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鳩想占鵲巢

外面亂糟糟的，所有人都在大著嗓門說話，大概這樣能通過向別人展示「我沒有害怕」來少些恐懼。但他們說了半天，喬菲也沒聽到什麼有意義的話。

男人不多，喬菲估計他們應該是被叫走去開會了。

一些老太太們在路上燒香燒紙錢，嘴裡還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她們在請誰保佑。

「姐，我們要不要也燒啊？」丁淼大概被感染了。

「燒給誰？你想搞封建迷信嗎？」喬磊是個堅定的小無神論者。

「那她們燒給誰我們也燒給誰……」

「燒給嫦娥或者后羿不知道有沒有用。」喬菲拿自己的吐槽來打岔，果然逗笑了兩個小男孩。

「燒給嫦娥肯定沒用，她都跟人跑了，后羿肯定恨死他了。」突然插進來一個聲音，把喬菲嚇一跳。

「張大哥，你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個插話的是住喬菲家隔壁的，叫張建民，雖然比喬菲大了十來歲，但跟她是同一輩的。

這人從小就樂觀過頭，萬事不愁。喬菲小時候沒少受他們家照顧，特別喜歡這個總是樂呵呵的哥哥，總希望自己能跟他一樣，天塌下來當被子蓋。可惜，最後學歪了，只學會了吐槽。

「菲菲，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

「我估計這太陽啊是在加班。他上午不是翹了半天班嗎？現在來補上了。」

「你當時不是說它是被火山灰遮住了，怎麼又變翹班了？」

「他發現自己被遮住了，於是就偷偷溜了。哪知道被領導給發現了！領導嘛，就是你多做了他絕對看不到，你要少幹了，他一定不會錯過。我說喬磊小朋友，你有不同意見可以說，不要偷偷翻白眼。」

「我沒有偷偷翻白眼！」喬磊將偷偷兩字念的特別重，「張澤都知道，太陽東升西落，是因為地球自西向東的自轉。」

張澤是這位張家大哥的兒子，還在上幼兒園。張澤知不知道什麼地球自轉不好說，但那是他兒子啊，他總不能說自己兒子不知道吧。

「那現在這樣又是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地球自轉的方式變了？」喬磊的解釋還真挺有道理的。

「那現在是怎麼個轉法了？」張大哥立刻追問，有點被說服的樣子。

「我才念初中，我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兩個大學畢業的中槍倒地。

「算了，還是讓別人去操心吧，我沒睡夠，回去繼續睡算了。」顯然他們是討論不出來什麼的了，管不了的事就不管了，喬菲覺得還是養足精神比較重要。

「張大哥，要是有什麼事，或者有什麼結論了，我們還沒起來的，你打個電話通知……算了，手機還是沒信號，你就找跟杆子敲我房間的窗戶。」

「放心吧，喬叔走前把你們託付給我了，就算要逃亡我也會帶著你們的。」

「烏鴉嘴！那我們先進去了，你也再去休息會吧，要跑路也得有精神。小磊，淼淼，走吧！」

「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必須有體力有精神才行，對不對？」喬菲只能這麼安慰弟弟們。

「姐，你別擔心了，啊，我好睏，睡了！」「對啊，姐，走吧，走吧，我們要休息了！」

這一覺，喬菲睡的很好。她一直以為知道末世要來，就是她等的另一隻鞋子。可是，直到看到在午夜出現的太陽，才是真正的等到了另一隻鞋子的落下。雖然一切要很糟糕了，但這幾年的焦慮，終於告一段落的安心感，足以勝過所有。

再次醒來，已經是八點多了。喬菲發現兩個弟弟都已經起來了。「這麼早？早上想吃什麼，我去煮？」

「我們煮了泡麵，已經吃了。」

「姐你吃泡麵嗎，我給你煮！」「……」不知道該不該感動的喬菲。

一個人，喬菲也懶得做了，弄了點泡飯熱了點剩菜就吃上了。等她吃的差不多了，發現兩個弟弟一副在有話說的樣子。

「怎麼了？」

「剛才張大哥來了，說讓你起來後去一趟他家。」「哦，好，我馬上就過去。」

「我跟丁淼6點不到就起來了。」喬磊的話說的很慢，像是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起來以後呢，發生了什麼事嗎或者，你們看到了什麼？」

「太陽，兩個太陽，一個在西邊，快落下去了，一個在東邊，正升起來。」「後來，一個落下去了，一個升起來了，就又只有一個太陽了。」「但是，我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太陽！」喬磊的話，時慢時快，而丁淼也在一邊拚命點頭。

「兩個太陽啊！」喬菲近乎於囈語。其實昨天晚上就有這個猜測了。

只是，兩個太陽，以喬菲那點主要是高中學的物理知識來看，出現兩個太陽，起碼原來的引力平衡肯定要被打破，地球的自轉公轉都會被改變。更嚴重更具體的後果也許科學家們能推算出來，喬菲是想象不了的。雖然，沒能力推算，卻是總要看到這後果的。

起碼，現在他們還存在，說明地球還好好的存在著。

「比沒有太陽好！」這是喬菲曾今猜測的一種末日方式，所以，確實不是最糟糕的，不是嗎？

「是哦，沒有太陽，就一直是晚上。要是還一直停電，那不是一直是黑的？」丁淼被說服了，畢竟是孩子，只是被一連串的事情嚇著了，對於出現兩個太陽會怎麼樣，並沒有概念。

「一直是白天的話，就不用開燈，就停電也沒關係了。」喬磊似乎是在說服自己，「不，電還是應該要有的，不然電腦電視冰箱空調……什麼都用不了。」

留兩個弟弟看家，喬菲去隔壁了解情況。

事情還是超出了喬菲的想象。

在過去的八個小時里，村裡人發現了不少事。

首先是昨晚上又震了一下，時間很短，村裡沒什麼影響，但村外的一座小山塌了，村裡通往鎮上和縣城的公路被掉落的山石給堵了個嚴嚴實實，而村裡並沒有合適的工具，想把碎石清掉，幾乎不可能，只能等外面的人清了。

然後，通往j市的路在他們村附近還是通的，更遠的地方就不確定了，沒人敢走太遠。但是，j市方向，原本應該是沒有什麼太高的山的，可現在卻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座大山了，距離和大小都不清楚。

最後，就是兩個太陽的問題了，兩個太陽后，這地該怎麼種？所有人都沒這經驗。

而最迫切的問題是————這一點，張家大哥特彆強調————他們村裡北邊這一片更信任的村支書送病人去了縣城，現在眼看暫時是回不來了，而留在村裡的村長，是跟南邊那一片的人站一起的。

「不管那些村幹部找你做什麼，你都先不要答應下來！就說你一個女孩子拿不了主意，要跟人商量商量才行。」

「好，他們不管說什麼，我都不答應。」喬菲雖然不認為真會發生什麼，但，人呢，還有要找個群體呆著比較舒服。她是北邊這一片的，在這種無傷大雅的爭鬥里，自然是要跟北邊的人站一起。

不過，在她從張家回來沒多久，居然真的有人找上門了，說的還真的跟村裡南邊那一片的有關。

原來這次地震，南邊主要有三棟房子，倒塌比較嚴重，暫時肯定是不能住人了的。村裡當然不能不管這三戶人家，就安排他們住到其他村民家裡。

村裡的意思呢，是喬菲一個女孩子帶著兩個小孩獨自住著，不大安全，所以準備安排一戶人家住過來。

「老李家就五個人，你家準備老李夫妻的一個卧室就行了。他們家兩個老人年紀大了，除夕晚上有點被砸到，行動不是很方便，只要在一樓找個地方給他們就可以了。他們兒子呢，可以跟你弟弟擠一擠。說來老家家兒子跟你差不多大，哈哈！」

哈你個頭！三個房間能被你說成一個房間，當我弱智呢。喬菲簡直要氣死了，欺負人還兼帶侮辱智商的。

「這種事，我哪裡做的了主？得我爸同意才行！」喬菲為自己點贊，多麼憂傷的語氣啊，欺負跟父母聯繫不上的女人孩子，你們真有能耐啊！

「你爸不是回縣城了？這不現在聯繫不上嗎！你爸肯定也不放心你們幾個小孩子自己住的，我們村裡也有責任幫你們父母照顧好你們。」

「是啊，叔，我們現在聯繫不上爸爸他們了。您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繫嗎？那個衛星電話是不是能用？村裡有衛星電話嗎，借我用用吧。」

「沒有，村裡沒有衛星電話。」「

那怎麼跟外面聯繫，什麼時候可惜聯繫上我爸媽他們？」

「你小孩子別操心這個，你李叔他們家……」有點不耐煩了。

「你不肯幫我們聯繫是不是，我，我，……」喬菲一副快哭的樣子。

「不許欺負我姐姐！」一直安靜坐著的喬磊突然跳了起來，站到喬菲身前。

「……，就是，你們不許欺負我姐姐！」被搶了台詞的丁淼楞了一下，也馬上跟上了。

「你們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們！出去，出去！」兩小孩開始又喊又叫，動手推人。

「小磊，別這樣，淼淼，聽話……」喬菲弱弱的徒勞的試圖安撫兩個弟弟。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外面進來一群人，都是住喬菲家附近的。估計從南邊的人進了喬菲家就一直注意著，喬磊和丁淼的叫喊聲終是給了他們進來的借口。

不枉從來不忘鎖院子大門的喬菲特意沒鎖門。

「他們說要讓一戶人家住到我們家裡來，我想讓他們先聯繫我爸媽，讓我爸做決定，他們沒同意！」喬菲簡單的說了下。

後續就簡單了。從欺負喬菲姐弟三個小孩子的行為多麼惡劣，到柿子撿軟的捏是多沒種，再到他們北邊的都不是好欺負的，最後又集中到了跟外面聯繫上。怎麼聯繫？什麼時候聯繫？一副要下最後通牒的樣子。顯然沒準備好這些答案的幾個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以後他們再來，一定要叫我們，知道嗎？」走前，鄰居們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喬菲他們被南邊的沾了便宜去。

「姐，真的聯繫不上爸媽他們了嗎？」丁淼猶猶豫豫的問。

「放心吧，他們肯定在想辦法聯繫我們。這種事，還是交給大人去操心吧，我們呢，最主要的任務是把自己照顧好，把我們的家保護好，對不對？」喬菲安慰弟弟們，也是安慰自己。

但願事態不要往太糟的地方發展。

只要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大家還是會對女人孩子多點照顧的。

喬菲只希望，不管怎麼樣，「秩序」能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