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福臨想不通太后她為何會這般的小心翼翼,也想不通她為何對濟度想篡位的事情表現的那樣的淡然。
太后的冷淡反應,讓他本來還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最近他勤上朝,積極的處理著手上的大小事情,也不經常去關雎宮了。
他如此大的改變,朝堂上,還有他身邊眾人都有目共睹。但太后他自己的親額娘卻反常的一點表示都無,這讓他很是無奈和挫敗。
「額娘,舅舅派人過來了,他說等我大婚那日他肯定會過來喝喜酒的!」努力的調試著自己的情緒,福臨抬頭看著她手中那不斷轉動的檀色佛珠努力的帶出笑來。
「恩!」布木布泰手中的動作不停,聞言也只是輕輕的應了一下。
心中的那根名為忍耐的弓鉉已經繃緊到了極致,福臨立馬起身。
「皇上這是奴婢剛泡的普洱茶---」
蘇麻端著一杯清茶走了進來,見他起身連忙上前。
「不用了!」努力的沖她笑了笑,福臨面無表情的給高高在上的額娘請了一個安,隨即便冷著一張臉滿含怒氣的走了出去。
勒度會死他不是故意的,濟度會反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區區一個博古爾,就逼他到了如斯地步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他都已經這麼主動了這麼努力了,但若她還是不滿意,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感覺快要逼瘋了,福臨一出內殿便高聲喊道:「給我擺駕關雎宮!」
原先等在外面的吳良輔等人沒想到他會突然發脾氣,連忙連滾帶爬的跑上前伺候。
福臨怒氣沖沖的摸樣讓蘇麻一驚,眼睜睜的看他離去蘇麻心中也不是滋味起來。幾日來太后也不知怎麼了總是這個態度,其實福臨能忍得幾日已經是難得了。
端著普洱茶靜靜的站了半響,觀察了上方太後半響,過了很久蘇麻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
布木布泰依舊轉動著她手中的那串檀色佛珠,彷彿如今什麼事情都沒有它重要似的。
輕輕的嘆口氣,蘇麻將手中普洱茶放到她身邊,然後便輕輕地跪在她的面前為她敲起腿來。
清寧宮安安靜靜的,熟悉她至深。所以蘇麻只是低頭默默的等待著,沒有開口也沒有詢問。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半響布木布泰終於停下了她手上的動作。
抬手慢慢的將手中的金剛菩提子佛珠手鏈放在身邊,盯著放在紫檀木炕桌上的這杯本該給福臨的普洱茶。布木布泰輕聲恍惚道:「蘇麻我是不是做錯了?」
「……」猜測了無數個開場,但卻沒有這個。蘇麻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意外道:「主子怎麼會這麼想?」
「福臨小的時候,我總是怕他會受委屈。」抬起右臂支頭靠在桌上,布木布泰臉上滿是苦澀:「多爾袞和叔王那時教他們兄弟倆騎射,看他騎在那麼高的馬上晃晃悠悠的,看他的雙手被弓箭勒的通紅通紅的。我就覺得多爾袞叔王他們太過了,就私下找他們,讓他們不要逼著福臨。結果他越大越不喜歡騎射,等到多爾袞沒了。他就再也不去練武場了,終日的只知道捧著那些個漢人寫的書。」
「主子,這不算什麼啊。先帝也喜歡漢書,他還說漢人的那些個兵法計策----」蘇麻說到一半的話一下子頓住,她這才想到她說錯話了。先帝和福臨都喜歡看漢家書籍,只可惜福臨他喜歡的是詩詞歌賦,而先帝喜歡的則是治國之道。
眼神微變,布木布泰輕輕嘆氣繼續道:「他從小就不喜歡勾心鬥角權謀詭計,總是直來直往。所以我就叫叔王叫索尼叫所有人,盡量不要拿那樣的事情去煩他,讓他們自己拿主意,實在解決不了就來找我。他從小就見不得血腥,所以我從不跟他講戰場上的事情。兩年前叔王逼著他坐在午門看他們處決人犯,那時看他臉都白了。我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私下卻覺得叔王他過分了。」
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坐直了身子,緊緊的捏起桌上的佛珠。布木布泰的聲音大了起來:「我總是在想,福臨他還小。總是覺得只要有我,只要有我身後的科爾沁,福臨他便一輩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是皇上,是這大清的主子是九五之尊。大清有那麼多的將士,愛新覺羅家多的是想要出風頭想去前線建功立業的人。所以我由著他喜歡漢書,由著重用漢臣,由著他冷落中宮。由著他寵幸博古爾的福晉,由著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結果呢?」
「主子,這都不是你的錯。」從未見她這般的激動過,蘇麻連忙跪直了去摸她的手。
一下子打掉了她的手,緊緊的拽住手中的佛珠,任由它們一點點的陷在自己的手心。無視手心的疼痛,布木布泰高聲道:「蘇麻你還不懂嗎?都是我的錯,是我太縱容他了。是我生生的把福臨養成了這樣。」
「主子您沒錯啊,皇上身邊有那麼多帝師教導著。怎麼能全怪你,而且皇上如今做的也不錯啊!」
蘇麻也激動起來,但聽到她的話,布木布泰卻突然高聲笑了起來。
哈哈的笑聲回蕩在空空蕩蕩的清寧宮,無端端的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哈哈,哈哈!」布木布泰笑的前俯後仰,彷彿聽到了什麼好聽的不得了的天大笑話。
總覺得害怕蘇麻連忙安撫,但下一刻她便完全的僵住。
僵直著身子慢慢的低頭,待確確實實的看到她手上的濕潤后。蘇麻像是被燙了一般,立馬收回了放在布木布泰身上的手,連忙將身子跪得低低的。
明明還想要笑,但最後卻突然的淚流滿面。
看著已經驚呆了的侍女,抬手摸上自己從多爾袞死後便不曾流下過的眼淚。布木布泰低聲苦笑道:「是啊他做的不錯,只要逼一下他,他便可以做的很好。可---可蘇麻是不是已經太晚了?」
「怎麼會晚,怎麼可能會晚。博古爾雖然佔了半壁江山,但主子您不要忘了,大清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在這裡,您不要忘了你還有蒙古還有科爾沁。而且這天下世人皆知,皇上才是真正的帝王才名正言順,博古爾他何德何能能跟皇上比!」眼見太后情緒失控,蘇麻只是跪下拚命安撫。
一點的一點的擦去臉上的淚水,直視遠方,布木布泰低聲道:「我知道,我都明白!是我最近總是想起以前,所以魔障了,所以糊塗了。」
將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努力的讓自己正常一點。布木布泰面無表情道:「剛才范文程的書信來了,那麼多張紙,那麼多的信息。可福臨只是看到博古爾他要去雲貴了,只是被范文程誤導著覺得博古爾他很無辜!」
幾日來的難過傷心自責一點點的消失,一點點的變成了恨鐵不成鋼。布木布泰冷言道:「福臨他怎麼不想想,博古爾若真的那麼無辜,若真的沒有起那心思。那他怎麼可能會趁著攻打鄭成功時,想方設法的拿住軍權。怎麼會在短短的時間內擁有八萬的親兵,他若不是處心積慮,那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日內讓那麼多人跟隨了他。」
稍微的頓了一下,布木布泰苦笑了起來「而且福臨他怎麼就看不到他的幾個哥哥全部都歸順了博古爾,他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那留在京師的滿朝文武連掙扎都沒有掙扎就都降了博古爾。他怎麼就不想想是為什麼,還有我的哥哥。我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是往常他早就過來了。可這次他卻只是這般的態度,他怎麼就不想想原因呢?」
端坐在上方的布木布泰,語氣中已經沒有了那種瘋狂和不知所措了。
微微抬起頭,蘇麻看著她柔聲道:「主子,凡事都要一步一步來欲速則不達,如今皇上已經做得極好了。他能讓范文程那樣的漢臣忠心耿耿已是不易,而且博古爾要去雲貴了。」
聲音中滿是笑意,蘇麻低聲道:「雲貴不比保定,離京師那可不是一般的遠。博古爾他這來來回回也不知道會花去多少的時日。而且他不知雲貴所有的兵馬早就讓孔格格給招回來,正在改道回盛京的路上。他這一去,可正好是羊入虎口,他有了八萬人馬就覺得天下無敵了,但是那永曆皇帝可不是一般人。打不死的永曆帝可不是白叫的,太后你想若他被困住,或者被----」
之後的話蘇麻沒有說,但布木布泰又怎麼可能不懂。
「我也不盼著他能死在外面,但不得不說他這次是真的失算了。不管他是真的想攻打永曆為大清守土開疆,還是只是想乘機故伎重演想收了孔四貞的人馬他都失算了。」
剛才的失態彷彿不曾發生過,布木布泰抬頭笑道:「一旦他走了,我們便有了時間。到時我們的駐防八旗軍加上孔四貞的漢軍旗,還有科爾沁。」想到科爾沁布木布泰臉上出現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看她這般蘇麻連忙道:「王爺他畢竟只有一個嫡女難免有點想不通,但他還是想著向著您的。主子您想他若真的不管您又怎麼會派人過來,所以太后您就不要太多慮了。」
點了點頭沒有再想科爾沁,布木布泰又繼續道:「到時只要他走了,只要我們的人馬齊了。只要大軍的士氣足了,我們就可以趁著他不在一舉攻入京師。到時他就算插了翅膀都不可能趕回來,而且就算他真的能插翅膀趕回來,他也一定不是我們的對手。」
在盛京太后她終於恢復了平時的睿智精明摸樣,跟皇帝福臨的關係又恢復如初時。在京師博古爾終於不顧好些大臣的反對,召集了人馬準備好了物資軍糧準備明日啟程。
如今距離頒金節還有七日,但嚴格說起來博古爾也才來京師四日而已。
從十月初二到如今初□天的時間,第一日博古爾他住在了坤寧宮。第二日他待在乾清宮,跟濟度一聊就是一天一夜。第三孟古青剛剛將自己的情緒調試好了,覺得自己能面對博古爾了。結果博古爾突然出宮去了八旗營,之後乾脆就沒有回來。
已經連續等待了四日了,四日的時間孟古青心中的那點無措和不好意思,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完全的變了樣。
「給我把這些東西扔出去!」
巧心日日囑咐御膳房給坤寧宮準備兩份膳食,平時感覺沒什麼。但是如今看著這滿桌子的飯菜,孟古青終於忍無可忍。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夙沙梟敖和風涼油同學的地雷,么么噠o(n_n)o謝謝支持了,開心中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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