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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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八年的初冬天氣很冷,但時局卻亂得像燒開了水的鍋。(請記住我們的網址.dkakan)(**:.zaosho.co)國共兩黨時而開打,時而談判,打打停停,停停打打。**領導的人民解放軍佔領了東北大部,國民黨的軍隊只是龜縮在幾個大城市裡。解放軍在華北,華東部分地區,屢打勝仗,已轉入全面戰略反攻的勢態。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頹勢已顯。民間私下風傳:老蔣氣數已盡,屬秋後的螞蚱沒幾天的蹦頭了。
北平城裡到處是荷槍實彈的國民黨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戒備森嚴。拉著長笛的警車和美國大兵駕駛的吉普車,不時呼嘯而過。由於戰爭的逼近使得食品匱乏物價飛漲,老百姓生活在極度的不滿與恐慌之中。當時老百姓中流傳著一個冷笑話:用一麻袋錢在早上可以買一斤饅頭,中午只能買一個饅頭,晚上就只能買一個饅頭渣了。政局的動蕩、生活的貧困使老百姓對民國政府的不滿情緒日益增長。
這時的王鴻舉剛滿二十歲,他在燕京大學文史專業讀二年級。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天生就對政治敏感的學子們已無心念書,課餘時總是三一群五一夥的聚集在一起議論時事,往日里平靜的校園成了各種人物各種思潮充分展示的大舞台。未名湖畔的一片草坪上是同學們聚會的中心,學生們經常在這裡慷慨激昂的發表著自己的政治觀點,並時常為不同的觀點爭得面紅耳赤。王鴻舉是個雄辯的青年才子,他經常出現在湖畔的草坪上。他雖然雄辯卻看不起只知夸夸其談的清談派,他認為空談沒有意義,沒有行動就沒有未來!他積極地參加了進步師生組織的示威活動,經常和同學們一起打著「反飢餓,反內戰,要民主,要和平」的橫幅標語走上街頭,用實際行動來表達對國民黨統治當局的強烈不滿。
為了使抗議遊行辦得更有聲勢,能夠得到北平更多市民的響應,幾個大學的進步師生聯合起來,準備在**前舉行大規模的針對統治當局的抗議集會。早上八點多鐘,燕大的遊行隊伍冒著刺骨的寒風從北平西北郊向城內進發,師生們一路上振臂高呼口號,路上不時加入一些對現實不滿的普通市民,隊伍越來越長,人越來越多,浩浩蕩蕩的前行。王鴻舉肩頭扛著「反內戰,要和平」的標語牌,情緒激昂的走在遊行隊伍中。隊伍行進到西直門前時遭到警察和士兵的阻攔,遊行組織者與他們交涉無果,「衝過去!衝過去!」遊行隊伍人多勢眾在高聲吶喊下一衝而過。
一路上遊行隊伍又遭到軍警的層層攔截,隊伍一次次強行通過,有的師生在與軍警的衝突中受傷挂彩,王鴻舉的標語牌被士兵奪走踩壞,上衣被扯掉兩個扣子。在和軍警的衝突中王鴻舉看到一個穿灰棉旗袍圍白圍巾的女生遭到幾個軍警的拉扯,這個文弱的女生扭動著身子,拚命的反抗,但毫無作用,眼見就要被架走。情急之下,王鴻舉沖了過去,他照著一個抓著女生胳膊的警察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腳,卒不及防的警察怪叫一聲向前仆倒在地。另一個警察見狀放開女生餓虎撲食似的衝過來,揮拳向王鴻舉打去。王鴻舉的臉上重重的挨了一拳,他被打得兩眼冒金星,身子搖了搖才勉強站住。那警察又順勢向他胸前抓來,王鴻舉被打急了,他雖是一介書生,卻從行伍出身的父親那裡學了幾套拳法,只見他左手迎上前,架住對方手臂並抓住其手腕反扣,右腳前進伸到對方的胯下,手上一推腳下使個別子,一下把這個警察向後邊摔出兩三米遠,旁邊的幾個軍警見狀后吹著警哨圍了過來,王鴻舉見事不妙,拉起那個的女同學就跑,頃刻間混入到亂糟糟的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遊行組織者知道隊伍行進途中會遭到執政當局的不斷阻攔,為了保證能夠準時在**前舉行抗議集會,大家在遊行前就約定好:一旦隊伍受阻或被衝散,就要分散行動,自行在**金水橋的華表前集合,集合時間定在當日上午十點半。由於怕誤了集合的時間,王鴻舉拉著被解救的女生在人群中急匆匆的跑著,跑了一小會兒,那個女生的腳步慢了下來。
「快放手,放手。」女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她實在跑不動了。王鴻舉這時才感覺到自己正使勁的抓著人家女孩子的手,他趕緊停住腳步,不好意思的鬆開手。這個女生累的氣喘吁吁滿臉是汗,烏黑的短髮凌亂的遮在臉前。她無力的依靠在路旁的一棵樹榦上。
「你把人家的手都攥疼了。」她有些氣喘地說,隨著急促的呼吸胸部一起一伏的。
王鴻舉趕忙點頭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歇會再走吧。」
女生見狀「撲哧」一聲笑了,她說:「誰埋怨你了,看把你緊張的!」說罷,她仰了仰頭,用手撩起遮在臉前的頭髮,露出一雙美麗的眼睛。
王鴻舉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美麗的眼睛,他覺得這雙眼睛就像一潭秋水,雖然清澈卻望不到底,既美麗又神秘。
「我還要謝你呢!今天要是沒有你,我可就麻煩大了。」這個女生說完溫婉一笑。
此時的王鴻舉仔細的打量起眼前的這位姑娘,她中等個頭,有著一襲棉裝也掩不住的婀娜身材,白皙的蛋形臉上配著精巧的五官,梳著十分利落的齊耳短髮,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知性美,這種類型的女孩是王鴻舉最喜歡的。
「認識你很高興!我叫王鴻舉,是燕京大學的。」之後他還想接著自我介紹一番,卻被這女生接住話茬兒。
「你是燕京大學二年級文史系的,你叫王鴻舉對不對?我知道你!」女生調皮的歪頭笑著。
王鴻舉驚訝的問到:「你怎麼知道的?」
女生故做神秘的說:「你猜?」
「我猜不著,你也自我介紹一下吧。」王鴻舉聳聳肩膀。
「我也是燕京大學的,讀一年級,在學校里看過你主演的話劇,我很欣賞你的表演才能!」
「真的?」王鴻舉得意的問。
「知道嗎?很多女生拿你當白馬王子呢!」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王鴻舉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瞧把你美的!」這女生也笑了。她主動伸出手說:「交個朋友吧,我叫黃婷婷。」
兩個人的手友好的握在一起。這時身旁急匆匆走過的同學認識王鴻舉,他們催促道:「鴻舉別耽誤時間了,快點走!」王鴻舉和黃婷婷急忙隨著人群向**的方向奔去。
此時太陽藏進厚厚的雲層里,天色陰沉,寒風習習。從四面八方湧來的人群聚集在**城樓前,群情激昂的人們絲毫不懼冬日的寒冷。
「反內戰,要和平!」
「反獨裁,要民主!」
口號聲此起彼伏,人們憤怒地揮舞著拳頭高聲吶喊,把對統治當局的不滿和怨氣統統地宣洩出來。
集會開始了,一個身著長衫戴副黑框眼鏡的高個青年站在華表前的石欄上,他揮了揮手,人們逐漸安靜下來。一個不算洪亮但顯老練的聲音開始演講:「同學們,老師們,各界父老兄弟姐妹們,今天我們來到這裡舉行遊行集會,是為了向政府發出抗議的聲音,是向執政當局來表達我們的不滿!因為我們已經忍無可忍了,......」演講者揮舞著胳膊慷慨激昂的陳詞,黑壓壓站成一片的與會者靜靜地聽著。
集會剛開始不久,人群的外部就騷動起來,原來集會的人們被許多手持木棒的軍警包圍起來,抓人的囚車停在馬路邊上,但人們不為所動,眼鏡青年的演講繼續著:「八年抗戰打敗了日本鬼子,我們迎來了自己的國民政府;經過八年的亡國奴的生活,我們希望政府能夠為老百姓重建家園,帶給我們和平安定的日子。但是很失望,國民政府給老百姓帶來的是官場的**,是飢荒貧困和物價飛漲,是獨裁**,是不停的內戰。我們需要的是民主、是和平、是糧食,不是美國人送來的飛機大炮、不是獨裁、鎮壓、監獄、飢餓和內戰,......」
演講者的話激起了集會者的共鳴,有人帶頭喊起了口號:「反獨裁要民主!反內戰要和平!」帶頭喊口號的是個清脆的女聲。王鴻舉好奇的望去,他發現喊口號的竟然是黃婷婷。黃婷婷站在金水橋頭的石獅子上,她的頭微微上揚奮力的向天空舉起拳頭,她的短髮被風向腦後吹起就像一面飄揚的旗幟;她喊口號的音量並不高,但很有穿透力,在集會的每一個角落都能清楚地聽到;她很嬌柔文靜,但身體里卻好像積蓄著極大的能量,王鴻舉不得不對剛剛結識的黃婷婷刮目相看。
軍警開始暴力驅散人群,現場混亂了,王鴻舉和眾多同學手臂緊緊地挽在一起,勇敢的抗拒著軍警的衝擊。儘管集會現場騷動起來,演講人一點也沒被混亂的情況所打擾,他顯得很鎮定,不時的揮舞著拳頭,繼續大聲的演講「我們的國家遇到了空前的災難,人民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要向國民政府請願,反對**,反對獨裁,反對內戰,」他越說越激昂,越說聲音越大,但是現場已混亂,人們聽不到他在講些什麼了。軍警開來幾輛消防車,用高壓水槍向拒不離場人群噴射,人們開始尖叫著東躲西閃的亂跑,躲避著冰冷的水柱,有不少人被警棒打的頭破血流。集會被迫中斷,隨即變成了一場混戰。混亂中王鴻舉心裡掛記著黃婷婷,他向黃婷婷所處的方位跑去。
黃婷婷被冰冷的高壓水槍射中,她渾身都濕透了,嘴唇凍得發紫,濕漉漉的頭髮緊貼住面頰,此時她和幾個學生正被凶神惡煞般的軍警輪著棍子圍毆著。王鴻舉見狀急忙衝進人群背起黃婷婷就跑,他跑到南長街裡面叫住一輛黃包車把黃婷婷放到車上說:「黃婷婷同學,讓車夫趕快送你回家!」他說后摘下自己的毛圍巾包在黃婷婷濕漉漉的頭上。
「謝謝你,一起走吧。」黃婷婷緊拉住王鴻舉的手,她的身體在瑟瑟的寒風中不停的發抖。
「我還有事,被風吹著你會生病的。快走吧!咱們後會有期,再見!」王鴻舉隨後焦急的對車夫說:「快點送小姐走!」轉身又向混亂的人群中跑去。
這次集會被衝散了,各大學的師生們又連續的舉行了好幾次集會。在轟轟烈烈的**中,進步學生和對現實不滿的市民不斷地上街遊行,王鴻舉始終是遊行抗議活動中的積極分子;但他卻沒有在集會中再次看到黃婷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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