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可憐
許七強硬的將杜霜醉帶離開桌邊,死死的禁錮著她,無力的道:「霜醉……」聲音里透著讓杜霜醉陌生的脆弱和疲憊。
杜霜醉卻只是更激烈的掙扎,她終於開口道:「放手,讓我走。」
許七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不放?他以什麼身份要求她,還是懇求她?他想求得她的原諒,可從始至終杜霜醉對他沒有一點責備。
她一直都很體貼,沒想過讓他為難。
他想說讓她再等等。等到什麼時候?許七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能更緊的圈著她,無聲的向她宣示,他不想放開她,儘管這個決定是如此的自私。
杜霜醉掙扎的累了,橫豎也看不見許七的神情,索性無力的在他的懷抱里無聲的喘息。許七抬手,輕柔的拂拭掉她嘴角的腥紅,心頭掠過一抹刺痛,卻終究道:「對不起。」
杜霜醉回以冷淡的沉默。
許七看到了她手腕、腳腕上被磨破的皮膚,心疼的用粗糙的指腹抹了抹,低聲道:「我,會很快,帶你出去。」能不能不要這麼倔這麼寧?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杜霜醉還是不說話,她現在沒辦法冷靜的面對自己和許七。不是她自己矯情,她就是覺得,是不是因為她太過軟弱了,所以周圍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覺得她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許七不懂杜霜醉執著的不是他的高大上的方針路線的問題,而是,他為什麼不敢讓她看他的問題。他本就不擅長說什麼,即使到了現在,他一直在兩個身份間游移、搖擺,可到底還只是走了一半,在許七和許世子中間,沒辦法貼近誰更多一些。
更別說要他當著杜霜醉的面,溫言軟語。說些甜蜜的情話了。
杜霜醉賭氣不想跟他說話。
許七便撫著她的手腕,手臂,再然後就是輕柔的撫著她的臉頰。開始還滿腔的柔情蜜意,到最後觸著她細嫩的肌膚。就有點心猿意馬,明知道場合不對,還是忍不住不放手。
杜霜醉氣的一個字都不想說,她彆扭的把小臉甩到一邊,沉默的反抗。
許七倒難得的笑了笑,緊了緊手臂,對杜霜醉道:「你受苦了。」
杜霜醉冷哼一聲,道:「什麼身份配做什麼事,我現在就是階下囚,不吃糠咽菜。難道還要天天大魚大肉?」
許七心情立刻又黯淡下來,解釋道:「陳寧是林暮陽的人,我找你頗費了一番手腳。」所以來遲了。
杜霜醉忍不住道:「不需要你找。」找她做什麼?她是樓家人,樓家犯事,她理當誅連。他大費周章,和林暮陽耍弄她有什麼區別?是不是都覺得她軟弱可欺,只要他們肯紆尊降貴,給她一個名分,她就該感恩戴德的和他在一起啊?
許七半晌沒說話,只複雜的盯著杜霜醉瞧。她憔悴了許多,小臉煞白。透著枯竭的美。許七伸手,想要把杜霜醉眼睛上的黑布扯了下來。
杜霜醉卻出聲阻止道:「別。」
她暫時不想看見他。
許七心裡五味雜陣,終是沒有枉顧杜霜醉的意願,只伏在她的頸邊道:「等我。」
等到林暮陽急匆匆的衝進來時,杜霜醉早回去了。他在門口堵住許七,玩味的冷笑道:「許世子屈尊前來。有何貴幹?」
許七眯起眼睛,威脅的看他。
林暮陽狠狠的瞪回去,他才不懼。甚至還挑釁的挺了挺胸。
許七開口道:「你想做什麼?」
「不想做什麼,怎麼高興怎麼來。」
「別為難她,你不高興。只管沖著我來。」
「你?」林暮陽上下前後打量著許七,嗤笑道:「世子爺,我和你無冤無仇,這話從何說起呢?」
林暮陽明明知道許七的身份,還這樣陰陽怪氣,用心可見一斑。
許七氣結,他現在是有苦說不出,連光明正大的和林暮陽叫板都做不到。強壓下心口的鬱氣,道:「穆怡的事,我很抱歉。」
林暮陽眼眸一立,道:「抱歉?現在說這話晚了吧?」
許七往前邁了一步道:「你待要如何?人已經沒了,你要我償命我認。」
「償命?當然得償,可就這麼讓你死,太便宜你了。這人么,死了易,活著難,你現在渾身上下都是弱點,我且得慢慢折磨你呢。」
許七開口:「不可理喻,林暮陽,你也不是三歲大的孩子,說這話你不專心嗎?穆怡到底為什麼死的,你不比誰都清楚?說到底是你自己做的孽,與我何干?」
林暮陽俊臉扭曲,手握成拳,猛衝上來,朝著許七就打。許七側身躲過,沉靜的道:「惱羞成怒了?」
林暮陽怒道:「因果因果,不是你種了惡因,我怎麼會收穫惡果?」
林暮陽打不過許七,許七若不是心有顧忌,恨不得一拳把林暮陽打成染坊。可到底不比昔年年輕氣盛,武力解決不了問題,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想和林暮陽交惡。
林暮陽有一句話說的對,現在自己渾身上下都是弱點。本來家裡的噁心事就夠讓他心力憔悴的了,現在又加上杜霜醉,讓他更甚。
他想起路上與杜霜醉的偶遇,說不出來的後悔。他就該抓住她,不讓樓春平那混蛋把她帶回來。明知道樓家人喪心病狂,什麼恬不知恥的事都做得出來,可還是錯估了樓春平的無恥。
就猶豫了那麼一瞬,便步步皆錯,到了現在,杜霜醉被林暮陽牢牢的拿捏在手裡,他連一點機會都插不進來。
林暮陽喘著粗氣,靠在一邊朝著許七冷笑道:「我不會原諒你,不管你怎麼辯解都沒用,怡兒走了,沒道理你們還好好的活著。其實也說不上好,是吧?不過這樣才好,大家一起煎熬。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許七忍無可忍的開口道:「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別為難女人。」
林暮陽倒笑了,拂了拂褶皺的袍子,道:「我是不是男人,犯不著和你分辯,只要杜二娘子知道就成了。」
「你敢?」許七真恨不得一刀捅死林暮陽這個禍害算了,一了百了。
林暮陽挑釁道:「怎麼不敢?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是個懦夫?」
懦夫二字如同一把刀,將許七本就千瘡百孔的心絞了個稀巴爛。他閉上眼,粗重的喘息了一口氣,這才睜開眼道:「別難為她,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如果你只是為了折磨我,大可不必。」
林暮陽瞥了許七一眼,不自禁的嗤笑道:「別自恃甚高了,折磨你?我喜歡她呀,如今我後院空虛,我又尚未娶妻,正缺個女人。」
他態度輕慢、輕佻,就和要強搶小女子的惡霸差不多,明知道他說的未必是真話,可許七還是被挑釁的眼睛充血。
但奇怪的是他並沒說什麼,只重重的看了一眼林暮陽,說了幾個字:「那就,待她好一點兒。」許七邁大步離開,只留下一個冷硬的背影。
咦?不應該這樣啊?許七壓根就不是什麼好性兒,被自己這麼挑釁,他該暴跳如雷才是,怎麼會忍氣吞聲的走了呢?
林暮陽不解,隨即恨道:「不勞你費心,既然是我的女人,我當然會對她好。」想了想不對,倒像是安慰許七一樣,立刻又大聲道:「該怎麼對待我的女人,那是我的事,我願意對她好還是對她壞,外人可管不著。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於我來說算不得稀罕物兒,不過三五個月,或者三五年,等我膩了厭了,轉手賣了就是,橫豎就是一介官奴而已。」
許七一直沒回頭。
林暮陽拳頭打到棉花上,泄憤不成,反倒受了內傷,原本的報復也就失了意味。他作弄許七,就是想看他難受想看他心疼的,誰料到他這麼好說話的就把杜霜醉放棄了,林暮陽一方面是意外,一方面又有點失落。
他心裡只有一個穆怡,別的女人再好,也入不了他的眼,何況杜霜醉也不過略微有點姿色而已。而且她年紀未免大了些,身世又低,還是個嫁過人的婦人,現在又成了階下囚……
就算杜中玉還在朝中為官,昔年的杜霜醉給他做侍妾也不夠資格。
何況,他對她毫無興緻。
家裡已經在催著他成親了。林暮陽知道,自己暫時還能找借口拖延著,可到底,他不能替穆怡守一輩子。不是他矯情,實在是,守的名不正言不順。他是男人,是林家的兒子,依他現在這個年紀,還沒成親,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
可假如真像自己剛才大放厥詞般,難道還真的收用了杜霜醉?
林家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即使只是個侍妾,也不會允許杜霜醉這樣身份的女人進林府。
再說,他憑什麼要替許七養她的女人?
林暮陽不由的低聲咒罵了一聲。
他原本是想給許七致命一擊的,哪知道男人在前程和女人之間,到底還是心思相同,幾乎是出自本能的選擇了前程。
杜霜醉真可憐!
許七沒說錯,接連遇人不淑,她還真是個可憐到極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