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謎題揭曉(上)
張擇端,字正道,山東成武人,生於北宋元豐八年,西元1085年,自幼好學,早年遊學汴京(今河南開封),后習繪畫。宋徽宗時供職翰林圖畫院,專工界畫宮室,尤擅繪舟車、市肆、橋樑、街道、城郭,后以失位家居,賣畫為生。
柳逸玄眼前這位張畫師年已四十一歲,只見他身披一件灰色道袍,頭戴一頂六角額冠,面容清瘦,雙目有神,眉毛濃密,嘴唇微厚,額頭上兩道抬頭紋異常明顯,一臉憂國憂民之相。
張擇端自打罷官回鄉之後,一直以賣畫為生,然而他的作品又多畫些茅屋草舍山野村人,與當時市面上的風俗畫主流不合,因此畫作也少有人問津,故而生活清苦一些也可想而知。今日他出遊而歸,聽到寺里的僧人說有位公子前來尋他,便急忙到這後院里查看,聽到閣樓上有人談笑吟詩,便躲在暗處聽了幾句,聽到柳逸玄「古寺風清雲裊裊,寒山夜冷月融融」一聯,不禁暗自叫好。
那智空長老喚來張擇端上樓,與柳逸玄介紹道:「柳公子,這位就是寄居在本寺的那位張畫師。」又與張擇端介紹道:「張先生,這位公子是當朝相國柳大人之子,已在寺中等候多時了。」
張擇端一聽來人是相國公子,不禁心裡生疑,他早已離開官場多年,與那柳相國也從無來往,不知他家公子要找自己何干,便開口言道:「哦,原來是相國公子,我與相國大人素無來往,不知這位公子尋找在下所為何事?」
柳逸玄見這張擇端並不跟自己客套,開門見山直問此行目的,倒也是個直性子的人,便笑道:「久聞張畫師之名。卻未曾有緣一見,前日在下隨家父告老歸鄉,聽聞張畫師隱居本地,特來拜會。」
張擇端聞罷此言,暗自點頭,又笑道:「我一山野閑人,不善仕途經濟,只在這佛堂廟宇里寄人籬下,不值得公子這麼大老遠地來拜訪,公子若無別的事。就請回吧。」說罷就要告辭下樓。
那智空長老多少也知道這張擇端的脾性,見他對這相國公子冷言冷語不願待見,便上前攔道:「張先生,這位公子已在本寺等候了你一天了,且他精通書畫收藏,又善詩文,你應該與他好好聊聊才是啊,快來坐下,來人。給張先生看茶!」
那張擇端又瞟了柳逸玄一眼,見他衣著光鮮,細皮嫩肉,想必也是個紈絝子弟。便又言道:「張某人才疏學淺,位卑言輕,且一向懶散慣了,雖然平日里喜愛寫寫畫畫。其實也是一山野村夫,與這位秀才公子,實在說不上什麼話。告辭!」說罷欲轉身離去。
柳逸玄見他要走,便急忙說道:「先生莫要急著告辭,在下還有些問題想請教一下先生。」又問道:「張先生,您可還記得那幅?」
張擇端聽到「清明上河圖」五個字,不禁心中一顫,慢慢地將身子轉了過來,又將柳逸玄上下打量了一番,開口言道:「這位公子…見過那幅畫?」
柳逸玄笑道:「在下何止是見過,我還知道那幅畫正是出自先生之手!先生胸有驚世之才,手有生花妙筆,在這絹帛上大筆一揮,便將這帝都繁華生動地記錄下來,以晚生之見,那幅畫一旦被世人知曉,必將流傳千秋萬代!」
張擇端聽罷此言,便知柳逸玄絕非一般的富家公子,想必也是大有來頭,那幅畫是自己嘔心瀝血之作,也是他最為自豪的一幅作品,他曾滿懷希望地將此畫呈送給徽宗皇帝,希望能到到徽宗的賞識,進而仕途有望,光宗耀祖,無奈徽宗對此畫興趣冷淡,雖是從了蔡京建議在那畫首題詞,但並未給張擇端什麼獎賞,反而還把此畫賞給了別的大臣。張擇端知道徽宗是一位愛畫的皇帝,凡是他喜歡的畫作都會收藏在書房裡,滿朝的書畫名臣都以徽宗收藏自己的畫作而為最高榮譽,可偏偏徽宗沒有看上張擇端的這幅畫,這讓張擇端大受冷遇,遺恨終生。
聽到柳逸玄的這番評價,張擇端那可早已失落的內心多少又重拾了一些安慰,但此畫當時是秘密進宮獻上,並不為外人所知,畫作收入大內之後,便一直沒了消息,怎麼眼前的這位公子又會將此事提起呢?
「柳公子過譽了,那幅畫公子是在何處看到的?」張擇端顯然來了興趣,因為作為一個創作者來說,每一部作品都好比自己的孩子,也許別人都看不上,但自己的付出也只有自己知道,誰都不想讓自己的白忙活一場。
柳逸玄本想將事情的原委跟張擇端詳述一番,但看到此處又有眾多閑雜人等,那幅目前還鮮有人知,眼下時局正亂,金兵轉眼就會席捲中原,這幅畫的信息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對張擇端言道:「此中多有隱情,我看還是到張畫師房中一敘吧。」
「好好好,我來帶路,公子請!」說罷二人起身離去,引得眾和尚們一臉無趣。
到了張擇端房中,柳逸玄讓陞官先回房休息,自己與張擇端詳談,張擇端身邊有一書童侍候,那書童泡了一壺茶水放在几案上也退到一邊休息去了。柳逸玄道:「實不相瞞,那幅在下的確是見過,是在鈞州郡王向忠輝的府中所見。」
「哦?鈞州郡王?難道太上皇將此畫賜予了鈞州郡王?」
「正是,鈞州郡王因採辦花石綱有功,太上皇便將幾幅宮中的御制書畫賜予了他,那老郡王得到先生的畫作之後也是喜愛有加,曾派人到各處打聽先生的消息,怎奈先生行蹤不定,估計老郡王的人也沒有尋到先生。」
張擇端聽了這話,只是點了點頭,但他卻不知道鈞州郡王為何要派人尋找自己,於是言道:「那幅畫所畫的皆是京師之景,雖是拙作,但也花費了在下一番心力,既然畫作已被大內收去,不知那老郡王為何又要尋我?」
柳逸玄聽了這話,不知張擇端是真的有所不知還是明知故問,總之自己今天見到他本人,關於畫里的一切都該向他問個清楚。柳逸玄問道:「關於先生的那幅畫,我想向郡王和在下都有些類似的疑問,當初在下仔細觀賞那幅畫時,發現長卷的開始部分有一處細微的殘缺,我記得畫捲起始處是汴梁城外的一個村莊,村頭的河岸邊幾棵粗大的柳樹,柳樹旁邊有許多行人來往走動,就在這些行人之中有兩匹馬卻是殘缺不全的,其中一匹只露出了頭部卻不見身子,這是為何?」
張擇端聽到此處才確信柳逸玄的的確確見過自己的那幅畫作,但問及殘缺之處,他卻也顯得顧慮重重。柳逸玄見張擇端捧起手中的茶碗,輕輕吹了一口飄在茶水表面上的幾片茶葉,然後低頭飲茶,若有所思。
張擇端飲罷茶水,將茶碗放在桌上,然後開口道:「關於畫中的那兩匹馬,並非是畫上的殘缺,乃是在下有意為之。」
「有意為之?」這讓柳逸玄有些搞不懂了,繼續問道:「先生既然要將此畫呈與聖上御覽,為何不將那兩匹馬畫完呢?先生只畫了一半的身子,就不怕被聖上察覺出來,治你個作畫不力之罪?」
張擇端清了清嗓子,言道:「並非是張某有意欺君,實在是事出有因。當日我與翰林院的諸位同僚奉了聖上旨意,要將皇城之繁華景緻繪入幾尺長卷之中,得了旨意之後,在下便每日在城內城外走訪觀察,試圖將汴梁之景如實的繪入畫中。……」張擇端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柳逸玄安靜地坐在一旁仔細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
「那是宣和二年的清明時節,我獨自一人遊盪到了城東十裡外的一個小村莊,為了將汴河一年中最美的景色畫下來,我便在河南岸的一個農人家裡住了下來,我每日在高處觀察汴河之景,一有心動之處便鋪開宣紙,及時圖繪下來,那時汴河兩岸楊柳依依春風醉人,河面上漕運船隻魚貫而行,一派繁忙安定之景……
忽然有一日傍晚,我正在岸邊的隱蔽處專心作畫,卻聽到北岸柳樹蔭中有人竊竊私語,有說有笑,我以為是附近的農人們下河捕魚,便躲在暗處仔細瞧看了一番,卻不想,在一顆粗大的柳樹後面忽然一道白光出現,然後有兩個打扮奇特的商人牽著馬匹從柳樹後面走出,那道白光彷彿是打開了一道大門,那兩個商人竟是從門裡走了出來的一般,一開始我只看到兩匹高頭大馬露出門外,而門後面的世界卻無法看清……」
「那後來呢?!」
「後來我匆忙坐船去了對岸,打算找到那兩個商人問一下來歷,誰知我趕到對岸之時,他們早已沒了蹤影,我四處尋人不見,便到了村裡去打聽,問他們有誰見過那兩個商人,誰知村裡的農人們都說沒有見過,我便沒了主意,只好作罷。不過,我在村裡的一位老人那卻聽到了一些更為奇怪的傳言。」
「傳言?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關於那棵粗大而醜陋的柳樹?」
「正是,怎麼,公子也曾到過那裡?」張擇端一聽柳逸玄彷彿也知道些什麼,於是也來向他打聽。
柳逸玄苦笑道:「呵呵,實不相瞞,那個地方正是我來到你們北宋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