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誰是誰非
李三木也不再繞圈子,而是講了個事故。
一個富太太出了車禍,必須立刻進行換心手術,但匹配的心臟不是隨時都有的,危急關頭有個醫生想要討好富太太的先生,查詢了醫院所有的記錄,居然發現一個女病人能和富太太配對成功,可是人家根本沒有死。
於是,醫生想了個辦法,偽裝出女病人的病情惡化,需要手術,趁機把女病人的心換給富太太——計劃很順利,富太太活了下來,女病人死了,女病人的家人對此毫不知情。
直到一年後……
這個故事一講完,田甜就懵了,李三木絕對不會在這時候尋開心地給她和宋瑾川講故事,這個女病人……
田甜喉嚨發乾:「女病人是雪姨嗎?」
雪姨就是李宿白的媽,張雪。
李三木沒回答,田甜立刻望向宋瑾川,宋瑾川抿著唇,一聲不吭,宛如雕塑一般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下。
如果女病人就是李三木的妻子,那富太太是誰?
「十億元綁架案」,海頓集團支付了十億元的贖金,最終綁匪還是撕票殺掉了集團夫人,也就是宋瑾川的母親,只有宋瑾川活了下來。
富太太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富太太,富太太的先生,還有操刀的醫生,是不是都該死?」天台上響起李三木的笑聲,他笑得格外的暢快,連眼尾的皺紋都鬆散開了。
田甜沒有作答。
宋瑾川抬眸,陰鷙的目光宛如黑沉的海水,海浪翻天:「李三木,難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李三木哈哈一笑:「我什麼時候說要你信了?」他意味不明地把臉轉向田甜,「你不是想知道你爸為什麼會參與綁架案嗎?」
「你知道你爸是個什麼樣的人,當他發現是我是綁匪,他不會去舉報我,只會偷偷放走宋家母子,等我告訴他這件事後,他猶豫不定,雖然最終站在了我這一方,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田甜沉默了良久,輕輕開了口:「既然你清楚我爸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該知道他根本不會真的去警局舉報你,他只會內疚沒有阻止你,最後他要去自首也只是想把所有的責任承擔下來。」
田甜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再一次哽咽起來,她的眼前一片朦朧,依稀浮現出童年時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畫面,爸爸媽媽溫柔的臉出現在暖融融的光暈里。
眼淚毫無徵兆地劃過臉頰,她的心情卻一點點地恢復了平靜。
「是嗎?」李三木神色微怔,到現在他都沒覺得自己有錯,甚至一直在心裡責怪田忠。
「田甜……」宋瑾川再一次想拉她。
田甜沒理她,擦掉了臉上的眼淚:「今晚又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稍後再說。」
李三木不想談這件事,或者不想在宋瑾川面前談這件事。
田甜最後看了宋瑾川一眼,點了點頭:「我去看看手術結束了沒。」
她轉身要離開天台,宋瑾川卻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相信他的話?」
「你錯了,」她轉過頭,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我爸,只有這樣的解釋,我爸才會對替李三木隱瞞綁架案,我爸才會去找你說明真相,我爸才會想要去自首。」
宋瑾川沉默地看著她離開,卻無法阻攔,他回頭看了李三木一眼,隨後也匆匆離開了天台,李三木在天台又抽了一根雪茄,接了通電話后才離開天台。
手術還在進行,田甜焦慮不安地在門口踱來踱去,手術時間越長她心裡的恐懼就越多,一點點的累高,越來越高,隨時都被傾覆她的理智。
顱骨損傷可大可小,萬一傷到了腦,變成植物人都有可能。
如果李宿白真變成了植物人……
她只祈求他不要離開她,如果事情發展到了最壞的局面,那她就照顧他一輩子好了。
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李宿白才被推出手術室,田甜一發現指示燈熄了,立刻躥到門口等候。
「醫生,他怎麼樣了?」她緊張地聲音顫抖。
醫生取下口罩,臉上雖然疲憊,聲音聽上去很振奮:「手術很成功。」
田甜的眼淚再次毫無徵兆地涌了出來,她趕緊擦了擦眼淚:「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我們也不能確定。」醫生的口風忽然一變。
她愣了愣,傻了似的:「什麼意思?」
「手術雖然成功了,不過他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自己。」
醫生這句話無疑是寒冬臘月里再給她淋下一桶冰水,一旁的李三木聽得明白,臉色也沉得發青。
田甜不甘心地又追問了幾句,醫生的解釋還是那樣,手術很成功,但人類對大腦的研究還處於比較初級的階段,之後的情況他們並不能保證。
李三木立刻讓人辦理了轉院,把李宿白送去明德醫院,安置好病房后,田甜坐在病床前發獃,李三木在病房裡呆了一會兒朝她招了招手。
「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這裡交給你了。」
她默默點了點頭:「是今晚的事?」
李三木露出一絲微笑,沒有否認:「我討厭背叛。」他的視線掃過李宿白,「他也討厭背叛。」
田甜在心裡嘆了口氣,現在她只希望李宿白能平安,其他所有事情都要靠後。
「這個給你。」
她微微一愣,李三木把手上的一條項鏈放到了她手心裡:「這是宿白她媽的項鏈,好好保管吧。」
這是一條很有歲月感的銀質項鏈,項鏈的墜子是顆貓眼大小的愛心,墜子應該可以打開。
她點了點頭,沒有推脫:「謝謝。」她停頓了一下,嘗試著開口,「能把我的手機電腦給我送來嗎?」
李三木非常痛快地答應了,等他走後,她打開了那條項鏈,裡面是一張發黃的照片,照片中是李家三口,李三木二十多歲,笑得有點傻,模樣和李宿白有六七分相似,他旁邊還有個年輕溫柔的女人,笑容很溫婉,中間是才一歲大的李宿白。
她收好了項鏈,再一次坐在了病床邊。
「李宿白,好奇怪,你爸似乎接受我了,我也不恨你爸了……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你醒過來就足夠了。」
……
李三木一回到別墅,就把李耀叫了過去。
李耀猜測著李三木現在叫他過去肯定是要責問工廠大火,本以為會燒死那兩人,結果半路殺出了一個宋瑾川,功虧一簣,好在李宿白也受了重傷。
算他走運,居然撿回一條命。
李耀一邊冷笑一邊給李晃打了個電話。
「明德醫院全是李三木的人,不好動手。」
李耀皺了皺眉:「萬一李三木發現了怎麼辦?」
「怎麼辦?」李晃輕笑著反問,「我們不是商量好了嗎?」
「瘋了!」李耀罵了一句,想到李晃那個瘋狂的計劃,身體都要戰慄起來,可一想到成功后的回報,他的心滾燙得驚人,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逼不得已……
李三木坐在書桌后正在看書,李耀進門后他也沒抬頭,李耀弓著身子,低聲道:「木叔,我沒想到宿白會去那裡,幸好宿白沒事……」
李三木笑著搖了搖頭,李耀提著的心一松。
「錯不在你,錯在我我小看了你的膽量。」
李三木放下手裡的文件,語氣如常,內容卻讓李耀心驚膽顫,他攥緊了拳頭,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李三木再次笑了笑:「知道我為什麼讓你親自去嗎?」
李耀默不作聲地等待著下文。
李三木感慨地嘆了口氣:「再給你個十年,恐怕就是另一個我了,膽大心細,滴水不漏……」他撿起書桌上的一個usb,朝李耀點了點,「我只好先讓你去監獄里住上一陣了,縱火殺人,怎麼也要判了十來年吧,李晃那個兔崽子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撇清關係,把孔江和財務總監的死都栽到你頭上,身上背了那麼多條人命,我不會讓你死,只判你個無期徒刑,你該偷笑了。」
無期徒刑?
他現在才28歲,他的人生巔峰剛剛要開始,他已經積累了不少的籌碼,怎麼可能甘願在這個時候放棄一切?
李耀臉色慘變,雙腿一軟,砰地一聲跪在地上,書房裡鋪著羊毛地毯,這一跪卻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可見他心中的恐懼有多深。
「木叔,你聽我解釋,我只是被李晃利用,他說一旦成功,就分給我10%的股份,和我共享興國集團,我是被利益沖昏了頭,才會幫他的,把宿白騙過去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孔江也是李晃殺的,他說這樣不但可以嫁禍你和田甜,還可以挑撥你和李宿白的關係,財務總監也是,他用財務總監的兒子威脅他,不自殺就殺了他的兒子,為的就是一石二鳥,李晃還想用這些『證據』威脅李宿白去替田甜頂罪,到時候興國集團就是他的……」
李耀毫不猶豫地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李晃身上,倒豆子一樣把自己和李晃的計劃都說了出來。
李三木從座位上走到李耀面前,輕嘆了口氣:「我養了你這麼多年,讓你衣食無憂,卻還不滿足。」
李耀驚恐哀求地抱住他的腿:「木叔,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敢了,宿白需要我,不然他肯定鬥不過李晃……」
「我的兒子我自己清楚!」
「木叔,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將功補過,再給我一個機會……」李耀臉色慘白地死死抓住李三木的褲腿,「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讓我咬誰我就咬誰,木叔,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李三木厭惡地把他踹到了一邊,不想再多說廢話:「自己去警局自首吧,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會讓人看著你點。」他轉身走向窗邊,似乎連看李耀一眼都覺得噁心。
李耀陰沉地低下頭,滿眼怨毒之色,他已經像狗一樣跪地乞求了,卻根本沒有任何轉機,情分?不過是給了他口飯吃,給了他件衣服穿,整天把他當狗一樣使喚,這也算情分,李晃說的沒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盯著李三木的後背,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