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移形換影
「離歡,我的兒,你是要問哀家,想耍什麼陰謀詭計嗎?」
掀開薄毯,緩下床榻,錦枕里摸出彩鳳面具戴上,雙眸眯望昏睡的鳳離歡,太后語調陰森森。
「談不上陰謀詭計,哀家只是想讓你做一場夢。一場醒來之後,遺忘一乾二淨的美夢。」
語畢,太后移步西面牆壁,啟動壁內機關。
轟隆兩聲響,牆壁先拉開一扇門,又恢復原狀,穆娉婷與赫連霓裳二人,由暗室內走出。
垂首,雙掌來回的摩挲,太后道:「霓裳,久等的凝香,想必已心急如焚。放出信鴿,通知凝香,輪到她粉墨登場了。」
「是,皇姑姑。」痴迷的瞅一眼鳳離歡,赫連霓裳健步如飛的奔出卧室,實施第二步計劃。
抬頭,太后笑望穆娉婷,話意盡顯蛇蠍心腸。
「娉婷,先解了哀家的咳血症,再與哀家齊心協力,令鳳離歡積思成疾,孽種雲思瑤心慌意亂!」
「遵命。」
彎腰似弓,穆娉婷一臉的諂媚:「太後足智多謀,算無遺策,為太後效力乃娉婷畢生的榮幸。」
朝陽高懸,萬物生輝,暖意盎然。
但,雲府偏院,晨風拂壁繞樑的閨房,卻彷彿一個隔離的世界,全無暖意,寒如深冬。
梳妝台前,對鏡而坐的雲思瑤,美如玉、冷如冰的縴手,正捏著一把桃木梳,連續將長發一梳到底。
許是精神恍惚,雲思瑤用力過度,令一根碎發飛出梳齒,隨風一陣旋轉,粘貼向了鏡面。
手腕一抬,雲思瑤本想將碎發彈離鏡面。
然而,白皙蔥指觸向鏡面的一瞬間,碎發映眸,淚霧微浮的雲思瑤,瓊鼻忍不住一酸。
每日清晨,對鏡梳發的她,總會或多或少的飄落青絲。
青絲飄落,隨風遠去,她從未珍惜過。可是,她從不珍惜的青絲,有人卻視如珍寶,愛不釋手。
屈膝蹲地,輕揀髮絲,他說:瑤兒,這一根髮絲,是你的。
如稀世珍寶般,將髮絲藏入袖筒,他說:巧奪天工樓約會,我撩你一縷秀髮時,你不悅一甩,留在我指間的。
艷笑似花,魅眸含情,他說:心有所思,輾轉反側時,拂一拂瑤兒髮絲,嗅一嗅瑤兒發香,便能一夜好眠了!
腦海里,鳳離歡影象清晰的呈現。
「歡--」
觸向鏡面的蔥指,緩慢的縮回。櫻唇顫喚了一聲,雲思瑤低頭,清淚如雨墜落梳妝台……
外面,長廊盡頭。
烈火探伸頸子,一雙凝望閨房的獅眸,瀰漫著猶豫不決。
瑤主子的心情,極度的不好。它,是否奔入香閨,耍幾個滑稽的動作,逗瑤主子展顏一笑呢?
可,它的舊主子,正是瑤主子傷感的源頭。
只怕奔入香閨的它,耍寶逗笑失敗,反而會弄巧成拙,令瑤主子觸景傷情,心痛更甚吧?
算了,瑤主子心情,多雲轉晴朗之前,避免她觸景傷情,自己距離瑤主子,還是愈遠愈好。
猶豫半晌,獅尾頹廢的耷拉,極具靈性的烈火,最終選擇返回新居。
返回了近日,與它相互頗為融洽,有好吃的美食,必定會與它一起分享的端木旭卧房。
而,烈火離去不久,一抹藍影翻躍高築的院牆,以悄無聲息的動作,飛奔向了雲思瑤香閨。
此抹藍影,乃老謀深算的北焰太后,今日所策劃的大戲中,至關重要的角色宋凝香。
雲府高牆外,一條僻靜的寬巷裡,靜坐車廂等消息的她,收到赫連霓裳放飛的信鴿,開始粉墨登場了。
閨房內--
放下桃木梳,粉絲帶輕挽秀髮的雲思瑤,察覺一股狂風穿門而入,當即側頭望過去。
瞅見一名藍衣女子,愁眉苦臉的現身閨房,欲言又止的望著自己,雲思瑤黛眉詫異輕挑。
粉絲帶快速紮成蝴蝶狀,雲思瑤椅間站起。
移步宋凝香面前,雲思瑤櫻唇淺啟,聲音不慍不火:「閣下是何人?擅闖我的閨房,有什麼賜教?」
天哪!
雲思瑤這一張臉,竟比當年的金蝶女子,令榮帝拋家棄國的金蝶女子,還要艷上幾分。
美,太美了,美的難以言喻!
單膝跪地的宋凝香,腦袋低垂,極努力的剋制心神,不被雲思瑤麗顏蠱惑,導致功虧一簣。
「毒閣魅影,宋殘殤之妹宋凝香,跪見雲小姐。」
難怪……藍衣女子容貌,與宋殘殤有六分的相似呢。原來,她乃毒閣魅影,宋殘殤的妹妹啊!
雲思瑤可不知宋凝香,為北焰太后心腹。得聞其乃鳳離歡屬下、宋殘殤的妹妹,自然以禮相待。
「趕緊起來吧。」
望著宋凝香的杏眸,增添了一絲柔和。雲思瑤的嗓音,亦添了幾分暖:「宋凝香,你來此,有什麼事嗎?」
宋凝香沒有站起身,反而腦袋重磕磚地,語氣頗為焦急:「雲小姐,屬下求求你了,救一救主子吧!」
「你說什麼?」
宋凝香話音入耳,雲思瑤麗影忍不住一晃,玉容瞬顯駭色:「救歡?他發生了何事?」
「明知戀妹,必遭天譴。可,主子對雲小姐,就是無法棄情。想愛不該愛,想見又怯見,悲痛藏心的主子,終於--」
宋凝香抬頭,以淚眸對向雲思瑤,聲音哽咽:「積思成疾,吐了一夜的血后,陷入了昏睡不醒狀態。」
鳳離歡一顆心,傷的有多麼重,昨夜假寐的雲思瑤,洞悉的一清二楚。
故此,對於宋凝香之語,鳳離歡積思成疾,感覺天旋地轉的雲思瑤,自然深信不疑。
「穆吟風呢?」
深吸了好幾口氣,素手握拳的雲思瑤,顫聲問道:「他不是醫術高明嗎?為何不醫治歡?」
「穆閣主儘力了,可他施針一個時辰,也只能穩住主子狂亂的內息,無法救醒主子。穆閣主說了,刺激過度的主子,如果昏睡過久,極可能成為植物人。」
「穆閣主又說了,心病還得心藥醫。當今世上,恐怕也只有雲小姐,或許能喚醒主子。所以--」
淚灑衣襟的宋凝香,聲情並茂的道著台詞。
「明知雲小姐如今處境,也極其的悲痛。可,實在迫於無奈,只能登門求救雲小姐,請你喚醒主子。」
昏睡過久,極可能成為植物人?
鳳離歡的險況,令雲思瑤昨日答應父親,這幾日不出府門的承諾,完全的拋之腦後。
拉拽起宋凝香,心急如焚的雲思瑤,不僅聲音顫抖,就連呼吸也顫抖:「他在哪裡?立刻帶我去!」
「雲小姐,主子位於飛鳳居。雲府院牆外左側,屬下已備好馬車,主子危在旦夕、刻不容緩,咱們別繞道而行,直接翻牆而出吧?」
宋凝香如此提議,是擔心如果走正門,遭遇雲家父子,會節外生枝,破壞完美計劃。
雲思瑤點頭,完全贊成:「好,翻牆而出。」
二人想法相同,心境卻大不同。
雲思瑤也是怕走正門,會橫生枝節,遭遇父兄。但,她卻是怕父兄攔路,耽誤救鳳離歡!
達成一致,二人奔離閨房。
宋凝香施展輕功,飛檐走壁而出。雲思瑤手腕一揚,玄鐵銀鏈飛袖,纏住院外樹杈,蓮足踏牆而出。
轉彎,拐入閨房外長廊的端木旭,瞧見東面院牆處,一粉一藍兩抹身影,似流星般飛閃而逝。
嘴巴一張,澈眸瞪大,端木旭的第一反應--有賊?
秀唇緩閉,澈眸連眨死眨,腦袋一歪,抓撓墨發的端木旭,第二反應--不對呀,那一抹粉影很眼熟,好像……思瑤姐姐?
自告奮勇的來此,或推或拽或扛,也要將胃口欠佳的雲思瑤,逼入飯廳用早膳的端木旭,當即奔入閨房。
「思瑤姐姐?」
一邊連聲呼喚,一邊東張西望,確認室內無人,那一抹翻牆而出的粉影,果真是雲思瑤。
俊眸染驚的端木旭,以風馳電掣之速衝出閨房,以游龍飛天之勢躍上屋檐,尋覓起雲思瑤芳蹤。
來回的穿梭屋檐頂,俊眸左顧右盼。
居高臨下搜尋的端木旭,終於逮到熟悉麗影,他的思瑤姐姐,正彎腰鑽入一輛馬車的車廂。
伯伯說過,姐姐近期處境危險,可能會有很多大壞人要殺她。所以,避免出府門,對姐姐有益無害。
面迎寬巷,俊眸遠眺的端木旭,嘴巴一張,想催動渾厚的內力,以洪亮聲音喊住雲思瑤。
但,轉念一想,端木旭又閉上了嘴巴。
姐姐的心情,本來就極度欠佳。如果,她執意的出府,自己卻強行阻攔,會不會惹她動怒呢?
喊住雲思瑤,不給出府邸,怕她生氣。不喊雲思瑤,放棄攔截,又擔心她會遭遇危險。
潔白牙齒咬著秀唇,左右為難的端木旭,連拍了幾下疼痛的後腦勺,終於想出了一條妙計。
有了,悄隨其後,跟著姐姐不就行了?
如果姐姐一路平安,他便做隱形人。萬一姐姐遇險,他就立刻跳出來,竭力保護姐姐。
嘻嘻,他太聰明了,轉瞬就想出了好辦法。
日後,等返回聖水教,必須將今日之事,得意洋洋的告訴黎叔,看他還說不說自己笨笨。
寬巷內,晨風繞旋,車軲轆轉動。
揚鞭策馬的宋凝香,駕著馬車離去。傻到可愛的端木旭,亦躍下屋檐頂,以恰當的距離,尾隨其後……
時間悄逝,馬蹄揚塵,飛鳳居近在眼前。
車廂內,愁眉緊鎖的雲思瑤,一路上憂心忡忡,對鳳離歡太過牽腸掛肚,渾然不覺後方有人跟蹤。
車廂外,揚鞭策馬,無憂愁纏身的宋凝香,雖然早洞悉被人跟蹤,一路上卻未動聲色。
本該從飛鳳居前院入,直達主卧的宋凝香,為了不著痕迹的甩掉麻煩跟屁蟲,改變了路線。
長鞭用力一抽,駿馬從飛鳳居正門穿過,繞牆賓士了一圈,奔入飛鳳居後門,駛進偌大的後院。
飛鳳居後院,是一片佔地頗廣的銀杏林。枝繁葉茂、形態優美的銀杏樹,星羅棋布般聳立。
銀杏林內,不僅樹多,道路也多。
無數條道路,縱橫交錯。並且,每一條道路,更猶如蜿蜒的長溪,足以用九曲十八彎來形容。
朱唇陰冷的一勾,宋凝香手起手落,連甩馬鞭,加快速度,令馬車時而左轉,時而右拐。
不敢靠太近,保持距離的端木旭,瞅見馬車忽然加速,甚至轉向太頻繁,自然不會鬆懈,也加快了速度。
三次左轉,五次右拐,端木旭一直跟著馬車。
但,就在端木旭第四次左拐時,一陣狂風卷刮,身軀兩側各一排銀杏樹,竟然詭異的移動。
狂風瞬止,兩排枝繁葉茂,縱立的銀杏樹,於前方列成一橫排,攔住了端木旭去路。
待到端木旭雙足一踮,似雄鷹展翅般飛躍過樹頂,降落地面,列成一橫排的銀杏樹,再一次詭異移動。
端木旭前方,本來只有一條路。
可,當銀杏樹飛移散開,盯望前方的端木旭,發現除了原先的一條路,又出了八條路。
九條路,蜿蜒似長龍,朝前方延伸。
一雙俊眸淺眯,認真的瞅一眼前方,似長龍蜿蜒的九條路,端木旭低語:「九龍迷宮陣?」
端木旭清楚,前方九條路,分明代表著九個門。當中只有一個生門可走,其它門一旦誤入,將被困在陣中。
下巴一抬,嗤之以鼻冷哼,端木旭又語。
「九龍迷宮陣,困不住我。因為,哪一個是暢通無阻的生門,黎叔教過我的,我一看便知!」
就在冷哼完的端木旭,正準備奔入生門,追上跑遠的馬車時,九條路忽然極速變換。
「呃--」
九路交替,變幻莫測。眼花繚亂的端木旭,只能等九路停止變位,方能精確找出生門。
但,端木旭沒料到,未等到九路靜止,綠意瀰漫的銀杏葉,竟脫枝而飛,似萬千利箭般朝他射來。
待到端木旭左閃右避,上躥下跳,好不容易躲開銀杏葉攻擊,麗陽高懸的碧空,居然飛降起白雪。
轉瞬工夫,鵝毛大雪,漫天旋舞,妝染的銀杏林白茫茫,也遮的端木旭視線一片模糊,東西難辨。
「不會吧?」
咽了一咽吐沫,端木旭嘴角猛抽,驚呼:「此銀杏林,竟結合了九龍迷宮陣與冰雪陣!」
冰雪飛降如暴雨,徹底的覆蓋九龍迷宮陣,如此一來,他就沒有辦法,精確找出生門了。
嗚,該怎麼辦呢?原本氣定神閑的端木旭,開始心慌意亂,猶如熱鍋上螞蟻,急的團團轉。
端木旭急,並非為自己。
因以,他的後方,並無九龍迷宮陣。僅是冰雪陣,將黎叔教的知識用上,半個時辰內,必可安然而退。
但,他不是要退,而是要進啊,且前進的愈快愈好。
端木旭只是單純善良,並非愚蠢如豬。結合九龍迷宮陣與冰雪陣,切斷他的進路,用意為何?
駕車之人,必定察覺到了他,不想他跟蹤。所以,將他引入了銀杏林,用兩大陣法困住他,阻攔他跟蹤。
阻攔他跟蹤,目的有二。
要麼,以陣示警,銀杏林前方,私人禁地,閑人免進。要麼,居心叵測,想對思瑤姐姐不利。
倘若是後者,思瑤姐姐豈不有危險?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破了九龍迷宮陣與冰雪陣,找到思瑤姐姐,保護思瑤姐姐。
屈腿蹲地,十指抓發。
一向不愛動腦筋的端木旭,為了救他的思瑤姐姐,有史以來第一次,陷入了冥思苦想……
前方,銀杏林外,一座湖石假山聳立。
湖石假山對面,一條長廊右盡頭,停著一輛華麗馬車。馬車左前方,便是飛鳳居主卧。
此刻,主卧內--
靜躺床榻的鳳離歡,墨發凌亂的鋪落錦枕,唇角被鮮血艷染,紫色衣領亦血跡斑斑。
毫無疑問,鮮血的主人,根本不是鳳離歡。
這血,乃穆娉婷鋒刀割破手指,故意塗抹到鳳離歡的唇與衣領間,用來欺騙雲思瑤的。
正所謂:無欲則剛,關心則亂。
瞅見鳳離歡這般模樣,觸目驚心的雲思瑤,愛的愈深,便愈心慌意亂,難以分辨真假。
「歡--」
一切如北焰太后所料,不待宋香凝出聲,提醒雲思瑤呼喚鳳離歡,她已經飛奔了過去。
落座床沿,握住鳳離歡雙手,雲思瑤淚霧遮眸:「歡,我是瑤兒,來看你了。你醒一醒,千萬別睡,別睡啊!」
「雲小姐,凝香就不打擾了。穆閣主說過,你是主子的心藥,喚醒他的惟一希望。所以--」
雙足輕邁,移至雲思瑤背後,宋凝香拍了一拍雲思瑤肩頭:「你陪著主子,與他多說說話,爭取喚醒他!」
此時的雲思瑤,一顆心全系在了鳳離歡身上,宋凝香的一番話,她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
深彎腰,將鳳離歡的雙手,貼在自己臉頰間,雲思瑤唇顫聲抖:「歡,連我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了嗎?我是瑤兒啊!」
「歡,如果你聽到了我的呼喚,就睜開眼睛吧。歡,如果你不想我的一顆心,傷上加傷,就趕緊的醒來,醒來與我說說話吧。」
雲思瑤本領之高,智慧之高,北焰太后領教過。
她對宋凝香說過,別輕舉妄動。必須等雲思瑤戒備完全,心慌意亂到極限,才能一擊擊中。
故此,見雲思瑤絲毫不理自己,只顧著呼喚鳳離歡,宋凝香知道,出手的最佳時機到了。
掌心抽離雲思瑤肩頭,宋凝香衣袖一甩,一根細針飛出,以風馳電掣之速,刺入了雲思瑤後背。
「歡,你醒--」來吧?
毫無疑問,戒備全無,針刺後背的雲思瑤,沒能成功喚醒鳳離歡,眼前瞬間一黑,令自己陷入了昏睡……
與此同時,銀杏林內--
儘管冥思苦想,也尋不到方法,以最快速度破陣的端木旭,急的將一縷墨發拽離頭皮。
「嘶--」
席捲頭皮的痛,令齜牙咧嘴的端木旭,猛抽一口氣的同時,腦海中忽然響起一段對話,一段他與黎叔的對話。
「少主,出外遊玩的你切記,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的話,移形換影大法,絕不要施展。」
「黎叔,為什麼呀?」
「本教的移形換影大法,一生只能施展五次,每施展一次,便會減少兩成內力。而,施展移形換影大法減少的內力,永無恢復的可能。所以--」
「除非遭遇強敵,命懸一線,以移形換影脫險,其餘的時候,切莫隨便施展移形換影。畢竟,一身內力,修來不易!」
「哦,旭兒記住了。旭兒聽黎叔的話,保證不亂用移形換影。」
移形換影大法,為聖水教的長老,以及長老以上級別的人,才有資格修鍊的一門神功。
此神功煉成者,只要將意念與內力結合,便能在一瞬間,抵達指定位置。並且,即便銅牆鐵壁,也能穿如無物。
「移形換影?對呀,如果施展移形換影,九龍迷宮陣與冰雪陣,不就形同虛設了嗎?」
對黎叔的保證,拋之腦後。兩成內力的犧牲,毫不惋惜。
擔心雲思瑤遇險,護姐情切的端木旭,當即站起身,秀眸緊閉,雙掌合十,以意念控制內力。
「穿九龍迷宮陣、冰雪陣,過九龍陣生門出口,抵達前方銀杏林外。」
端木旭輕念音落,嗖的一聲響,整個人消失原地。
轉瞬間,前方銀杏林外,湖石假山聳立處,多了一抹身影。此抹身影,正是端木旭。
移形換影結束,內力減少兩成的端木旭,身軀往前一傾,一口鮮血似泉噴出:「噗--」
揮袖,拭凈唇角血跡。對於犧牲的兩成內力,端木旭毫不心疼,俊眸四處搜索了起來。
「咦,那一輛馬車……」
視線定格長廊右盡頭,將華麗馬車映入眼帘,端木旭嘀咕。
「駿馬雪白,簾幕紫珍珠串成,車壁鑲金嵌玉?不正是我的思瑤姐姐,先前乘的那一輛馬車嗎?」
「馬車靜停這裡,也就意味著,思瑤姐姐一定在附近咯。」
嘀咕音落,端木旭奔向長廊,一邊雙耳聆聽動靜,一邊食指戳破窗戶紗簾,一間房一間房的尋覓。
飛鳳居,主卧內--
針刺後背的雲思瑤,整個人往左一歪,昏睡鳳離歡身上的一瞬,北焰太后與穆娉婷、赫連霓裳踏出了暗室。
抵達床榻,撥開雲思瑤遮臉秀髮。
麗顏入眸一剎,北焰太后、穆娉婷以及赫連霓裳,入骨的恨意竟瓦解,一顆心陶醉不己。
直到,視線一直避開麗顏,防止不由自主被蠱惑的宋凝香,將太后的手拿開,令雲思瑤秀髮重新遮臉。
陶醉的太后三人,方才回神,恨意重新滲骨。
雙手握拳,太后聲如獸吼:「孽種,跟她的賤人娘一樣,生著一張禍水臉,一張令哀家討厭至極,恨不得抽筋剝骨的臉。」
陰森森的說完,太后一手抓起鳳離歡右腕,一手抓起雲思瑤右腕,往半空中極速撞去。
飲血的雙鐲,一旦套腕,將無法摘離,且性命相連。
如果要龍鳳雙鐲離腕,解開相連的命,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毀了龍鳳雙鐲,令其化為碎屑。
而,血玉龍鳳雙鐲,皆堅不可摧,就連能碎銅牆鐵壁的玄鐵刀,亦無法損其分毫。如此一來,如何毀?
答案,其實很簡單。
只要令同樣堅不可摧的龍鳳雙鐲,相互撞擊。那麼,龍鳳雙鐲,自然就會毀成碎屑。
故此--
鳳離歡右腕間的血玉龍鐲,與雲思瑤右腕間的血玉鳳鐲,半空中擊撞的一瞬,砰一聲響。
狂風卷刮,被毀的龍鳳雙鐲,化成碎屑,飄落地面。
斜睨地上碎屑,太后道:「娉婷,龍鳳雙鐲粉碎,相連的命已分。現在,你可以殺雲思瑤,取盡她的血,替離歡解毒了。」
「遵命。」
聲如洪鐘應完,穆娉婷手腕一揚,一柄鋒刀出袖。
就在指捏鋒刀的穆娉婷,將雲思瑤拽到地上,令其正面朝上。接著,鋒刀寒芒一閃,刺向雲思瑤心臟的一瞬。
轟一聲炸響,傳遍主卧各個角落。
主卧的門,被人一掌震碎。木屑四處橫飛中,一抹青影奔如狂風,疾似閃電闖入主卧。
這一抹青影,毫無疑問,正是端木旭。
一間房一間房尋覓的他,剛靠近主卧窗外,便聽到太后說:可以殺雲思瑤,取盡她的血,替離歡解毒了。
於是,怒火染眸的他,當即碎門闖室。
只見闖室的端木旭,指力先一彈,將穆娉婷掌間握著的,那一把距離雲思瑤心臟,幾乎只有三厘米的鋒刀擊飛。
然後,又以穆娉婷幾個人,完全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將昏睡的雲思瑤,抱摟在了懷中。
退到門旁的端木旭,一雙俊眸,純凈色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為罕見的嗜血光芒。
「我的思瑤姐姐,為何昏睡?你們幾個人,對她做了什麼?」
眸色陰毒如蛇,太后道:「凝香、娉婷,上。別讓他救走孽種,殺了孽種雲思瑤,也殺了這臭小子!」
「遵命。」
毒鞭飛袖的宋凝香,軟劍出袖的穆娉婷,當即沖向了端木旭,縱橫結合,左右夾攻。
其實,以端木旭的武功,儘管自損兩成內力,對付宋凝香與穆娉婷二人,卻還是綽綽有餘的。
但,前提條件,他得手腳並用。
如今的他,雙臂摟抱著雲思瑤,兩手無法施展。僅靠雙足作戰,還得護著懷中的雲思瑤,吃力在所難免。
左閃右避,躲開毒鞭與軟劍攻擊的端木旭,深知不宜戀戰。
略懂醫術的他,探了一探雲思瑤脈搏,確認她並非中毒,或者重傷,只是被葯麻醉才會昏睡。
於是,身影倏地一轉,端木旭抱著雲思瑤飛門而出,同時也丟下了一段狠話。
「我討厭殺戮,更討厭在乎的人被傷害。姐姐無恙就罷,如果她有事,不管你們是誰,等著屍骨無存!」
端木旭撤退,是怕顧此失彼,令雲思瑤被毒鞭與軟劍擊到。
但,此舉落入宋凝香、穆娉婷眼帘內,卻是端木旭自知不敵,狼狽示弱,倉皇而逃。
嗤之以鼻一哼,宋凝香揚鞭,穆娉婷揮劍,朝門外追去:「臭小子,想逃?沒那麼容易!」
就在這時,太后出聲,喚住了二人。
「凝香、娉婷,清除離歡記憶為重,你倆別追。放出訊號,讓魅影與侍衛圍剿便可!」
接收指令,穆娉婷收劍退回。至於宋凝香,則踏出門外,衣袖對空一甩,炸出一枚煙花信號。
瞬間工夫,百名魅影與百名北焰侍衛,循著煙花信號而來,於走廊間列成長龍隊伍。
「一名青衣少年,刺殺太后失敗,正逃往飛鳳居外。太後有令,追上青衣少年,碎屍萬段。」
「遵命。」宋凝香冷音落,一眾魅影與侍衛,利劍當即出鞘,追往飛鳳居四面八方。
須臾--
原路返回,鐵定要經過銀杏林,遭遇九龍迷宮、冰雪兩大陣。
如果,他再施展一次移形換影,內力只剩六成,敵人一旦追來,必難以抵擋。所以……
略微猶豫,放棄原路的端木旭,正抱摟著雲思瑤,或飛躍樹頂,或踏踩屋檐,另尋一條出路。
而,就在端木旭連踏一排屋檐,尋找出路之時,不遠處一條走廊上,出現了兩抹身影。
這兩抹身影,一黑一綠,乃抵達飛鳳居,準備向鳳離歡報佳音的穆吟風,以及宋殘殤。
前方屋檐上,瓦片碎裂聲入耳。
循音而望的穆吟風,雙眸當即瞪大,聲音飽含驚訝:「咦,那一名青衣少年,不是木九日嗎?」
「吟風,木九日懷裡抱的女子,似乎是--」
以為眼花,用力揉了一揉眸子,再一次認真盯望之後,宋殘殤嘴角猛抽:「不會吧?是雲思瑤!」
雲思瑤的狀態,彷彿昏睡著。抱著雲思瑤的木九日,火急火燎的狀態,則彷彿撤逃?
主子正在飛鳳居,他怎會容忍心愛的女子,被另外一個男子摟抱?又怎麼捨得讓雲思瑤昏睡?
不詳感瀰漫肺腑,心念一致的宋殘殤與穆吟風,相互對望,齊呼:「吟風/殘殤,不對勁!」
呼聲落下一瞬,長廊左側,奏響一道聲音。
「各位兄弟,青衣少年在哪裡呢,西院屋檐頂上,大家前後左右的夾攻,準備圍剿!」
此震耳欲聾聲入耳,宋殘殤與穆吟風臉色一變。
圍剿?木九日抱著雲思瑤,圍剿他,必會誤傷雲思瑤!如此狀況,主子豈會允許它發生?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身影似電一閃,宋殘殤與穆吟風二人,極速奔到長廊左側百米處。
雙臂一伸,攔住一眾欲飛檐走壁,圍剿木九日的魅影、侍衛,宋殘殤厲聲道:「全部止步。」
瞅清阻攔者面容,眾人暫時放棄追殺,集體彎腰,敬語:「參見宋閣主,參見穆閣主。」
俊眸冷眯,穆吟風問:「什麼狀況?為何追殺那青衣少年?」
其中一名魅影,如實回答:「稟穆閣主,行刺太后失敗,青衣少年撤逃。太後有令,追上青衣少年,碎屍萬段!」
刺殺太后?木九日與太后無怨無仇,刺殺太后做什麼?
確定事有蹊蹺,與宋殘殤對望一眼,達成默契,穆吟風道:「放棄追殺,太后若追究,由本閣主與宋閣主承擔。」
宋殘殤與穆吟風,乃鳳離歡器重的心腹,他二人的命令,眾人自然不敢違抗:「明白。」
解決圍剿事件,穆吟風又問:「太后此刻在哪?主子又在哪?」
「稟穆閣主,太後身體違和,一直在主院卧室休養。至於主子,他來飛鳳居了嗎?何時來的?」
不詳感愈來愈濃,穆吟風道:「主子來飛鳳居,你們不知?」
「昨夜,朝暉公主說,太后氣息紊亂,吐血不止,需要精心休養。所以,她奉太后之令,將我等全部調離到北院。」
「朝暉公主還說了,除非緊急情況,否則沒有太后命令,擅自踏入主院者,殺無赦。故此--」
魅影低頭,回:「我等一直遠離主院,想必主子抵達飛鳳居,直接去了主院。所以,主子到來,我等才一無所知。」
魅影稟告聲落,又串聯起先前幾大疑點。
穆吟風的心,咯噔一跳,驚呼:「情況不妙,主子一定出事了。殘殤,立刻去見太后!」
主卧內--
將十六枚長針,陸續的刺入鳳離歡頭部穴位后,穆娉婷側眸,道:「凝香,我已施針成功,輪到你了。」
「嗯。」點了一點頭,宋凝香五指入袖,掏出一個黑色瓷瓶。
盯望瓷瓶,赫連霓裳問:「凝香姐,娉婷姐的藥針刺穴,配合你這一瓶忘情水,真的能令離歡哥哥喪失部分記憶,忘記有關雲思瑤的一切?」
指尖一彈,啟開瓷瓶蓋,宋凝香答的肯定十足:「當然。」
就在宋凝香屈膝,落座床沿處,輕掰鳳離歡艷唇,即將灌入忘情水的一瞬,嗖的一聲響。
一枚金針,以雷霆之速穿風而飛,撞向了黑色瓷瓶。
瓷瓶脫離宋凝香手掌,半空中旋轉一圈,墜落地面。「砰」一聲響,瓷瓶粉碎,忘情水如溪流淌。
擊碎瓷瓶的穆吟風,與宋殘殤並肩奔入卧室,尾隨其後擠入的,還有一眾聽說主子出事的魅影與侍衛。
各自冷瞪親妹,穆吟風與宋殘殤二人,異口同聲。
「穆娉婷/宋凝香,想死提前的說一聲,好讓身為兄長的我,先備好棺木,挖好墳坑!」
兄長的到來,令穆娉婷、宋凝香臉色一白,身顫如篩糠。
太后一顆心,同樣驚駭萬分。但,計劃已經實施到這一步,想要罷手,那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有關雲思瑤的記憶,鳳離歡如果不喪失。那麼,當他醒來之後,獲悉了來龍去脈,後果將不堪設想。
太後知道,忘情水雖被穆吟風毀了,可宋凝香的袖筒之內,還有一瓶備用的忘情水。
備用的忘情水,只要給鳳離歡灌下,令他喪失對雲思瑤的全部記憶。今日這一齣戲,才是完美謝幕!
斂起心中驚駭,太后一邊以手勢,暗示宋凝香掏出備用的忘情水,繼續灌入鳳離歡腸胃,一邊沉聲下令。
「一眾魅影、侍衛聽令,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攔住穆吟風與宋殘殤,不許他們靠近床榻半步。」
「……」
太后指令落,一眾魅影、侍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集體的低頭,無一人有開戰跡象。
「你們--」
右臂一伸,食指顫抖一眾魅影、侍衛,太后吼聲如雷:「你們膽敢抗命?攔住他們,如有抗命,視同逆臣賊子,株連九族!」
「……」
太后吼聲入耳,一眾魅影、侍衛的反應,腦袋垂的更低,維持靜如雕塑的姿態,無一人有攔截跡象。
「太后,千萬別忘了,北焰國最高的掌權者,是主子。魅影宮最高的掌權者,同樣是主子。而--」
往前移動了幾步,與太后拉近些許的距離,心中敬意全無的宋殘殤,補充未完話語。
「被你下達命令的人,除了北焰侍衛,就是魅影。焰帝與你,二者選其一,侍衛臣服的肯定是焰帝。」
「至於魅影,他們臣服的人,自始自終只有一個,就是主子。多年來,魅影心甘情願,任憑你差遣,全是因為主子孝順,讓他們對你盡心效力。」
宋殘殤說完,輪到面色冷沉的穆吟風,發表感想了。
「今日,太后完全不顧母子情,心狠手辣的謀算主子。這樣的你,讓視主子如天神的魅影、侍衛,憤怒都來不及,那還會聽命?」
穆吟風與宋殘殤二人,這你一言我一語,極盡嘲諷的話語,鑽入太后雙耳內,令她身軀一陣猛晃,差點兒摔倒在地。
「穆吟風、宋殘殤,你們別太放肆了。哀家--」
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穩住重心,太后指戳二人鼻樑,似受傷的野獸吼叫:「哀家畢竟是北焰太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淺垂首的穆吟風,一邊五指入袖掏取藥針,一邊緩聲冷語。
「太后,焰帝如果心存孝意,你自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臣民尊敬。但,焰帝如果心存恨意,你覺得……後果會如何呢?」
後果會如何?太后不敢想,也不知。
太后只知,避免不敢想的後果發生,惟一辦法,就是對鳳離歡灌入忘情水。
只要忘了雲思瑤,腦海與心中不曾有過雲思瑤。那麼,對於她這個母后,鳳離歡將一如往昔,心存孝意。
故此,病態蔓延四肢百骸,眸色猙獰萬分的太后,以無可救藥之態,衝到了宋凝香面前。
「凝香,那一瓶備用的忘情水呢?拿出來,你快點兒拿出來,由哀家親自去灌。」
對於執迷不悟的太后,穆吟風只能搖頭:「來人,擒住她們四個,待主子醒了發落。」
「是。」
這一回,一眾魅影、侍衛的反應,不再靜如雕塑,當即飛奔上前,擒住了太后四人雙臂。
迅速移步,落座床沿,按了一按鳳離歡脈搏。
穆吟風手腕一抬,將三枚金色藥針,陸續淺刺鳳離歡頸子穴位,逼出其頭部穴位內,被穆娉婷深施的十六枚長針。
「穆吟風,哀家所做的一切,你以為是在害焰帝嗎?你錯了,你大錯特錯,哀家是在拯救焰帝,害他的人是你。」
瞅見穆吟風已逼出十六枚長針,開始改換一枚銀色的藥針,準備逼出鳳離歡后腰內,被自己所刺的麻醉針。
太後身軀掙扎,試圖令雙臂擺脫魅影鉗制,上前奪走銀色藥針,破壞穆吟風對鳳離歡的醫治。
但,用盡最大的力氣掙扎,也無法擺脫鉗制,太后眸色猙獰到了極限,凄厲吼聲震耳欲聾。
「雲思瑤,是他的親妹。迷戀親妹,他會遭天打雷劈,會遭世人唾罵,會遺臭萬年的。哀家給他灌忘情水,是拯救他。」
「查不到聖水教的教主,如果不殺了雲思瑤,聖水毒的劇痛,將折磨他一生,這是身為忠心屬下的你,願意看到的嗎?」
「故此,哀家的所作所為,全是了他好。你破壞哀家的計劃,不給他灌忘情水,令他重蹈覆轍,才是害他!」
「太后,你的所作所為,究竟是拯救主子?還是以拯救為漂亮的說辭,粉飾內心扭曲的怨恨,你自己最清楚!」
逼針結束,穆吟風站起了身,一邊將金銀藥針收入袖筒,一邊望著太后,道出最初來意。
「好吧,退一萬來講,就當我誤會了太后。你所謂的拯救,真是因為愛主子,而並非源於內心仇恨。那麼,你對雲思瑤的殺念,可以瓦解了。」
「主子愛雲思瑤,不會遭天打雷劈,不會遭世人唾罵,更不會遺臭萬年。你殺了雲思瑤,也無法化解聖水劇毒。因為……」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雲思瑤與主子二人,毫無血緣關係,他們根本就不是親兄妹。」
「吟風,你說什麼?」
穆吟風話語落,一道激動萬分的聲音,如雷般奏響卧室。
激動的聲音,並非怒氣衝天,而是欣喜若狂。故此,聲音主人,必然不是北焰太后,而是……鳳離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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