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
索洋在後面邊聽他們說話邊心中嘀咕:這個尼瑞看起來倒正常,但說話總讓人覺得有點什麼深意,這人是單純就是習慣這麼說話,還是在針對熠恆?
上了尼瑞的船,來到指揮室里,尼瑞讓人打開機械城的地圖,然後看著熠恆,等看他準備怎麼說。
熠恆道:「我看不見,就只能用說的了,你們自己對應著找一下它們在地圖上的位置吧……」
他把機械城的地形快速但詳細地說了一遍,他準確地說出各個方位的需要注意的街道和建築物,最後,他把地下城的事也說了,不過黑衣面具人的事沒提。
尼瑞道:「你說得這麼詳細,聽起來像是你有辦法對付聯盟?」
熠恆說:「我的確有個想法,但就是有點危險。」
「說來聽聽。」
「聯盟的先鋒部隊是半機械人,對吧?」
尼瑞點頭,「你人雖然在機械城,對戰況倒了解得很詳細。」
熠恆說:「正面對敵我們贏不了,那就換個方式:布置陷阱,誘敵入伏。我們給他們設個陷阱,設在建築低的區域,把他們引過去后,炸開地面,這樣他們會掉進地下城。」
幾百米的高度掉下去,不死也一時半會爬不上來。但這樣對地下城的損害會很大。不過,這就是把戰場設在別人家地盤上的優點了,不必擔心戰後重建問題。
尼瑞和他的屬下們交換了一番眼神。尼瑞挺喜歡這個計劃,他的作戰風格本來就激進且偏邪氣。
他的屬下們也在心中思量,這計劃他們長官應該是喜歡的,因此他們沒人提出反對意見。
尼瑞道:「我們的炸彈很充足。只要你能確定地下城的方位,確定炸開地面后,下面是地下城,那就成功了一大半了。設一個炸彈埋伏圈,雖然困難,但還是有希望做到的。最重要的問題是:要怎麼把聯盟的軍隊引進埋伏圈裡去?」
「不必把所有軍隊進去,這也不可能做到,我們只要把半機械人先鋒隊引進去就行。只要能解決掉他們,剩餘的軍隊最多也不過是我們的軍隊勢均力敵。」
「當然。」尼瑞溫言道,「但要怎麼誘敵進入埋伏圈呢?」
「你做誘餌。」熠恆終於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答案。
這話一出,尼瑞那邊的人臉色全變了,有個別人的手甚至都放到了槍上。
索洋緊張地捏著背包帶,時刻準備著開始逃亡。
尼瑞盯著熠恆看了幾秒,然後笑容綻放,如烏雲中偶然一現的光束,「不錯,用我的指揮艦做誘餌,這計劃成功的概率很高。但我為什麼要執行一個必死的計劃?我討厭被人逼著去犧牲,對做英雄也沒興趣。」
熠恆道:「也不一定必死。而且你沒有其他選擇。」
尼瑞笑說:「你說得對。用你的計劃我至少還有機會與聯盟抗衡。但是我仍然不甘心。所以,如果我要死在這裡,我覺得我沒道理不拉上制定這個惡毒計謀的你一起。」
尼瑞絲毫沒有掩飾他的滿腔惡意,誰也不會聽錯。這下他的那些手下真的都把手放槍上了,準備如有必要就強制留下熠恆。
索洋上前一步,「你們……」
熠恆伸手攔下他,「沒事。」他望著尼瑞的方向道,「如果你堅持,那我就留下來……」
不等他說完,尼瑞便截口道:「我堅持。」
那就沒話說了,熠恆拍拍索洋的肩膀,「你先回去吧。告訴我哥,我不是故意要留下的。」
「不行,我答應他會看著你。」索洋憤怒地沖尼瑞他們大喊,「你們憑什麼敢扣下他?論軍銜他比你們高。論職責,他現在不是在職軍人。你們不喜歡他的計劃就當沒聽到了……」
尼瑞用一種溫和但冰冷的語氣打斷了他,「不,我很喜歡他的計劃。」
索洋一窒,憋紅了臉才又吼道:「他現在看不見,幫你們出謀劃策還不夠,還要替你們上戰場嗎?!」
他吼得雖然很慷慨激昂,但尼瑞連眉毛也沒動一根,「你說得對。但我就是想留下他來陪我。」最後一句話語氣輕柔,聽著有些曖昧,而他還嫌不夠似的又說,「說起來,我一直對菲曼林少將很仰慕呢,以前一直沒機會相處,現在的時機雖然不夠好,但我也心滿意足了。」
雖然和熔今認識這麼久了,但索洋拿不講理的人還是沒辦法,他被氣得發抖,臉一陣青一陣紅的。
熠恆神色不變,把索洋圈入他的靈力控制範圍,中和掉尼瑞施加的壓力,索洋的臉色變好了些,呼吸頻率也在慢慢恢復正常。熠恆對他道:「你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對了,你的包留下。」
「但是……」
「我沒問題。」熠恆說。聲音可以是一種力量,能讓人信任、崇拜,甚至是臣服……
索洋知道他在受到熠恆的靈力影響,但天平已經在這一剎那傾斜了,都來不及扶,就像是在夢中時,你知道自己在做夢,但你醒不來。他還在掙扎,「可是……」
熠恆說:「總比兩個人都留下好。」
索洋想了想,他無法從這多人手中帶走熠恆,反過來熠恆願意走的話,說不定能捎上他,但熠恆又不打算走,那就只能他自己離開了。不如他先回去通知熔今吧,看熔今要怎麼辦?誒,熔今估計會要殺了他……
尼瑞無所謂地道:「你要是不想走,那就也留下吧。」
索洋像被一陣冬日裡的陰風逮著狠吹一通,滿腹罵語,卻張不開口,只能默默地把背包遞給熠恆,「那我走了,你小心。」
「嗯,去吧。」
「送他出去。」尼瑞看著他的一個副官帶索洋離開后,收回視線,看一眼熠恆提著的背包,「你那包里裝的是什麼?」
「我哥做的一些小東西。」熠恆道,「好了,現在來花幾分鐘把計劃做詳細一點,希望我們能趕在聯盟動手前設好埋伏……」
聯盟軍隊到了后,看到遠處帝國的軍隊異常懶散,沒有一點要結陣迎敵的跡象與趨勢,指揮艦就杵在最前面,旁邊胡亂地停著幾艘護航艦。聯盟指揮官對此情景深感憂心,帝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其實倒也沒打什麼主意,就是埋伏還未設好而已。熠恆和尼瑞只好犧牲自己來擾亂聯盟的視線。但如果聯盟意志夠堅定,不受他們干擾,直接上來就打,他們也就裝不成淡定,只能夾著尾巴逃跑了。
熠恆正在指揮艦的艦橋里喝酒,冰酒,尼瑞主動提供的,年份很好。他擎著只盛著金色液體的水晶杯,靠在椅子里,像在度假一樣悠然。
尼瑞端著一杯白水,漫不經心地透過玻璃杯觀察熠恆,「看來你在黎明星過得不錯?」
熠恆道:「非常好。」衣食住行熔今都幫他打理得妥妥貼貼。雖然論奢華遠不能和當初在聖法羅時相比的,但舒適度卻遠勝於那時。很多事,有心才能做好。熠恆又想到家裡的椅子了,現在,在任何地方坐下,他都會想念家裡的椅子。
尼瑞眯著眼睛,「剛剛你似乎在想什麼特定的事情?」他的觀察能力很強,注意到熠恆剛閃了下神。
「我在想家裡的椅子。」熠恆在他的座位上動了動,這椅子太不舒服了,「我哥找人研發的一種叫綠泡石的材質,柔軟、厚實有彈性,很適合做椅子和床。」
尼瑞笑了一聲,「你在向我推銷你哥的產品?」
「我在想由奢入儉難。」熠恆可以想象,以後沒有熔今的生活會有多艱難。那人滲透進了他生活的每個角落,衣食住行,每個細節那人都會注意到。如果他不是確定自己記憶完好,他會以為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長這個樣子,而他有沒有眼睛生活都沒什麼不同。
尼瑞誤解了,「你在想聖法羅?」奢華之都聖法羅,帝國貴族搖籃與墳場。
熠恆彎彎嘴角,沒解釋。熔今的事他和支鳴風都沒怎麼聊過。怎麼可能和幾乎是陌生人的尼瑞聊。
尼瑞便當他默認了,「在繁華的聖法羅,也依然有很多窮人,你最儉樸的生活也遠好過於他們。」
熠恆有點詫異,但同意道:「的確。」他沒打算為自己做任何辯解,不管他過什麼樣的生活,反正他的錢也不是搶來的。
尼瑞道:「我是個孤兒。」他似乎打算和熠恆說說心裡話,或許是處於相同戰線拉近了他們間的距離。
熠恆詫異且遲疑地道:「我也是?」最初是算的吧,無論是他還是周圍的人,都認為他是菲曼林家收養的孤兒。現在人們也還這麼認為。不同的是,現在人們還知道他有個很厲害的哥哥。
尼瑞笑了,「但你比大多數人都過得好,包括不是孤兒的那些。」
熠恆同意,「對,我運氣好。」他的確衣食無憂,也沒人虐待他——如果語言暴力不算入此範疇。
尼瑞嘆道:「看到窮人的生活我總是很難受。你知道為什麼嗎?」
熠恆想著需不需要再說一聲「我也是」之類的,最後還是沒說,只問道:「為什麼?」
「我倒不是同情他們,只是為我自己的過去難受,為我沒得到的、得不到的難受。」尼瑞道,「不過,不管如何,人終有一死。不管是怎樣的人生,最終都得灰飛煙滅。如果我們會一起死在這裡,我就願意相信神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