父聯合一群職業玩家向wga逼宮，就形成了現在的局面，世界上游游在運營，都是精品大製作，遊戲公司聯盟聯合出品。絡遊戲的壽命被大大延長，幾十年過去了，只換了兩款遊戲――而且不是垮掉的，而是因為遊戲元素游才應運而生。

馬上開始運營的是第三個。

這樣對遊戲公司的利益是一種保障，對於玩家的利益也是一種保障。

楊海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不能藉助師父的名氣，他現在也沒有地方去證明自己，想要賺錢，恐怕游上了。

但是精通職業玩家團隊知識和商業手段的他，也明白，他只是孤身一人，無論是資本還是諮詢能力，和那些精英團比起來都差得遠。這是先天的不足。

不過嘛。

諾天王游中闖蕩天下的么，師父能做到，我就也一定能夠做到。絡遊戲裡面跑單幫的職業玩家也不是沒有，發財的也不少。

好在楊海睡覺不挑床，想著想著，沉沉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