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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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的笑並沒有維持多久。就算撕破林暮陽的謊言,就算揭開真相,可又意味著什麼?他還是什麼都不能做。
林暮陽不放人,他就永遠都沒法把杜霜醉從他身邊帶離。他不處理好目前許家的情況,他就永遠都沒法和杜霜醉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誠如林暮陽所言,他現在不是他自己,難不成真要和福平帝求了恩典,把杜霜醉賜給他?賜給他之後又能如何?許世子有穆氏,他難道要委屈杜霜醉做妾?
不不不,他怎麼能委屈了她。
許七才升起一點希望,就又失望。再不願意承認,再不情願,他也還是要說一個最沒用的字:等。
真的只能等,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
不是他貪戀世子之位,也不是他懼怕許侯爺要以軍令處死他的要挾,而是北戎不日即將進犯,不管他是世子,還是許七,終究是要領皇命北上做戰的。
若能得勝還朝還好,若是和上一世一樣戰死殺場,杜霜醉該怎麼辦?
他不能因為貪得一時團聚,便毀了杜霜醉的一輩子。林家再險惡,林暮陽再居心叵測,可在林家,杜霜醉起碼會得到一生一世的照顧。
許七貪戀的撫著杜霜醉因為發燒而有些乾燥起皮的唇,喃喃道:「霜醉,也許遇到我,是你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他低下頭去,輕輕的親吻著杜霜醉的唇,一點點潤濕,直到她的唇由淺淡的顏色變的紅潤、光澤。
林暮陽在外面等了半晌,也不見許七出來,越想越氣。這是他的家。憑什麼他要躲出來?索性蹬蹬蹬大步進來,結果就見許七坐在杜霜醉床邊,一手握著杜霜醉的手,另一隻手探進她的懷裡。不知道在做什麼。
林暮陽大怒道:「你在做什麼?」
走近了才發現,許七正在替杜霜醉系盤扣,不由的又驚又怒,伸手去扯許七。許七在他沒碰到自己之前便低沉的喝道:「住手。」
嘿,他還有理了:「這是林家。」
許七沒吭聲,替杜霜醉系好扣子,便收回手,道:「林暮陽,你有意思么?」
林暮陽怔了怔,隨即道:「你什麼意思?」
許七並不解釋。只沉默的握著杜霜醉的手,半晌才道:「你放了霜醉吧。」
林暮陽垂下視線,才發現杜霜醉的手裡已經一無所有,那柄名為丹棘的匕首已經落在許七的手裡。
林暮陽驚問:「你是怎麼弄下來的?」不可能啊,沒道理杜霜醉真的會在無意識中還能分別出他和許七的分別。沒道理她會聽許七的話而不聽自己的。除非她是裝的,再不然就是許七使了蠻勁。
許七鬆開手,道:「她自己鬆開的。」
「不可能。」林暮陽不信,上前察看時,果然杜霜醉的手白膩如昔,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迹。他伸手去拿杜霜醉的手腕,想要親自檢驗一番。卻被許七攔住了:「還需要進一步驗證么?林暮陽,你已經輸了。」
輸了,呵,他輸了。
林暮陽呵呵冷笑了兩聲,道:「許七,你有什麼可得意的?她再認得你又如何?你和她有緣無份。這輩子也不可能再到一起了。我輸了又如何?頂多得不到她一顆心而已,你就算有她的心她的情又如何?牛郎織女,銀河永隔,你還不是輸的徹底?」
許七又恢復了從前的冷靜,他連看都不看林暮陽。只是輕柔的撫摸著杜霜醉的手。
杜霜醉的手指一抽。
許七立刻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霜醉——」
杜霜醉的手又動了動,然後鬆開,再握住,攥住了許七的手指。林暮陽氣恨的雙眼通紅,伸手撥拉許七:「一盞茶的時間早到了,你趕緊滾。」
如果說這之前林暮陽還有一點點感動,這會兒就只剩下了妒恨。憑什麼杜霜醉還能醒來,還能看見這個明媚的世界,還能看見她想看的人,自己的怡兒卻只能閉上眼,再也聽不見自己的呼喚?
許七穩穩的坐著,沒動,只是小心翼翼的注視著杜霜醉的手。
她的手緊緊的攥著他的手指,像極了剛出生的嬰兒,所有的反應都是無意識的,只是一種本能。這麼個細微的動作,讓他緊張又興奮,他多麼希望她能儘快醒來,他多麼欣慰她一直都在相信他。
可杜霜醉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許七自知再待下去也是徒勞,便小心再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指,最後盯著杜霜醉瞧了半晌,才立起身,大步而出。
杜霜醉是第二天清晨醒來的。
渾身酸疼,尤其是腦子裡,像是躁動著千萬輛馬車,車軸發出轟隆隆的聲響,直接絞擰著她最脆弱的那根弦。
眼眶都是疼的,勉強睜開眼睛,觸目便是一片魚肚白。
飢腸漉漉,喉嚨干啞,這還都不是最主要的,最讓她難受的是小腹漲疼,她特別的想去凈房。稍稍一動,便能感覺到身旁有人,她一側頭,才發現伏在床邊閉目酣睡著的男人是林暮陽。
「你——」杜霜醉想要說話,才發覺喉嚨疼的厲害,便伸手推了推林暮陽:「林三公子。」
林暮陽猛然而醒,一揉眼睛,見杜霜醉正坐著,睜著一雙疑惑又清亮的眸子望著自己,他臉上立時現出驚喜:「你醒了?」隨即又板起了臉:「杜霜醉,你這個瘋子,你還知道醒啊,你不是挺有骨氣的么?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睡死了再也不醒了?」
杜霜醉實在是迫不及待,臉上現出尷尬又痛苦的表情:「能不能,你先出去。」
「呵,你膽子不小啊?怎麼,你以為你使出苦肉計我就不和你計較了?我告訴你杜霜醉,你別指望著用這些下三濫的招躲過懲罰,我……」
杜霜醉伸手推開林暮陽,跌跌撞撞的下床。躺了這麼久,身子都虛了,腳才著地,就險些沒站穩。林暮陽忙起身攔腰要抱她,杜霜醉臉漲的通紅,道:「你,你先出去。」
林暮陽辯顏辯色,終於明白了杜霜醉想要做什麼,一時倒窘的不行,灰溜溜的往外走,丟下一句話:「我叫丫頭進來服侍你。」
杜霜醉醒了,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們都長出一口氣。
這幾天,不光三爺心情不怎麼好,就是老夫人、夫人都打發人往這院里來了好幾趟,上好的藥材流水一樣往這送,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位姨娘是不是給林家幾位主子下了蠱,要不怎麼都拿她當成什麼人物了?
不就是一個姨娘嗎?死了又怎麼樣?早晚會有新人住進來,可是老夫人、夫人、三爺都這麼重視,她們也不敢怠慢。
兩個丫鬟得了林暮陽的吩咐,忙進屋服侍杜霜醉。她早就自己撐著進了凈房,出來之後便由丫鬟虛扶著回了床上,低聲道:「我想沐浴。」
兩個丫鬟去請示林暮陽。
林暮陽氣惱的道:「你剛好一點就又開始折騰,作死是不是?」
杜霜醉便睜著無辜而純凈的眼睛望著他,道:「難受。」
難……受……
林暮陽沒詞了。杜霜醉病體虛弱,此時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越發顯得她膚色白嫩,脖頸下的青色血管隱約可見,比平時多了幾分荏弱之姿,尤其的讓人心憐。她高燒才退,鬢角、額際都是汗津津的,可想而知她身上又出了多少汗。
林暮陽的視線不自禁的往她身上溜。
冷不防對上杜霜醉清冷明亮的眼睛,立刻一縮,嫌棄的道:「隨你折騰吧。」
旁邊兩個丫鬟有些目瞪口呆,她們兩個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這幾天發生了什麼呀?怎麼三爺看杜姨娘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不是鬧的要死要活的,還失手把杜姨娘打傷了嗎?怎麼現在……倒有點言聽計從的意思了?
要不是她倆一直沒出這院子,知道杜霜醉確實一直昏睡不醒,真要懷疑杜霜醉是不是做小伏低、耍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一夜之間就把三爺的心給收服了。
讓她倆吃驚的還在後頭。
林暮陽拂袖而走,沒一會兒就又回來了,時間掐的剛剛好,杜霜醉才沐浴完畢,頭髮都沒擦乾呢。他是這院里的男主人,杜霜醉是他名正言順的姨娘,儘管那晚似乎沒圓房,可他要來就來,誰也說不出什麼來,因此沒人攔他。
他進來就大喇喇的坐到杜霜醉對面,壓根無視她有些不滿的眼神,視線只在杜霜醉的長發上打轉,最後竟嫌棄的道:「真難看,太短了。」
杜霜醉只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就又掉過臉去梳自己的長發去了。能不短嗎?她可是剃過光頭的,雖說養了三年,到底是換過一碴的,此時也不過才齊腰而已。
林暮陽見丫頭端過碗來,伸頭看了看,道:「浪費。」
丫頭的手就是一抖,有些膽怯的看向林暮陽:不就一碗燕窩粥嗎?不該給姨娘用?
林暮陽卻眼睛一瞪,喝斥道:「還愣著做什麼?放下。」
那丫頭不敢回話,放下碗便腳底抹油溜了,到門口忍不住回頭時,就見一向高傲冷厲的三爺竟親自舀著燕窩粥,一勺一勺的喂著杜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