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往事
說完那番聽似警告的話,見葉隨並無損傷,宋雨安便收回目光,恢復人前寡淡冷漠的模樣,拋下一干人在保安的保護下進了公司大堂。
葉隨站在人群中凝望宋雨安遠去的背影,藏在帽檐下的眼眶泛熱。她知道宋雨安的話不光是說給別人聽的,更是對她鄭重的承諾。
葉隨從中體會到更多的不僅是感動,還有一種決心。事到如今,宋雨安對她這般疼愛,甚至不惜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帶有挑釁警告意味的話,足以證明宋雨安對自己的愛有多深。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去放棄她們之間的愛情?
「這是要你過目簽字的文件。」鍾夢穎將文件放到宋雨安桌上。
宋雨安單手撐著下巴在想自己的事,鍾夢穎的出現讓她心驚了一下。她看著那些文件,卻一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
「怎麼了?還在擔心她啊?」鍾夢穎見她情緒不佳,關切地問道。
「你說,我剛才說出那樣的話,是不是會嚇到葉隨?」宋雨安冷靜下來后覺得自己之前那樣做的確有些衝動,回想起葉隨的眼神,宋雨安仍是有些擔心會不會嚇到葉隨。
鍾夢穎說:「說實話,你這樣肆無忌憚地在媒體面前與她秀恩愛真的很過分。」
「秀恩愛?」宋雨安攏起眉,對這種說法很不滿,「我沒有。」
「還沒有呢?」鍾夢穎咋舌,宋雨安那樣子分明就是恨不得對全世界宣告她愛葉隨,這還不是秀恩愛?「赤/裸裸的愛情宣言啊。」
宋雨安不語,她愛葉隨,但她並非是喜歡把私人感情拿到外面說事或者炫耀的人。
「好了,你不要擔心。」鍾夢穎寬慰宋雨安,「你和她這麼久了,如果彼此之間還不能理解,那你們的感情也太失敗了。還有啊宋老師,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太寵著慣著葉隨了。這麼多年過去,她長大了,你不要總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她經歷的也不少,有自己的判斷力與決斷力,你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會讓她越活越小的。」
「真的是我多慮了嗎?」宋雨安撫了撫額,她沒有安全感。四年前自己在愛情上用錯了方式,過於強烈的佔有慾與激進的處事方法讓她差點失去了葉隨,所以現在她對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鍾夢穎能說的都說了,宋雨安要怎麼做就不是她能控制了,便關了門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宋雨安翻開文件,決定聽從鍾夢穎的話,不要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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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麻煩去公墓山。」葉隨坐上計程車,繼續往目的地趕去。
「好的。」司機發動車。
看到前面是花店,葉隨想起什麼,又補充:「師傅,麻煩你在前面花店停一下。」葉隨在花店買了花出來。望著盛開的花瓣,葉隨的心情一下子就回落下來。
6吟雨仔細地打理完自己姐姐的墓后,憂心忡忡地坐到一邊:「姐姐,你會理解我的是不是?有些事我無法控制,而同樣的,有些事也不能完全怪罪到別人身上……」
葉隨拿著花拾級而上,走到一半,恰好遇上了正下山的6吟雨。
「吟雨?」
「葉隨?」
6吟雨站在葉隨上兩級階梯上,兩人對彼此的出現都很驚訝。
「你怎麼會在這裡?」葉隨問。
6吟雨的視線轉移到葉隨手上的花上,手掌不自禁地便握了起來。
「又來看你姐姐?」見她不回答,葉隨又問。
6吟雨雙眉蹙得很緊,似乎心裡正在做著很大的掙扎。
「你還好嗎?為什麼不說話?」葉隨以為她是觸景傷情,在自己姐姐的墓前勾起了傷痛的回憶才會這樣憂鬱沉悶。
6吟雨望向葉隨,深呼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學姐你還記得我之前有話對你說嗎?」
「記得啊。」
「那就今天吧。」6吟雨說著就下去拉葉隨的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葉隨覺得莫名其妙,「這裡是墓地啊,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了。」6吟雨不語,緊蹙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拉著葉隨就往上走去。
葉隨看著墓碑上的字,訝異之情溢於言表:「吟雨你……」
6吟雨頎長的身子站立在墓碑前,臉色嚴肅憂傷,細碎的髮絲隨著她微低的頭垂落下來,從臉側遮住了她的表情。
葉隨只是感覺一切越來越詭異,她的心加速跳了起來,腦海里正將一些細碎的線索連成一條完整的信息。
「吟雨,你姐姐……」噎死的聲音隨著她拿著花的手一同顫抖起來。
「沒錯,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姐姐的墓碑。」6吟雨回答。
「啪」地一聲,葉隨手中的花應聲而落,恰好掉在了6吟雨剛剛才放在這裡的花上。
6吟雨側過身去看葉隨,臉上的情緒沒有過多的變化,只是她的目光卻變得微妙起來。這是葉隨從未在她身上看到過的。
「你姐姐不姓6……」葉隨寧願相信是自己殘缺的耳朵聽錯了,她試圖找出證據去推翻6吟雨的話,「你們不是……」
「我姐姐在我父母過世后被人領養,自此之後就隨著她的養父姓了。」6吟雨解釋。
葉隨回憶起那場令她失去左耳聽力的車禍,頓時痛苦不堪:「你一定很恨我對不對?」
6吟雨勾起一側的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恨?」她被眼裡的酸澀難受得閉上了眼,「我一開始也以為我會很恨你,可是你對我太好了,好到我後來亂了心。」
葉隨默不作聲,但是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到地上純白的花上,如同她此刻的心一樣,碎成了玻璃渣子。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愛情,可是至少——我沒有辦法再繼續討厭你下去。儘管我無數次地提醒我自己,我姐姐是你間接害死的,可那根本沒有用!」6吟雨叫囂著,在心底壓抑已久的情緒瞬間如山洪一樣爆發了出來,「恨有什麼用?我姐姐難道能活過來嗎?」
葉隨頹然跪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大約在兩三年前,經歷了喪父之痛和愛情上的創傷之後,葉隨還未完全從中解脫出來。情緒與精神緊繃壓抑,只要有一點小事刺激到她她就會大吵大鬧甚至情緒崩潰,每次這樣她就去買醉,以此來忘卻痛苦。
那天晚上她醉醺醺地從酒吧出來,搖搖晃晃地在馬路上哭著走著。還沒走幾步就差點被車颳倒,6吟雨的姐姐恰好經過,認出是葉隨,又看她一個女孩子挺危險的就過去勸了幾句。可惜葉隨那時脾氣易怒,容不得一個陌生人對自己指手畫腳,推開了6吟雨的姐姐自己執迷不悟地往前走。
6吟雨的姐姐在她那裡受了氣,本想撒手不管,可是就在她回頭的時候,見一輛小型貨車正往這邊開來,而葉隨迷迷糊糊地對喇叭聲充耳不聞,還想直穿馬路。眼看就要撞上了,6吟雨姐姐下意識地就衝過去想要把人推開。
而事情的結尾可想而知,因為有了6吟雨姐姐的保護,葉隨並未喪命,只是在撞擊下失去了左耳,而6吟雨的姐姐就沒那麼幸運——她因為傷勢過重去世了。
自此之後,葉隨才如夢初醒。她後悔她愧疚,一直想見6吟雨姐姐的家人做些彌補,但那家人都拒絕了,甚至都沒有露面。無論葉隨做什麼,都無法再挽回6吟雨姐姐的命。
那件事就像是警鈴一般,讓葉隨徹底從之前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走了出來。久而久之,車禍的事被她藏在了心底,唯有失聰的左耳還在提醒她自己犯下的過錯。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葉隨還能說什麼,整件事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自己變成了聾子不說,還害得別人失去了生命。這才是罪大惡極。
「我不求你原諒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6吟雨滿臉都是淚,她無法對葉隨做出判決。畢竟,葉隨在法律上並無過錯,而且是她姐姐主動救的人。
「你應該去死!」說這話的不是6吟雨,而是尾隨6吟雨已久何明彥。
「通知韓梟哥,這裡有情況,讓他趕快過來。」停在山下的車裡有韓梟的人。因為擔心何明彥近期會做出對葉隨和宋雨安不利的事,韓梟都派了人監視何明彥。
「我知道了,你們在哪裡?」韓梟接到電話后就匆匆打算出門。
「我也要去!」宋雪安跟在他後面。
「小事而已,你沒必要去。」韓梟沒理她。
宋雪安沒反駁,只是迅速地搶在韓梟之前上了車。韓梟看著穩坐在車裡的宋雪安,頓時沒轍,微蹙了蹙眉:「等會兒不許亂插手。」
「我只是想看看那些作繭自縛的小人長什麼樣而已,沒其他意思。」宋雪安揚起頭,對接下來的事很是期待。
「呵。」韓梟冷笑了一聲,「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