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憧憬

葉隨顯然被這個事實嚇得不輕。宋老師二十幾歲的人，掐指一算，她爸得多早就……而且——「宋老師你是怎麼上的戶口？」

宋雨安被她奇怪的關注點逗笑了：「別看我爸看著挺不靠譜的，但是事實上辦事很靠譜。」

「天哪……怎麼可以這麼早就……」

「早戀，加上年輕氣盛，在某些方面你也知道年輕人很難控制住，所以就……」宋雨安攤手，「雖說我的出生是有些超出他們的預計，但是生了就得負責，我這不好好的嗎？」

葉隨握著杯子有些出神：「早戀果然好神奇。」

宋雨安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托腮：「你早戀過嗎？」

葉隨搖頭。

宋雨安抿起笑：「真的沒有？」

「沒有啊，就連暗戀都沒有過呢。」葉隨委屈，「你知道嗎？到了這把年紀連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都不知道，就因為這事兒，他們都說我性冷感，要不就是喜歡同性……」

「我以為……」宋雨安眯起眼，「我以為你和蔣崢智……」她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葉隨本以為宋雨安和那些人不一樣，沒想到還是一樣的，連她也誤會自己：「我和他沒關係！都是那些人瞎起鬨！」

「無風不起浪哦。」宋雨安已經含著笑。

「風和浪都與我無關，我看，浪的明明是那些吃飽了撐著的人！」

看她的樣子不像說謊，宋雨安放了一半的心：「不過，到現在還沒有喜歡的人，是有可能喜歡同性……」

葉隨挑眉：「在我沒有喜歡上別人之前，一切言論都是無根據的。」

「也許很快就有根據了。」宋雨安低著頭，小聲說著，聲音小到葉隨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意思？」

宋雨安沒有回答她，只是又把話題扯開了：「你對我爸這麼驚訝，晚上正好我要陪他一起吃飯，你要跟著去嗎？」

「不不不……」葉隨急忙拒絕，「我去會很尷尬的。」

「也對，他對小孩子有時候會熱情過了頭，我怕嚇到你。小時候我經常被他逗哭，每次我哭的時候他卻笑得很開心。」宋雨安無奈地笑了笑。

「你們關係很好。」

「嗯，大概是因為我小的時候他也年輕，也是個大孩子，所以和他相處起來更多時候像朋友像兄妹，父女的感覺偏少。到現在他這把年紀了，有時候我還是覺得他很幼稚。你呢？你和你父親怎麼樣？」

「我爸很嚴肅，話也少。但是我和他之間彼此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他很疼我，雖然沒你爸爸有趣。不過，我和我媽呢，有時候就會吵架。宋老師，你也會和你媽媽吵架嗎？」

宋雨安搖頭：「從來沒有。」

「怎麼會？」從小到大，即使是情親人之間也難免會有磕磕絆絆的啊。

「沒有就是沒有，我不說謊。」宋雨安又說了一遍，「好了扯遠了。你快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葉隨細長的眉毛還是糾在了一起。

「還想說什麼？」宋雨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笑裡帶了多少寵溺，不知道葉隨有沒有察覺。

「宋老師那你當時到底是怎麼上的戶口？」

「關於這個問題我還真沒問過我爸媽，但是你放心，你宋老師絕對不是黑戶。」宋雨安托腮，在透過紗簾照射進來的陽光下，一臉溫柔。

葉隨也沖她不好意思地彎彎嘴角，明明想笑出卻還是收斂起了很多笑意。葉隨心中此刻只有一個想法，宋老師真好。

很久很久之後，葉隨總是會想起她和宋雨安一起單獨度過的第一個早上，陽光明亮，宋雨安在光暈之下，對她笑得那麼溫和。原以為會忘記，卻不曾料到，這一幕被她自己好生摺疊起來，藏在心裡藏了好多年。

把葉隨送走後，宋雨安又驅車趕了回來。停完車后，她開了車門，就見她家的宋朝臻站在不遠處的湖邊。

「站這麼久，想跳下去？」宋雨安安靜地站在他身邊。

「爸爸要是跳下去，你會跳下來救我嗎？」宋朝臻笑著問她。

「不會。」宋雨安面不改色。

宋朝臻依舊不改臉上的笑容，雙手插在褲袋裡，微微側身：「救學生的時候這麼義無反顧，對自己爸爸這麼漠不關心？」

「第一，你會游泳；第二，我是那個學生的班主任，救她我有責任；第三，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柳經理告訴我的。她說昨天你回酒店的時候全身都濕了，還領著個年輕的女孩。」宋朝臻微笑適度，宋雨安與自己的父親對視好久，卻始終猜不透他半分想法。最後，敗下陣來：「爸，你想說什麼？」

「早上我在你房間里的時候，那個女學生也在吧？」

「在。」

「算是金屋藏嬌嗎？」

宋雨安微攏起雙眉：「我和她只是正常的師生關係，『金屋藏嬌』這種詞，用在我和她身上不合適。」至少目前真的是正常的師生關係。

宋朝臻點頭，臉上老帥哥的微笑終於消了下去：「雨安，你告訴爸爸，你到底想要什麼？」

「什麼意思？」今天的宋朝臻讓宋雨安摸不著頭腦。

宋朝臻深沉的雙眸望向平靜無波的湖面：「你出生的之前，我就下了決心，我的孩子，我一定要給她我所有能付出的東西，尤其是女孩子。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這種做不到不是因為我不願意或者不能付出，而是因為你。」

宋雨安面容平靜，但如水的眼眸里卻是幽深一片。

「你越長大，越像宋家人，我指的是像你爺爺那樣地孤傲、難以接近，還有點冷冰冰。更讓我感到無力的是，你始終是那麼地獨立有想法。我無法得知你心裡藏的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你到底要什麼。所以，我連付出的機會都沒有。」

「爸，你已經為我付出很多了。」宋雨安說，「你對我的愛我一直很明白。你問我要什麼？如果真的要問，我要自由。」

「自由？」宋朝臻眼裡是疑惑。

「我很感謝您，在爺爺那裡替我頂住了壓力。」宋雨安是宋家人的掌上明珠，她爺爺並非像她父親那樣開明，相反，老爺子一直以宋雨安為傲，一心想著宋雨安能早些擔起宋氏的擔子。可是誰知道宋雨安偏偏一意孤行，勸也好好勸過了，威逼利誘也都試過了。宋雨安不願意就是不願意，依舊義無反顧地朝著大學老師的方向奔去了。她能這麼順利地做她的老師，這和宋朝臻在老爺子大發雷霆時給她的支持是分不開。

「我也明白家裡的形勢，我也不會讓您一直遭受爺爺的壓力。爸，我要的自由不多，四年，最多再給我四年的自由，到時，我會回去的，要我負責的我會一個不落地撿起來。」宋雨安坐到長椅上。

「為什麼？」宋朝臻只覺得自己這個女兒的心外覆了一層冰，你依稀知道她的心裡藏了東西，可就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為什麼是四年？你要做什麼？」

宋雨安嘴角綻開一個笑容，不燦爛，卻帶著她最好的憧憬：「我要做的就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連爸爸都不能告訴？」

「不能告訴。」宋雨安語氣平平，卻是堅定如鐵。

宋朝臻直搖頭，：「不僅像宋家人，這點愛玩神秘還遺傳了你媽媽。」

「把你對媽媽的愛藏好，不然我會嫉妒。」

「好，這四年我就讓你去做自己的事。還是那句話，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宋朝臻並不急著催婚，他只是為女兒的幸福操心。再怎麼樣，身邊還是要找一個人給她幸福。

宋雨安答應，而後又想起什麼，問：「爸，問你個事兒，我是怎麼上戶口的？」

「有準生證，和相關部門溝通，即使我和你媽那時還沒到法定結婚的年齡，但是錢這個東西……你也知道的。」宋朝臻回答，「你怎麼想到問這個了？而且這些事，你應該都清楚才是。我宋家的孩子，不可能是黑戶。」

宋雨安如一汪春水的眼裡似乎倒映著別人的影子：「有人問我，我就想起來了。下次，好好告訴她答案。」

宋朝臻眉毛一挑，女兒的心思你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