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生日

中午休息時，葉隨不時地就抬起頭往玻璃門外看。只是幾次看下來,她都沒有發現那個自己想見的人的影子。

葉隨不是不知道宋雨安經常會站在玻璃門外偷偷看她,她只不過是假裝沒有看見。辦公室里的同事也都不是瞎子，宋總經常往這裡跑為的是誰，恐怕沒有一個人會不知道。只是都礙於宋雨安的面子不敢當著她們的面議論而已。至於葉隨和宋雨安的事,在公司上下都傳開了,外面那些媒體都虎視眈眈地準備挖猛料。

「今天宋總沒來啊。」辦公室里的人察覺出葉隨臉上的不安，忍不住開始與人咬耳朵了。

「是啊,瞧瞧她今天不知道往外看了幾次。」

「是有多喜歡對方啊，都在同一個公司還要跑來看看對方。不過她們也很奇怪,明明是情侶,可兩人接觸也不多，甚至都沒有什麼親密的行為。葉隨對宋總更多的是害怕,還有一點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宋總又好像很嚴肅。」

「誰知道她們到底怎麼回事？說不定啊，她們之間就是單純的『那種關係』……」那人特地強調了「那種關係」四個字。

「但如果只是『那種關係』，宋總犯不著整天一副生怕別人拐走她的心肝寶貝的樣子吧？」

……

葉隨心情極度不佳，周圍的一切她都不想去觸碰。宋雨安留的那張紙條，讓她情緒起起伏伏了一個上午。宋雨安今天沒過來，她甚至連個問她的機會都沒有。

此刻，宋雨安或許就坐在辦公室里。要見她其實不難，問清宋雨安原委也不難，可是葉隨就是不願意或者說沒有勇氣去找她。

葉隨捏著鼻樑骨，覺得頭暈暈的，耳朵也很痛，甚至出現了耳鳴。最近身體上似乎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打算出去吹吹風讓自己清醒一些。

剛拐出門沒多久，就遇見了鍾夢穎。

「你是去找宋老師嗎？」鍾夢穎笑著問。

「不是。」葉隨說。

「噢……」鍾夢穎將尾音拖得很長，「反正她今天不在。」

葉隨沒說話，但是眼底明顯劃過驚詫。

「你不會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吧？她休假一天過生日去了。」鍾夢穎說得不懷好意，她……沒邀請你嗎？」明知故問。

葉隨眨著眼睛以此來遮掩自己眼裡的脆弱與失落：「她沒對我提起這方面的事。」

鍾夢穎咳了一聲，說：「或許她忘了……」

葉隨自嘲似的笑笑：「或許是她以為我忘了……」

鍾夢穎驚覺自己不該提起這種的話題，現在讓她如何收場？

「那不打擾你了，再見。」葉隨收起盤旋已久的愁緒。是她自找的，何必傳染到別人身上？

鍾夢穎傻站在那裡，搞什麼？兩人還沒進展嗎？

葉隨恍恍惚惚地度過了下午。她和宋雨安的關係越來越微妙，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她們之間到底算什麼？不過她能確定的是，想要撇清她和宋雨安的關係，在短時間之內是不太可能了。

「學姐你今晚有空嗎？我們一起吃飯吧。」正當葉隨失神之際，6吟雨湊過來問。

葉隨猶猶豫豫，藏在桌下的手指卻倏地收緊，她揪著眉想了想說：「不了，我……今晚有約了。」

「我們都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6吟雨撒嬌般地抱怨著。

葉隨將她隱晦的原因藏在平淡的話語間，用她的方式拒絕了6吟雨。或許真是被宋雨安教會了，不要和一個對自己有意思的人走得太近。她……是宋雨安的女人——這種暗示逐漸被灌輸到了她的意識里，致使她對這種聽似曖昧的要求能避則避。

「很抱歉。」葉隨嘴角揚著歉意的笑，拒絕之意卻未曾減少半分。

6吟雨說：「也沒什麼好抱歉，誰讓我來晚了呢？」

來晚了……葉隨品味著這句話。是啊，愛情也是如此。宋雨安先入了她的心，之後的人於她而言，都來晚了。心裡的位子被人佔了，其他人想要奪走，那是何等地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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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出來，葉隨沒有先回家，而是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傍晚的天開始陰沉下來，厚重的雲層疊加在一起，加上陣陣風，似乎是下雨的前奏。葉隨看著手機，時間逐漸過去，她卻始終沒等來宋雨安的電話，哪怕是一條簡訊。

宋雨安的冷落與懲罰來得如此突然，讓葉隨措手不及。

心裡百般鬥爭與考慮之後，葉隨還是決定打電話給宋雨安。

「嘟……」等待電話接聽的這段時間極為折磨人，葉隨的心跳得很快，甚至在喧鬧的街頭她都能隱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喂。」終是有人接了電話，只不過只憑那一個單字，葉隨就能斷定接電話的不是宋雨安。

「你是誰？」宋雪安問。

「我……」葉隨的話只說了一個字就戛然而止了。街上的人來來往往葉隨又拿著手機沒注意，冷不丁被人猛撞了一下，她的手機從手中摔了出去。

手機被摔在地上的撞擊聲讓宋雪安皺起眉，她立刻把手機拿離耳邊，過了一會兒才又貼著手機問：「喂？喂？」傳來的都是嘈雜人聲和街頭汽車來往的聲音。等了好半天，宋雪安還是將電話掛了。

等葉隨在擁擠的人群中心急如焚地將手機撿起時電話已經被掛斷了。她泄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的電話就這樣被掛斷了。而且令她好奇的是，她在宋雨安的通訊里的備註究竟是什麼？即使對方不認識自己，可來電話時總有備註提示吧？為什麼對方會問她是誰這種話？

宋雪安把手機放好，她也很好奇姐姐手機里那個備註為「t^t」的人究竟是誰。

葉隨的臉色就如同這天色，陰沉沉的滿是愁雲，還有可能隨時會「下起雨」來。她收起手機，心口從早開始就被那張薄薄的留言紙片壓著，被它悶壓得透不過氣。

現在正是下班回家的高峰期，人潮來來往往，都各自忙著朝自己的歸宿港灣趕去。而她呢？葉隨站在這裡，卻不知道她的歸宿在哪裡。聽著周圍的各種聲音混在一起，葉隨只覺得耳朵很痛，一瞬間，她的世界是安靜的——她聽不見了。她捂住耳朵，感覺頭都快裂了。好一會兒她才恢復正常。後來或許時間晚了，她終究是移動了步伐。

葉隨獨自在街上走著，目光卻被一家蛋糕房吸引了過去。她這才想起自己前天晚上在這裡訂了蛋糕，只是現在似乎沒有必要去取了。沒有了那個人，蛋糕這東西東西顯得過於多餘，也很刺眼。

正當葉隨準備繞道而走的時候，蛋糕店裡的店員卻叫住了她。

「葉小姐！」店員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臉上總是帶著甜甜的笑，人也很熱情。在她身上有著她這個年紀對生活特有的熱情與希望，「你終於來了。都這麼晚了我以為你把訂蛋糕的事給忘了，正想打電話給你呢。幸好你還記得。」

葉隨被她認了出來，心頭浮現起淡淡的尷尬：「對不起來晚了。」

「沒事。反正我們還沒打烊，早著呢。」店員小姐笑著對她說，「您稍等一下，我去把蛋糕拿出來。」

「好的。」

店員小姐拿了蛋糕，問：「是幾歲生日啊？」

「三十一。」葉隨回答。

「那您需要哪種蠟燭呢？是要三十一根小蠟燭呢還是要這樣簡單的『31』形狀的蠟燭？」店員小姐拿出兩種蠟燭，「三十一根小蠟燭或許會弄得整個蛋糕都是滴蠟，不能吃了。」

「麻煩給我三十一根小蠟燭。」葉隨想了想，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那好。」店員小姐也沒多多說什麼，把東西裝好就遞給了葉隨。葉隨拿了東西就離開了。

葉隨的背影在夜色中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孤獨，店員小姐不禁蹙眉，又想到那個蛋糕。三十一歲……那個蛋糕絕不是為葉隨自己準備。店員猜測也許她心裡藏著一個愛而不得的人吧，所以她看起來才會如此憂傷。

葉隨拿著蛋糕走在路上，正當她準備穿過馬路回家時。原本烏雲朵朵的天卻下起了瓢潑大雨。葉隨被大雨澆了個措手不及。等跑到躲雨的地方時，她已經渾身濕透了。她抹了一下臉，臉上也都是雨水。唯一值得她慶幸的是蛋糕沒被淋壞。

下雨了，宋雨安你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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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安此刻正與家人在一起。乘著她的生日，許多與宋家有生意上往來的人都來了，以此來維護或者加強與宋家人的關係。一大群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湊到了一塊兒，倒是挺熱鬧的。

宋雨安舉著酒杯遊刃有餘地從中應對著。宋朝臻的目光在來的這些人中穿梭，似乎在尋找什麼。韓梟穿得極為紳士，帶著他標誌性的笑走到宋朝臻身邊，問：「宋叔在找誰嗎？」

宋朝臻看了看周圍，輕聲問他：「她怎麼沒來？」

「誰？」

「雨安藏著掖著的那位。」宋朝臻幾年前就知道了大女兒與那個女孩子的事，只是一直沒戳穿而已。

「很顯然，雨安沒把她帶來。」

「啊……」宋朝臻極為惋惜，「竟然沒來。我以為雨安會把她帶來，畢竟是這麼重要的場合，不公開關係也至少會把她小心翼翼地藏在某個角落才是啊。竟然沒來……」宋朝臻說不出的失落，「我都沒見過她真人。」

聽著他的抱怨，韓梟笑得更為深：「宋叔想見她還不簡單，改天我把她帶過來就是了。」

「打住！」宋朝臻並不贊成他這個提議，「先不說雨安她媽媽知道了雨安喜歡的是個女人後會怎樣；要是被雨安知道了我私自見了她的情人，我覺得她恐怕會討厭我。」

「就這麼怕被她討厭？」

「那是……」宋朝臻呡了一口酒，「被雨安討厭可是一件很令人傷心的事。」

韓梟無語以對，拍了拍宋朝臻的肩后就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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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間隙宋雨安回了自己的房間，發現韓梟正倚靠在她的書桌旁。

「你怎麼在這裡？」宋雨安面不改色，坐到梳妝台前補妝。

韓梟直起身子，問：「今天你真的打算不理你的唐唐了嗎？」

「唐唐也是你叫的？」宋雨安望著鏡子里的韓梟。

「關鍵不在這裡。」

「我不知道。」宋雨安垮下臉。

說實話，即使昨晚她與葉隨之間什麼都沒發生她也不準備把葉隨帶過來。一方面是因為這種場合人多、關係又繁雜，葉隨是她要小心保護起來的人，她怎麼可能容許葉隨出現在這種場合？另一方面她也擔心媒體會拍到她與葉隨的什麼照片。在公司她已經十分小心了，盡量與葉隨保持距離。若是她倆的事被媒體曝光，到時候受傷的必然是葉隨。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昨晚葉隨半夜溜出去睡沙發的事惹惱了她，她要給點懲罰才能讓葉隨學乖。

韓梟拿著她的手機走過來：「她有打電話給你——兩小時前。」

宋雨安看著那條通話記錄，心裡有了觸動：「你接的？」

「不是。是雪安。」韓梟把手機放下，「她說有人找你，可是話還沒完整地說上一句，電話那端就奇怪出現了嘈雜聲，似乎是在街上。」

「什麼？」宋雨安大驚，心瞬間就被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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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隨一個人坐在餐桌邊，她只開了一盞燈，幽暗的燈光更加襯托出她的孤單。

她嘴唇泛白，頭髮還是濕的，她的臉在幽暗中看不清楚。面前放著蛋糕，她慢悠悠地在蛋糕上插上了蠟燭，滿打滿地插了三十一根才停下。然後她又一根根地將蠟燭點亮，小小的火苗逐漸照亮了她的臉，她微笑地看著那些燭火，彷彿它們能溫暖她的心。

「宋雨安，生日快樂……」葉隨說，彷彿宋雨安此刻就坐在她的對面。只是回答她的是一室安靜。她靜靜地看著那一根根細小的蠟燭燃燒著。最後，她覺得世界好安靜，安靜到什麼都聽不見了。

「砰……」葉隨倒在了地上，她的世界真的安靜了，就連自己的手機在響都聽不見。

「為什麼會沒人接？！」宋雨安一遍遍地打著葉隨的電話，但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狀態，「她一定出事了！」宋雨安心亂如麻，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我去看看。」韓梟也覺得事情不對勁。

「我和你一起去。」宋雨安好後悔。

韓梟無奈，這個時候他阻止不了宋雨安：「你快換衣服，我在後院等你。一會兒我們從後門出去。」

韓梟和宋雨安出門的時候，宋雪安正從窗子里看著他們。她也是安靜的，誰也不知道她心裡正在衍生出什麼想法。與此同時，何明彥滿意地收起了手中的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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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隨！」宋雨安心急火燎地開了門進去。韓梟在一邊開了燈。

「葉隨……」宋雨安喊著，無人應答。

看著空蕩蕩的家，宋雨安終於發現了餐桌上的蛋糕。她走過去，上面還有幾根蠟燭正散發著最後一點光亮，宋雨安立刻就紅了眼睛。她低頭，當她看見葉隨倒在地上時，覺得她的世界快要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