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人間
「貝勒爺您沒事吧?」
被人扶起,腦袋昏昏沉沉的。猛然睜開眼睛看著四周的鬱鬱蔥蔥,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看著右手食指上的殷紅血漬,愛新覺羅博穆博古爾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邊笑邊看著四周的鮮活場景,他不覺赤紅著雙眼低聲咬牙道:「皇兄,福臨!福臨!!」
感覺有些不對,以為他是摔糊塗了。小路子連忙帶著哭腔對著後面哇哇大叫起來:「簡郡王,信郡王,敏郡王我們貝勒爺他---他好像摔糊塗了。」
本來還在遠處看熱鬧的濟度,多尼,勒度,聞言全部一驚連忙騎著馬奔了過來。
「到底怎麼回事,你這奴才剛才不是說沒事嗎?」第一個下馬的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的第二子濟度,他剛下馬便立即推開小路子直接查看起博古爾的情況。
「剛剛貝勒爺確實說沒事,奴才剛要去扶貝勒爺他就又跌倒了,這--這我也不明白到底怎麼了。」
無視小路子的哭訴,看著面前好像沒有了魂只是念著皇兄的博古爾。一想到人還是他鼓動出來的,多尼立馬不安起來:「堂兄這可如何是好?要是太后太妃知道是我提議比馬把博古爾摔了下來的還不殺了我啊。」
「你胡說什麼,只是額頭擦破了一點。讓太醫好好的看一下,休息一下肯定不會出事的。」瞪了一眼神經兮兮的多尼,勒度連忙看向了自己的親哥哥:「哥,不會出事吧?這地方草坪如此厚實,而且這博古爾也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可能----他又不是泥做的。」
濟度一個不悅的眼神過來,勒度只能悻悻住嘴。想到剛才他看到博古爾起身都還想擠兌調笑兩句,現在見此情此景他只能慶幸他剛才幸虧忍住了。
雖然如今博古爾才十三歲還沒有任何的職位,但認真說起來幾人當中就博古爾身份最是特殊尊貴。要是不出事還好,若是一出事這太尊嫡出幼子的身份可是誰都無法輕易擔待的。
「博古爾不要說話了,實在難受哥哥這就背你回去。」壓下博古爾一直舉得高高的手,努力的擦著上面的血跡,濟度也有點慌了。
「濟度哥哥---」抬頭看著面前這個一直都替他抱不平,時時刻刻都想為他爭的應有待遇的堂兄。想到他最後還是辜負了他的期望,博古爾對著這個人突然有了一絲愧疚。
擠出一個笑他恍惚道:「我沒事,只是剛才突然有一種像是剛從鬼門關逃回來的感覺。所以有點感慨有點害怕有點高興而已。」
雖然博古爾繼承了太尊的高個子,現在才十三歲便一猛子瞅著像個大人,但孩子終歸還是孩子。
見他頂著稚氣尚存的臉頰,一會說高興,一會說害怕。濟度和勒度面面相窺,終於放心了些。
從身邊侍衛手中接過一方青色方帕,濟度一邊小心翼翼的擦著博古爾額頭,一邊爽朗笑道:「你啊!什麼時候不感慨偏偏這個時候胡思亂想,一句一句叫著皇兄,都嚇死我們了。還以為你小子,要跑到你親哥哥那裡去告狀呢?」
知道他是開玩笑,博古爾勉強笑了出來。
站在一邊十九歲的愛新覺羅.多尼也羨慕的笑著看他們倆。他是先帝十五弟多鐸的嫡長子,按理說他應該跟博古爾關係更加親厚一些。但是他父親死的早,加上叔父多爾袞的事情。他只能盡量低調著,唯恐做的太過,讓當今太后和皇上有所懷疑。
「我知道這世上,也就額娘和濟度哥哥對我最好,總是想著我。」
博古爾難得說實話,濟度卻有些楞神:「你啊---」
輕輕嘆息一聲,沒想到這愣小子今天居然會說話了。濟度在高興尷尬之餘,也有絲心虛。他不好意思說他對博古爾好並不只是因為他,但是看著面前才十幾歲的傻小子信任的目光,他卻只能默默的認真的查看起他額頭來。
博古爾突然落馬,雖然看著額頭的傷疤好像傷的不是很嚴重。但是畢竟剛才博古爾剛剛被扶起時,那異樣的感覺太槮人了。眾人自然不敢馬虎,連忙將博古爾送回了他在獵場的帳篷。
幾人圍著太醫,在帳篷里寬慰了必須要靜養幾日的博古爾許久。見他躺在床上看上去安安靜靜的終於恢復平時的靦腆摸樣,三人這才放心一一離去。
等他們都走了,等屋裡忙前忙后的小路子帶著所有人都退下后。剛才一直都安安靜靜躺著的博古爾突然的坐了起來。
起身下了床,環顧帳篷四周。博古爾終於慢慢的向著一邊楠木椅子上的銅盆走去。
神色不明的向著裡面看去,透過平靜無波無動的清泉水,博古爾緩緩的抬起了右手。
水中青年同樣木著臉伸向了自己被包了紗布的右額頭,一樣稚氣的臉頰。一樣懵懵懂懂的摸樣,一樣讓人看不出情緒的雙眸。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眼中心中多了什麼,只有他自己明白到底什麼地方徹底的變了。
身體彷彿還是冰冰涼涼的,彷彿還是摸不著自己想摸到的人。彷彿他還是被苦苦困在那大清宮,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額娘受苦變的癲瘋卻無能為力的博古爾。
福臨舉著那個孩子興奮大叫那是他第一子,而那個終於得到宮中所有人原諒認可被封為皇貴妃的女子,也在一邊滿足幸福的看著福臨和她的兒子。
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了,宮中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他這個兩年前被他們活活逼死的先帝幼子。受不了他們那麼得意,那麼幸福,於是他又忘了他只是一縷幽魂的事實再次撲了上去。
心中有些悲涼,當身子再次穿過那笑著耳鬢廝磨的兩人後。他終於狠狠道:「我絕不原諒,絕不原諒----」
福臨和烏雲珠在一起幸福的場景他已經看了整整兩年了,但是心卻從來沒有這麼痛過,從來沒有那麼後悔過自己幼稚和怯懦。
心臟彷彿被人活生生攥住,這感覺讓他半天都沒有辦法恢復過來。其實有時他也疑惑,為什麼老天會讓他變成這樣。為什麼要讓他這樣的存在著,剝奪了他所以的感覺,為什麼單單就將這疼痛的感覺留在他體內。
身子突然有了疼痛的感覺,鼻息間終於有了青草血液的味道。當睜開眼睛察覺到手上殷紅血漬終於有點溫度時,沒有知道當時他到底有多麼的興奮多麼的不敢置信。
收回觸著額頭的右手,將它緩緩的向下。當食指終於有了涼意,攪亂了那平靜的清泉水。看著那水波漣漣中笑著的自己,博古爾終於發聲低低道:「親愛的皇兄福晉,博古爾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突然感覺心頭的憤怒和不甘有點無法抑制,努力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博古爾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倒地時因為身子不穩,在他手下的銅盆也鐺的一聲被他拉下了地。半邊身子一下子被打濕,身子黏黏的不舒服極了。但是這一下子他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主子您沒事吧。?」
外面傳來小路子小心翼翼的問話,坐在地上搖搖頭,博古爾輕聲道:「沒事我很好,不要打擾我了,我想好好的睡一覺。」
「哦,奴才明白,主子放心睡吧,奴才會好好守著的。」
半響外面好像真的沒有聲音了,博古爾這才走到床邊一件一件的除去了他被打濕的衣服。
手下的身子右邊肋骨下還沒有傷疤,那個傷疤是他唯一一次被准許為朝廷效力去給吳三桂押送軍馬時,遭到伏擊被弄傷的。
而且他這個年紀也才參加過幾次秋獵,而濟度和勒度,多尼都在的情況只有一次。
「順治十二年九月京師邊郊皇家獵苑。」低低的吐著這幾個字,已經過了整整兩年非人生活,想了很多,看了很多。傷心了很多也怨恨無助了很久的博古爾,終於慢慢的垂下了自己眼帘。
在那大清宮無數次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和烏雲珠歡愛幸福無數,如果能再有一次機會他會怎麼做?這樣的問題他已經想過無數次也念過無數次了。不想深究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今他要做的便只是不要打草驚蛇慢慢來。
整整兩年時間,他再也不是那個傻傻的自怨自艾的愛新覺羅.博穆博古爾了。他再也不會傻傻的相信,只要他死,他的哥哥和福晉就會收手。就會後悔,就會不再踐踏他愛新覺羅.博穆博古爾了。
額娘的無助難過瘋狂,當今太后的冷漠冰涼無動於衷。烏雲珠的委屈大度,賢良得意。自己哥哥的一意孤行,無怨無悔,春風得意,已經讓他徹底的瘋魔了。這次他絕對絕對不會輕易的讓自己死的那麼的不值一提微不足道,那麼的讓人笑話滑天下之大稽了。
「額娘!」低低的念著,知道如今自己的額娘肯定在那大清側宮等待著他回來。躺在床上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博古爾終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輕輕喃喃道:「額娘,這次兒子肯定不會再讓您傷心難過了,再也不會了額娘,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