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聰
洗完衣服,肖肖就推了三輪車出門,準備去收曬在公路上的玉米。
姑姑原本要和她一起去的,正好順路,也能幫幫侄女兒的忙,家裡的地雖說大都承包了出去,但那麼多的玉米收裝也得一會兒,肖肖又是個女孩子,哪兒來那麼大力氣,她去了還能搭把手。沒想到大兒媳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是孩子突然有些發燒要送醫院,讓她趕快回去。事關孫女,戶碧雲也等不得許多,匆匆交代了一聲就急忙騎上電動車走了。
嚴傾開車從酒店出來到街道上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等他倒車上了正道那身影卻已不見,他尚不能確定那是誰,只得將車到了戶家。
戶家奶奶聽到聲響出來一瞧,見是剛才那小夥子,剛才被盛銘硬拉著拽走了,本以為他就在那兒休息了,沒想到又趕回來,迎上去問:「小夥子,咋沒去休息?忘了東西?」
嚴傾正在探頭朝院子里看著,他記得那輛三輪車就在院子里停著,可現在卻沒了影兒,當下心裡有了主意,溫聲答道:「奶奶,文叔說家裡還有點兒活兒,讓我過來幫幫忙,好像是說有什麼東西沒收。」
戶家奶奶明白過來,哦了一聲,樂呵呵道:「是收玉米吧,肖肖已經去了,統共沒多少,她一個人忙的過來。」
嚴傾執意要去,只說她一個女孩子不放心,讓奶奶告訴他地址他好趕過去,不然沒法向文叔交差。
戶奶奶直覺這孩子心眼可真好,加上確實放心不下孫女一人在那兒忙活,也就沒再推辭,可她又不能坐車給他帶路,只得說了大致的方向,好在是一條道通到底的,倒也好找。
嚴傾開車過去的時候,肖肖早就已經到了,正在忙著往袋子里裝玉米,她動作很快,邊上已經有了立著的一個大袋子,正在裝第005章詞,她說:「不用,我過的很好。」
「哪兒好?」嚴傾停下手裡的動作,深深注視著她,語氣中不自覺地有了怒氣,「在這兒天天幹活兒就是好么?你家缺你那點兒錢?」
她家當然不缺她這點兒錢,肖肖默默地想,他們一家四口的衣服加起來的價錢抵得過她這一年的糧食收成,可又怎麼樣呢,她還是她,戶肖肖的人生,不能全靠別人。
「至少很快樂。」
嚴傾抿了抿唇,低聲道:「對不起,如果是因為我,讓你不想回家,我可以……」
「你說的對,」肖肖看看遠處的天色,預測著這雨到底什麼時候能下起來,幽幽道:「我的確是,」
她頓了頓,嚴傾的心揪的更緊一分,見她默默垂了頭,嘴角扯出輕微的弧度,頗為自嘲的低聲道:「配不上好人家。」
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戶肖肖,其實是個殘疾人。
她是天生的失聰,平時是正常的,只不過一旦生病發燒或是受到外界的巨大刺激,雙耳就會完全失去聽力。
早些年戶碧文尚未發達的時候,也曾帶過女兒去看過許多醫生,可都不能根治。即便後來有了那個條件,也只能在她失聰時找專家過來減輕女兒的痛苦。平日里如掌上明珠般的呵護著,盡量減少女兒失聰的機會。
可即便是這樣,在好幾次緊急逃亡中,肖肖都因為完全聽不到聲音而差點身陷險境,幾乎喪命。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肖肖從來不能用手機,醫生說手機輻射會對她的聽力產生更大的影響,長期接觸甚至會導致永久失聰,且不可治癒。
戶碧文給肖肖請了手語老師,防患於未然。
當年的戶肖肖,因為嚴傾,固執地不肯遵從父親的安排離開執意要留下來。可最終,也是因為嚴傾的一句話,讓她莫名堅持的回了鄉下。
遠處打玉米車已經朝這邊開過來,肖肖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每家的順序不一樣,一般是哪家先收好先給哪家打,排的越靠前越好,不然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
來不及將玉米一袋袋立起來,肖肖只忙著裝,裝好了就先放在一邊,準備等全裝好了再一起整理。
不經意的瞥到那人正在弄袋子,肖肖趕忙跑過去接過,把他攆到一邊。
「這些讓我來,別把你衣服弄髒,你先回去吧,快完了。」
嚴傾怔怔地看著她的動作,雙手還保持著放在身前的姿勢。
有一個大男孩兒跑過來,呼哧帶喘的對肖肖說:「肖肖,車馬上就過來了,我跟我哥說過了,讓他先到這邊。」
似是怕她不好意思,臨了又加上一句:「你放心,我家的已經打完了。」
肖肖感激的道謝,這人叫小虎,和她家住的很近,每年農忙都會過來幫她的忙,他家有收割機和打玉米機,這一帶的幾乎都讓他家幫忙,然後按量付錢。
正說著那邊車已經開了過來,不待肖肖反應過來,小虎就提起一旁擺放整齊的袋子走了過去,將玉米倒進了突突突響著的玉米機。
嚴傾想,像她這麼善良的女孩兒,到哪兒都受歡迎。
肖肖去提袋子,卻被跑過來的小虎擋住,說:「這麼重的活兒,還是我來,你別碰。」根本不讓她靠近。
玉米不多,等到全打成玉米粒也就三四袋的量,玉米信子也要帶走,玉米機打不幹凈,回去還要重新剝一下,玉米芯子還可以燒火。這些都是來了這裡之後才知道的,以前,肖肖只會吃煮好的玉米,從來不知道收穫的過程這麼艱辛,播種、澆水、施肥、收穫……
肖肖將玉米粒裝好,小虎在一邊幫忙,他沒問她一旁站著的那個男人是誰,只是悶頭幫忙。
「小虎哥,你快過去給大虎哥搭手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肖肖催促小虎離開,她已經承了太多的人情,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沒事。」小虎往袋子里撮著玉米芯子,頭也不抬的答。
話音剛落,那邊他哥就在那兒大嗓門的喊他,肖肖也在一旁催促著,沒辦法,他只得起身,邊跑邊道:「你那兒弄不完先放那兒回家,一會兒我給你捎回家。」
肖肖微笑,看他跑遠,朝他揮揮手裡的玉米芯子。
要裝車了,嚴傾上前,試著提議:「放後備箱吧,這車快一點。」
「不用了,會弄髒的,反正都要帶回家。」
小虎哥已經幫她把玉米搬上三輪車了,剩下的玉米芯子都輕的多,肖肖將它們都搬上車。
「你快回去吧,我走小路。」三輪車在大路上不方便,肖肖一般是抄平坦的近路,能更快的到家,路上也不會有太多的機動車。
嚴傾開的很慢,幾乎和遠處的那個身影是平行著的,她蹬著載了重量的三輪車顯得有些吃力,背都是彎的,遇到上坡的地方,下車推著上去。
摸了摸口袋,想起來最後一支煙也沒了,嚴傾搓了搓臉,酸澀感緩解不少。
尤其是眼睛。
如果再來一次,當年的他,還會不會說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