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殤離別（下）

如果是在一片浪漫的星空下，亦或者是靜謐的草地上，又或者是任何一個人們能夠想象到的甜蜜的場景，這樣的一句話無疑都是令人感動而幸福的；可是現在，清舞感受到的只有濃烈的心痛，撕心裂肺，幾乎令她難以為繼。

一幕幕彼此間相處的畫面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閃現而出，那雙金眸之中的欣喜、興奮、落寞乃至是不滿究竟意味著什麼，終於在此刻變得明了；原來，在他懵懂之間，有些異樣的情感，已經生根發芽……

此時此刻，鳳軒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專註認真，這樣的他，簡直與平日里嬉笑活潑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定定地望著從來不曾如此近距離凝視過的絕美面容，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濃；從他們的初見到現在，似乎經過了很久很久，但一切，卻又彷彿近在眼前。

莫名其妙的契約，你說，你來做我的第一個朋友。

面對周圍的疑慮，你信任，從不多問一句。

你總是如此縱容我的一切，卻不知道這樣的你，會讓我想要去依賴。

這是你第一次不想縱容我，可惜，已經晚了。

鳳軒深深地望進她那淚水盈盈的雙眸，忽然，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狡黠嬉笑。

他用盡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將完全陷入獃滯的清舞緩緩地拉近自己，輕柔卻又堅定地，湊上她近在眼前的櫻唇……

兩唇相碰，一方是微涼之中，帶著萬千的苦澀；另一方卻是刺骨的冰冷，帶著最終的訣別。

小舞子，能夠與你契約，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為你而死，我不後悔！

在最後的最後，讓你知道了我的心意，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滿足的微笑凝固在少年絕美的臉頰之上，那雙燦若耀日的金眸，緩緩地緊閉；少年最後的生機，正在絲絲縷縷地消散而去……

感覺到勾住自己脖頸的右手無力地垂下，清舞只覺呼吸一滯，渾身的血液霎時變得僵硬，彷彿正在逐漸凝固一般。她想要呼喚他的名字，可那熟悉至極的兩個字，就那麼生生地卡在喉間，無論如何都喊不出口；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腦海中回蕩：他聽不到了，永遠也聽不到了……

猛然間，清舞的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響，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整個人彷彿變成了空空蕩蕩的幽魂，在一片四處都是迷霧的空間之中飄蕩，不知何往……

「清舞……」

落臨天哽咽著輕喚一聲，想要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冷若寒死死地攥緊了拳頭，冷眸之中閃現出強烈的自責之意；簫洛則有些怔愣地抓著自己的胸口，神色複雜地望著清舞懷中正逐漸失去體溫的少年。

周圍的一切靜的可怕，在這樣沉重得令人難以喘息的空氣之中，似乎有什麼深深隱藏著的所在，在漸漸地露出他猙獰的面目……

募地，空氣之中殘餘的黑色霧氣再度凝聚起來，不過是眨眼之間，便形成了一道黑色颶風；那恐怖的颶風猶如一張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正對著完全僵在原地的清舞直衝而去！

不好！那些黑色霧氣還想要殺害清舞！

意識到這一事實的眾人不約而同地神色一凜，腳下一蹬，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這一次，他們一定要護她周全！

然而意外的是，第一個衝鋒在前的，並不是心念清舞的落臨天、冷若寒或是簫洛，也不是眾人之中實力最高的孤鷹、盧奇，而是一個看似毫不起眼的男子身影。

那一身極其普通的傭兵裝扮，根本掩蓋不了他身上散發出的強悍凜然之氣！

「好強！這是哪裡來的高手？」

被中年男子周身暴漲的氣勢所迫，衝到近前的眾高手只得無奈地往後退去，驚詫不已地盯著那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

男子冷峻的臉上流露出滔天的怒意，掌心一翻，一把漆黑如墨的鋒利長劍便握在了手上；只見他手握長劍揮舞出道道劍花，忽地將劍身一抖，狠狠地揮向前方撲面而來的黑色颶風，厲聲大喝：「冰雪漫天！」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自長劍的周身募地凝結出道道鋒銳冰刃，萬刃齊發，對著恐怖的颶風狠擊而上！

洶湧澎湃的能量再度爆發，被這強勁的餘波衝擊得後退連連的人們卻毫無反應，人人目瞪口呆地盯著那一抹獨自對抗颶風的傲然身影，幾欲驚呼出聲。

在場的高手大都是各大勢力的靈魂人物，自然對大陸上有名高手的絕技了如指掌；而方才那一招「冰雪漫天」對他們之中的許多人來說都再熟悉不過，因為，那分明就是十多年前綺羅大陸年輕一輩赫赫有名的天才少主，南宮世家少主南宮齊的成名絕技！

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如果說死人復生已經是他們所能接受的極限，那麼接下來的一幕更是直接導致人們驚嚇過度心臟驟停：那詭異的颶風，竟然募地顫抖起來，不斷地縮小、變化，漸漸地，竟然凝聚出了一個人類的身影！

緊接著，更加驚悚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那個由黑色霧氣凝結而成的「人」，竟然募地發出了一連串空洞的邪笑，那詭異至極的「桀桀」大笑，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祝斐，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混賬，我絕不容許你傷害我的妻女！」南宮齊一見這道由黑霧凝結而成的人影，便不由得雙目噴火，厲聲喝道。

「桀桀桀，南宮齊，你終於還是現身了！怎麼，不怕我跟著你找到你和你愛妻藏身的地方了？」被稱作祝斐的黑霧人形陰笑著說道。

聽他提起了自己妻子的名字，南宮齊的眸中募地升騰起一抹強烈的怒意，手中的漆黑長劍狠狠地一揮：「今天我一定會在這裡將你徹底消滅！」

祝斐一聽這話，笑得更加陰邪了：「桀桀桀，那可未必，別忘了你的乖女兒還在下面失魂落魄著呢！」

「你什麼意思？！」南宮齊臉色大變，回身一望，正看到了不知何時憑空籠罩在眾人頭頂上空的一大片黑雲！

下方的眾人也沒有想到，這個由黑霧凝聚出來的人類事實上竟然就是這些黑暗氣息的操控者，他的一個念頭，就能讓周圍的一切籠罩在黑暗之中！

此時此刻，那一大片黑色氤氳之中，忽然突兀地閃過一抹詭異的黑光，下一秒，一道突如其來的黑色閃電募地對著清舞的方向當頭劈下！

「小舞兒！」南宮齊只覺心臟狠狠地一顫，一段無比刺目的往事忽然湧上心頭，令他睚眥盡裂，幾欲昏厥：他才剛剛見到自己的女兒，還沒有來得及與她相認，就要再度失去了嗎？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清舞的身上，竟然募地紅光大盛，一股炙熱猛烈而又無比熟悉的能量，自她的周身散發出來，迅速地凝結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禦護罩，將清舞牢牢地護在了中央！那看似強悍的黑色閃電，剛一劈下便被撞得粉碎！

「這……這怎麼可能……」比起這層防禦護罩還要慢了一步的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一抹熟悉至極的赤紅色，紛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不可能啊，這護罩之上，分明帶著方才死去的鳳軒的氣息！

「鳳軒……」突如其來的驚變終於喚回了清舞的神智，她怔怔地望著將自己牢牢地護在其中的赤紅護罩，原本已經沉痛萬分的內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鳳軒，你竟然為我做到了如此地步！

在她曾經讀過的一本古志之上，曾有著這樣的記載：死亡，意味著形神俱滅，然而若是臨死之際心存極其強烈的意念，也有一絲渺茫的可能，將會留下最後的一縷靈識，久久不散；這一縷靈識將會按照自己死前最後的意念，完成自己最強烈的願望，意念越強，靈識所能夠停留的時間也就越久。

鳳軒，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摸上懷中少年冰涼而毫無血色的唇瓣，心中微顫：恐怕就是在那臨別一吻之時，他的靈識進入了自己的體內吧……鳳軒，直到臨死你都要耍一次可愛的小聰明么……

然而，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心痛；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一定要讓她失去在乎的人，要讓她如此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她不甘心！

如果她能夠再強大一些，強大到足以憑藉自己的力量擊殺那條黑色巨龍，強大到可以無視那沉重的壓迫感，那麼，鳳軒就不會死！

一路走來，她的修鍊雖然不能說是一帆風順，但也從未遇到過大的挫折；在綺羅大陸之上，也漸漸地成為了頂尖高手的存在。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乎的人為了自己而死，而她，卻無能為力；這種痛苦，實在是讓人窒息！

她恨眼前強悍的敵人，但卻更恨如此無力的自己；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永遠只有弱肉強食！

她還不夠強大，遠遠不夠！

她再也不要經歷這樣的痛苦，再也不想看到她在乎的任何人為她犧牲！

一股強烈的情緒自清舞的腦海之中驟然爆發，心中那滔天的怒火、悲傷與不甘終於積蓄到了頂點，化為最最牢固的信念：她，一定要變得更加強大！

心意一動，鳳軒的身子便被她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了碧玉天心鐲之中；在這許久過後，她終於緩緩地站起了身來，心中的萬千思緒，都化為了一聲震徹天地的咆哮：「啊啊啊！」

就在此時，異變再起！

清舞的腳下，募地亮起了象徵她聖級七階召喚師身份的圖紋法陣，可是那徒然升起的法陣，竟然閃爍著絢麗奪目的五色流光！

火紅色，天藍色，金黃色，淡綠色，銀白色；代表著五系力量的五種色澤交相輝映，流光溢彩，將整個空間之中的無邊黑暗，盡數驅散！

籠罩在五色光華之中的清舞，猶如黑暗之中最耀眼的明月，即便是最幽深的夜，也不能阻擋明月的光耀！

然而此時的清舞，卻是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之中，她似乎走進了與外界完全隔絕的另一個空間，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際；她這是在哪裡？亦或者說，她的意識在哪裡？

清舞正這樣想著，自這迷茫一片的空間之中，卻募地傳來了一個空靈的女聲，似近似遠，虛無縹緲卻又如此真實。

「你，終於還是醒了。」那清冷的女聲之中，透著一絲無奈，與幾分隱隱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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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哭一邊寫完的…陷得太深就是這樣的結果，心臟一揪一揪的，真的好痛苦…如果虐到妹紙們了某秋道個歉，若非必要，某秋也不想自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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